53 泯恩仇（1 / 1）
饶是有十二分的心理铺垫，听到“阿生”两个字时还是被惊得心头一震。
绮罗生迟疑地看邻座的漂亮男人，笑得不免牵强。
“巧了，一个桌上两个阿生。”今晚责任重大的最光阴，觉悟超高地配合圆场，他看意琦行的眼神十分不客气，敌意明显，就差撒泡尿圈好自己的地盘——雄性动物的天性。
绮罗生虽觉他反应太过敏感，但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反驳他，讪讪笑道：“喊我绮罗生就可以，你好。”
“你好！”那男人正式跟他握手，顺便又问，“你们俩是？”
“额，室友。”绮罗生斟酌出个心照不宣的词汇，满桌子估计也就他们几个能听懂。
“没办法，做技术的不比秦经理他们，我还寄居在小最家里。”
“大家都差不多，我更是个无业游民，”男人对他的自嘲付之一笑，随即又转向秦玉安，“这位是秦经理吧，常听阿意夸赞你很优秀，我敬你一杯。”
秦玉安忙端酒跟他碰杯，打哈哈：“不敢不敢，不过意总的朋友，你自称无业游民不是太谦虚了，哈哈。”
他的面上淡定到好像刚才那一幕完全不曾发生过。
“这算什么，身为男朋友的优越待遇？哈哈……”男人也笑，顺便还戳意琦行胳膊肘一下。
意琦行无可奈何看他一眼，落到旁人眼里倒像，嗯，宠溺。
一层窗户纸捅破，满座的人也颇给面子，尤其是对面主宾位的大客户是位气质非凡的女士，听明白后笑道：“现在这社会啊，我们公司大把的优秀小姑娘剩着，都是你们这些人自产自销给闹的。”
千大万大客户最大，她都不介意，剩下的人更是纷纷凑趣圆场。男人们调戏起来男人也是自古传承下来的一把好手，老秦乐道：“这位阿生，朝总的意思是有心挖你过去，就算小姑娘们吃不到，看着解解馋也是可以的！”
话音落，不少人会心笑笑。秦玉安常年搞办公室政治，玩拉拢之类的游戏简直小意思，他跟意琦行明显上是上下级关系，但明眼人都看出端倪：秦玉安这几年的销售部业绩蹭蹭蹭上涨，正当红的关口，总部派来意琦行一帮人协助。说好听点是协助，究竟打什么算盘还不知道，甚至养肥了再转手的事，公司没少干。秦玉安又不是傻子，是以联合归联合，该做自己的事仍是十分谨慎。
之前绮罗生尚不明白里面的套路，一晚上功夫下来，他也猜到几点，大致等同于给前线将军秦玉安派了个碍眼的督军意琦行，甭管他会不会指手画脚，总归是麻烦多于益处。不过他的好奇点也在今晚的客户，总觉得有些面熟在哪里见过。那个女老总每次看他的时候也不对劲，一瞥即过，像是刻意地装不认识。
绮罗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便作罢，仍旧转回来对付自己的狗血剧情。
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比“看到前男友的现任很优秀”更令人苦恼，“你过得越好，我就越糟心”的定律诚实又贴切。
唯一给他拉分的是最光阴的态度，小最总能在公众场合落落大方诠释自己跟他的亲密关系，这让绮罗生敬佩又感动。谈恋爱这回事开始是一点动心，加一点催化，时间长久些，对待细节的较真程度会被扩大数倍。他感动完，立刻理解为何最光阴对他瞒着老爹的事情耿耿于怀，埋着头暗自盘算，要不要提前做点什么回报小最。
“绮罗生——”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喊，绮罗生忙抬头。
“走，回家。”
最光阴搭着他肩头，一手拎着外套，悠哉哉往外走。
商务宴会的散场比较温和，远处玻璃门口，意琦行一边跟客户朝总笑意盈盈聊着什么，朝总偶尔点点头，面上亦是十分轻快，最后竟然还同意琦行握手离别，看这氛围搞定的可能性极大。
