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蝶恋花之知己绝(1 / 1)
是夜,我座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从北余战场钟旦五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心一阵紧缩,看来这德鲁确实有些道道,我若灭了乌孙在赶去,东余怕是会没了半壁江山,到时我就只能忙着收复失地了,虽不是收复不了,但城池若遭战火荼毒,想恢复如初,不过个二三十年显然不可能,不仅破费人力,财力,而且还苦了东余的子民,况且战后一定会忙着修养生息,因长期战争而国库亏空,那里还拨的出多余的钱来替他们重建家园,安抚受灾的难民,到时,东余怕是要忙着平内乱了,长期下来,东余即使不再有战争,也会渐渐衰落而走向灭亡,那我,又该如何面对元风,听着帐外巡夜士兵整齐肃穆的脚步声,揉了揉额心,终是溢出叹息,抬笔休书两封,如今我只能向中越借兵了,唇亡齿寒,只愿昭仁帝左右权衡之下,早日派兵前来,另一封则是送给元贞,只望她勿要在昭仁帝面前多言,一方面这是国与国之间帝王的政治,她本就不该参与进来,另一方面一个人若明明知道一件关乎自己与家人的极其重要的事,别人若好心劝她别去做只在旁看着就好,她更是会想方设法的去做,而且会做的更好,现在我要的便是元贞的这种想方设法,只要她做点动作,昭仁帝一定会借兵的,写好后,我派人火速送往了越都。
抚了抚疼痛的额心,正准备歇下,如今的我,连日奔波,劳心劳神,身体自是不如从前,好在有武功,勉强能应付过来,向师叔便是在这种时候前来拜访我,看着眼前的人,我倚在船头,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等他开口。
半晌,他转过身,背对着我,然后用颇为沉重的语气对我说道:“阿浅,孩子,你……你放弃吧”。
我一怔,我以为他是来详细跟我说他的来历,打消我的疑虑,可怜我一个孕妇竭尽心力谋划的辛苦,或是以他的智谋来跟我商议三日后的战事,没想到,却是把目光对准了我的孩子。
手紧紧攥住被子,气息有些急促,我有点不敢置信的开口:“你叫我,放弃他们,你……竟然,叫我放弃他们”。
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加苍白,“我……”。
努力平复气息,我在心里逼着自己要平和、淡定,万不能朝他发火:“师叔可是天容,抑或是元风,还是东余要亡国了?”。
他准过头,脸上又是几百年不曾变过的风轻云淡,淡淡说道:“都不是”。
“那不就结了,师叔既不是他们俩,又以何种立场来叫我放弃我的孩子,师叔如此贬低自己做疯子样,莫不是曾经师叔的父亲也叫师叔的母亲放弃过你,故见不得别人好”,如此话中带刺,我想,只要他不是傻子,便能听得出我要孩子的决心有多坚强,可是,我偏偏遇到了一个二傻青年。
“如今身在战场,而又形式严峻,阿浅,这孩子你要不得,他迟早会害死你的”。
“师叔是主帅,还是本宫是主帅?是你死,还是我亡?师叔怎就这般容不下我的孩子,莫不是师叔是天容派来的说客?怕我会杀了乌月,以求我没了孩子,顺便没了命,在找不了乌孙的麻烦,那这就不牢师叔担心了,如是这样,还请师叔转告,我一定会活得很好,乌月我也必杀”。
他转过脸来,面有悲恸:“乖,阿浅,你就听师叔一回,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可你若没了,那——”。
“这事不劳师叔挂心,师叔如此处心积虑想来要我放弃我的孩子,我想,这种劳心伤神的事,师叔就不必麻烦了,顺便,若有人打听,还烦师叔转告一声,若我的孩子没了,我侥幸活了下来,便也定会天涯海角追杀他,当然在此之前,毁乌孙,灭北余,我一样不会落下,我所受的一分痛苦,定是要叫天下人陪我受尽十分”。
“你如此不肯放弃你的孩子,同为师门之人,阿浅,你认真告诉我,是因为孩子他爹是天容,你不肯你们之间的联系就此断了,还是,你和这孩子,都是太子拼了命救下来的人,你不想他的心意被你轻易放弃掉?”。
