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正式寄宿(1 / 1)
接连几天的睡梦都不算踏实,梦中好像一切如旧,无须忧虑,可以恣意欢笑。
有个高高大大的男孩跟他一起去自习室,一起抱着电脑绞尽脑汁,晨跑的时候在前头远远冲他招手,晚上拖着在校外大排档混个肚子滚圆,躺到床上喊嚷涨得睡不着。忽地又爬起来说口渴,那人笑着把水杯递到他唇边,才张口又不给喝,噙了一口俯身喂给他……
距离那晚狼狈夜十几天过去了,绮罗生头次晨勃,还是在别人家床上。
个中尴尬不尽一说。
好在最光阴宿醉头昏脑胀,没工夫关注他,从床沿下的地毯上爬起来,拎着件外袍去冲澡。
绮罗生在床上听着浴室的水淋头哗哗响起来,忽地想到去年夏天某个时候,宿舍狭小的洗手间里,那个人突然闯进来,对视间彼此都红透了脸……下一瞬间,再次想起床铺上翻滚的一男一女,男的粗喘着气息,挥臂摔出一盏台灯在他脚下。
心里已经痛得麻木了,觉察不出什么虐感,身体却自动偃旗息鼓。
绮罗生心想,行啊,真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学校是断断不能回了,一花一草一砖一瓦,甚至每一个角落,都有两人曾经结伴流连的身影,再回那地方纯粹活受罪。
绮罗生正式寄居在小警察家,作为回报,水电物管加生活费,他分担一半。
至于卧室,最光阴死死把住门口不让他进去,转而递给他一把生锈的钥匙,指指厨房旁边原来用作储物室的小屋。
绮罗生脸抽了抽,默默接过钥匙。
隔了几天,最光阴下班回家,不经意往虚掩的储物室里一瞥,吃惊地发现原本脏乱不堪的小房间被全数清空了,绮罗生正穿着背带裤,爬在木梯子上刷漆,看见是他,颇为得意哼了两声。
最光阴进来踹了一脚木梯,险些把人从高处晃悠下来。
“做咩?”
“小子,有两下子嘛,我东西呢?”
“都卖了,卖不掉的堆在阳台暗格里,不谢。”
“烂鞋子都能卖?”最光阴纳闷地抓抓脑袋,他爱好不多,最喜欢收敛最新款的各式运动酷鞋,过时了不爱穿就堆在储物间里,久而久之里面气味异常浓郁,连他自己都不愿进去。想到这里多多少少对绮罗生有些歉意,咳一声,把多带回来的一份虾皮混沌放在客厅桌上。
绮罗生把房间刷成明媚的三面鹅黄色,剩下一面未经处理过的墙壁惨灰着脸与他对视,似乎搞不懂主人的意图。
最光阴也搞不懂,这算什么审美。
“还不是……没钱了呗。”
绮罗生翻白眼,把裤兜里的白衬里拽出来给他看,“一分不剩。”
“靠!那我房租咋办?”最光阴跳起来。
“别急别急,有个办法,”绮罗生想了想说,“我有辆破驴子停在学校,你要是愿意帮我跑一趟取回来卖掉,估计那点钱能把房间装修完。”
“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绮罗生咬了咬唇,低头,“不想遇到他呗。”
最光阴跟他相处几天,平时两人斗嘴吵架、争锋相对、皆不忌口,唯独见不得他提这事时满脸委屈的小样,好像下一秒天就塌下来似得,忍不住哆嗦道:“打住,我去就是——”
这天下午,太阳暖融融,安静的小区里忽然响起一阵风骚的喇叭声,就见最光阴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呦吼”两声,一脚油门在小区里转悠了好几圈,末了,玩着车钥匙兴高采烈上楼。
绮罗生开门,满脸无语。
“至于这么欢脱?”
“破驴?绮罗生,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自行车呢!娘的,蒙迪欧,才上市几年吧!”
“有些年头,跑了快十万公里,卖掉得了。”
绮罗生说完,不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进来,面色沉郁,手里拎着一桶油漆。
“衣叔?”
“当啷——”绮罗生手里的刷子掉到了地上。
午后的美好时光在三个大男人闷头无声刷墙中度过。
最光阴挥了两刷子,站开些仔细瞧瞧,有些明白绮罗生刚才恶狠狠怒视他的原因了——鹅黄变成橙色,原来的明媚变成一屋子果汁即视感。
“咳,不然让衣叔重新去买……”
“不必了,”绮罗生默然一阵,道,“全部改了。”
好家伙,原来那层白刷了,三人干了整整一下午,腰酸胳膊痛,总算完工,个个累得筋疲力尽,坐到地上不愿动弹一下。
黄羽客拎着两打啤酒,爬上28楼,于是冰凉的地方变成四个人,啤酒加烧烤,开战。
肚子里装了三分饱,最光阴按不住心痒嘴痒,胳膊肘撞撞旁边的人,道:“哎,衣叔,我看你还算不错嘛,怎么就干出那种事?”
一留衣惊愕:“我怎么了我?”
“你不是那啥,你跟这小子,你,你们……”最光阴两根大拇指弯曲着往一起对,“就那啥嘛!”
难为他本想用比“搞对象”更洋气的词汇,一时脑子卡住,没语言了。
“噗——”黄羽客喷出一口啤酒,全喷在盘子里剩下的烧烤上,几根喷香的肉串还完好不损躺着也中招,最光阴立刻惨叫一声,恨不得上去掐死他。
“不是,不是故意的!”黄羽客缩着脑袋躲,另一个拎着酒罐追,屋里子跑来跑去。
绮罗生心知躲不过,拉着一留衣到阳台上清净。
“看见他鬼鬼祟祟替你拿车,我就跟过来了,怎么,打算再躲上两年?”
“起子叔,”绮罗生喝一大口啤酒,平复下心情,道,“学校放寒假了吧。”
“嗯,几门专业课你都没去考,只有等明年补考。选修的毕业课题还没结束,空了看看吧。”一留衣拍拍他,“至于意琦行,你不想见还是要分手,总得给他个理由吧,再这样折腾我怕他撑不下去……”
“他怎么了?”绮罗生猛抬头,眼眶中汇聚了大团眼泪,单是听听那个人的名字就让他难以自制。
一留衣看他:“你认真说,你们到底出什么事了?问意琦行,他家伙就会闷着头生气,一句话没有,问你也是茶壶里的饺子倒不出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惯着你们俩胡闹,现在可好,眼瞅着毕业了兄弟们一起出来打拼,你们俩先窝里反到这种地步!”
一通数落,字字戳心。
绮罗生在他面前没有掩饰的习惯,手背抹了眼泪,心里痛得如刀绞一般。
“学校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你不出现,意琦行天天失魂一样,连带我也不能回家过年,你说,非得我把他请到这里找你吗?”
“不用,我去见他。”
良久,绮罗生终于鼓足勇气,擦干泪渍道,“你说的对,就算分手也该我告诉他。”
两个人重又回屋,黄羽客和最光阴早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盯着他俩脸上每一缕表情。
绮罗生:“……”
一留衣:“我走了,这混蛋小子要欺负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到这时,最光阴怎么也明白绮罗生的对象不是眼前人了,哪有分手后还这么和谐相处的情侣,满脸恍然道:“原来衣叔仅仅是衣叔呵,等等,混蛋小子说谁?”
黄羽客犹豫阵,把肉串上的酒液甩了甩,填到嘴巴里乐:“说你混蛋小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