秦玉安也在前头，送完朝总，抱着手臂跟意琦行皮笑肉不笑几句，意琦行对他客气地也有些敷衍，眼神不时往回张望，直到看见绮罗生和最光阴走过来时——
“刚才也没来得及好好介绍，这位就是最光阴吧，听黄羽客提起多次。”意琦行神态自若笑道，冲最光阴点点头。
“嗯，意琦行，久闻大名。”
意琦行只是笑笑，最光阴则向他伸出手。
意琦行略一犹豫，两人的手指一触便分开。
“额，阿意，你回来多久了？跟老黄也有联系？”绮罗生觉得自己如果再不正常地说点什么，简直要怂成豆沙包。但事实上自打他开口讲第一句话，并且看到另一位阿生也靠近过来，亲密地站在意琦行身旁，便觉陡然轻松。
甚至他隐约意识到意琦行此举就是为让自己放心。
唔，好像很有效果，绮罗生觉得松口气。
“有一阵子，”意琦行演戏演到底，挽住阿生的手臂道，“前段时间跟黄羽客碰过面，他很记挂你们。这位阿生——不，该正式介绍下。”
“我是无梦生。”男人开口。他这时脸上已经没有故意的亲切感，完完全全的本性表述，虽然五官也是俊美，却带着严肃拘谨。这点上，他跟意琦行倒是有一分想像。
真是奇妙，人的气质竟然可以这样改变。
绮罗生一时抓不准他到底是什么类型，不过这不妨碍他也大大方方打招呼。
“绮罗生，欢迎到海市，我跟阿意也是老同学一场，有空你们可以来找我和小最聚。”
“好，一定。”
两个人把四个人的事情决定完了，剩下的意琦行和最光阴根本插不上嘴，只能跟着勉强应声。
但总归，把最尴尬的环节度过去了，绮罗生颇有种“一笑泯恩仇”的自豪感。本来，当初的恩怨是意琦行对不住他，又劈腿又离弃，现在他能大度地不计前嫌，足以表示点什么吧。
尤其是一声机智的“阿意”，跟着衣叔大家伙的喊法，不远不近，点赞。
他绝对没有料想到，这个回合对意琦行的打击之大。
车厢内的沉默足足持续近十分钟。
无梦生抱着平板电脑将繁琐的资料文件浏览完，习惯性按锁屏键，扭头打量意琦行。
意琦行脸色灰白，神情颓然，连起码的轻松感都伪装不出。
他的视线尽头，是两人说说笑笑离去的背影，开始是手牵手，渐渐地消失在路的尽头，化成一团难分难解的光晕。宛如再次印证一遍今晚所得的讯息：现在的绮罗生——很幸福。
“阿生，我还有多少胜算？”
“听实话吗？”无梦生略一犹豫，在“告诉坏消息”和“看好友失态”的有趣度之间轻轻一比较，立刻脱口道：
“零。”
“依照第一次餐厅时绮罗生的反应看，你还有不到一成的切入点，绮罗生看到你惊慌说明他没忘旧事，仍然有所触动，基于此，才诞生我这个冒牌的意琦行男友。不过今天一过，你彻彻底底没有任何希望。他跟最光阴之间的深厚感情藏都藏不住，别说你我，估计秦玉安都看出来了。我要是你的话就早点调头，找个差不多的男人过日子得了，何必这么多年当苦行僧！”
无梦生一口气说完，还意犹未尽。
“绮罗生该是后知后觉，才会在那天失态吧？他性格蛮好，唉，要不要考虑拉入咱们未来的新团伙？”
意琦行被他捅完一刀又一刀，心里苦涩到麻木，听到最后一句，摇摇头。
“他不会同意的。”
“我去跟他说，反正新团伙正缺人，你堂堂意大少都潜入敌军内部做卧底，我这个挂名的老板也该做点事。”
“不，我加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拿下策梦侯这块肥肉。别为了我的私事耽搁这几年的积累。”
无梦生乐，拍他：“你能这样想就太好，江山美人，江山总归在前面不是，很快就会什么都有。”
“是么？”
“什么都会有？”
意琦行无力苦笑，眼眸沉得深潭，将一切异样的情绪一点一点吞入潭渊深处，只留一片看不清的暗色。
“绮罗生，六年……”
“六年之后，我回来找你。”
还是太迟了吗——
想法过于天真，毕竟是六年的漫长时光——
绮罗生，我到底该不该就此放了你，也放了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