“呵,笑话,关他天容鸟事,这是我自己的孩子,是元风,拼了命救下来的,我怎么舍得,把他的心意就此扔掉”,虽然我曾经确实漠视了很多年,头一抬,我定定的看着他的眼“如此的答案,师叔可曾满意,若满意了的话,请离开,我还要休息”。
他淡淡的笑了笑,似自嘲,又似有几分释然,只是这些,都不及他眉眼间那蓄孕极久的忧虑与悲伤,在我的眼里,汇总成一幅赏心悦目的山水画,但纵然这样,也依然无法抚平我心里的寒冷,我想我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也无法原谅,他竟然叫我放弃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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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初秋,但仍是烈日如火,两兵相交,我座在高高的看上,看着下方的厮杀,金戈铁马,吩咐摆出修罗阵,最开始中越与乌孙那一战,我只是牛刀小试,如今才是利刃出鞘,旗语官手中的红白旗相互交叉,下方沧云骑银白色的战甲在日光下森冷刺人眼,看着乌军被瓜分瓦解,心里平静无波,此阵到如今,我也只用了两次,皆是在乌孙,但真正厉害的只有这次,用人摆阵要比用石头灵活许多,而对于那些困于阵中的人来说无疑是死路一条,我向来记得,对他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如今,不是乌孙被灭,就是东余被灭,我别无选择。
远远的,一身紫色宝甲晃了我的眼,那是乌月,一柄□□耍的虎虎生威,在阵中厮杀甚是卖力,唇角微弯,旗语官手中白旗上下挥动,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对面高台上一抹黑色宝甲飞下,飞向那紫色宝甲,旗语官换旗了,手中黄旗在手中飞舞,易歌,如今,我看你还如何逃,你大概不会想到,我这几日,心中竟是对你如此惦念,这不,专为你摆了这阵中阵,诱饵,便是被困死了的乌月。
“水傲、水宫,要活的”又是两条白色人影直奔阵中阵,额间凤羽凌厉妖娆,全身有着莫名的兴奋,原来,自己骨子里,竟也是这般嗜血。
“桃红,放信号”,眉一挑,看着身旁小脸苍白的人,我只做不见,害怕了吗?火箭仰天直啸,声音凄厉而肃穆,今天我不仅要擒易歌、乌月,我还要取德州。
大概只一炷香的时间,也或许白昼早已交替,看着台下清一色的银白战甲,看着对面德州城墙上高高挂起的绣有“东”字的东余大旗,看着德州城上城下摇旗呐喊兴奋的东余士兵,看着看台上我的座位前跪坐的易歌、乌月两人,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穆浅,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扭曲的面孔上熟悉的恨和绝望,我心里说不出的快感,:“穆浅,你个毒妇,你的孩子——”。
“啪”,一掌已挥了出去,我可以容忍你咒骂我,但绝不能咒骂我的孩子,青风在她面前带过,只是眨眼间,我便揪住了乌月的前襟,:“你不是说我毒吗?原来我与公主有着杀父之仇,夺夫之怨,灭国之恨,伤生之罪,谢谢公主提醒呢,我可要好好记着,我今天这一切是拜谁所赐,,公主可千万也要好好活着,看着乌孙怎样归入东余,在姓乌的人没死绝之前,我一定会好好招待公主的,说完手一松,她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穆浅,你这个疯子、毒妇,有种你杀了我,杀了我”,狰狞扭曲的面孔,恐惧的眼神,满含怨恨的话语,乌月,你,也怕了吗,可千万别怕喔,这才刚开始。
“公主对我有大恩,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你看对面那城墙上东余的旗帜正迎风招展呢,这风景多好啊,公主定要好好的活着呢”,看着她恐惧绝望的眼神,一抬脚把她踢下看台去,高才五六米,死不了,半空中却被一人影接住了,然后缓缓落地交予身后的士兵,再然后缓缓若无其事的登上了看台,站于我身后,唇角又泛起笑:“向师叔到是会怜香惜玉,不如把她送给师叔做妻子如何,便当时我这个做师侄的一番心意”,心中冷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救她,不论你是否有意,只怕都让人怀疑,有意,这台上台下所有的刀剑都对着你,无意,自也是让人把你作了外人。
“阿浅守着东余,而我只要守着阿浅便好”,淡淡的话语,却压抑着千斤重的感情,别人听不出来,然对我这个被伤得连心都没有了的敏感人又岂会不知,对此,我面上冷笑,更多的则是不屑,想讨好我或是利用这来救乌月,也未免太高看了我些,不共戴天之仇,又岂会轻易饶过,面上泛起讽笑:“师叔谬论了,如若可以,还请师叔唤我一句太子妃,元帅这种称呼在师侄间未免太过冷硬了些”,对其,他挑了挑眉,这儿没人不知,‘太子妃’比‘元帅’没人情味了不知多少,距离远不止十万八千里,此举不过是想提醒他别忘了自己身份,可当他是师叔,敬他重他,亦可作奸细,乱箭射死,眸一转,我轻轻走上去,附到他耳边,虐待蛊惑而妖娆的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但我现在不管你是谁,你想干嘛我知道,你只要助我拿下乌孙和北余,如我所愿,我也定当如尔所愿,把乌月完整无缺的交到你手里,天容”,他一怔,然后侧头看我,目光在空中交汇,他的脸上有怒:“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那你要我怎样看你啊?呵,你也真舍得下血本,为了乌月,不惜易容混到我身边,你是想直接把她劫走,还是怎得?以前是我傻,被你玩得团团转,现在,呵呵,你天容,在我眼里”我朝下边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死了的乌孙士兵尸体努了努嘴,“与他们没什么两样”。
他的眼神立刻暗淡下去,死寂的犹如冬天幕夜里的寒星,半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淡,缓缓吐出两个字“成交”。
我缓缓笑了,转身看着他的眼睛“来人,给我好好善待乌月公主,不能让她跑了,乌孙尚有余孽,你们要谨防有人劫狱”。
眼角一转,我看到地上的易歌,又是当初那双如水般澄澈的眼,里面平静无波,我心里一下沉重了许多,转身欲下高台,却被人唤住。
“阿浅”,我只做不闻,身形未有一丝停顿,记忆中又是那双如水的眸,“有种杀了我”,冷硬狠绝的话语从身后传来,我不由转身,盯着他的眼,他眼里澄澈如冰,原来澄澈如水只是我一味的幻觉,慢慢走到他面前站定,示意身边的人给他松绑。
“咚”,青铜剑撞击地面发出特有的沉闷声,我看着他面前刚被我扔在那的剑,冷冷的说:“易公子怕是忘了,乌城一战,喏,这就是例子”便说便瞟了一眼下面尸体遍布的战场,我杀了这么多人,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别逼我,心中钝痛,当初高山峰引为知己的满心欣喜是真,人生难得一知己,便是他给我下蛊,凉风山断崖上的鸿门宴他也是参与,还出谋划策攻打东余,这些我都愿意原谅,淡忘,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毕竟立场不同,内心深处还是执着的相信那双如水的眸,然而此时他的态度却是兜头浇了我一瓢冷水,理直气壮的话语,正气凛然,好像我才是背叛我们之间情意的那个人,“有种你杀了我”,一脸理所当然的笃定,笃定什么?我不会杀你么,你凭什么如此笃定,凭什么?背叛了我,却还是如此的理直气壮,凭什么以为我不会杀你,难不成我穆浅在你眼里就是如此软弱,不成气候,只能白白的任人背叛,欺骗,被人伤害。
地上的人拿起剑,身旁的人全都抽出了剑挡在我面前,一时十几把利刃全对准了他,而我直盯盯的望着那双眼,满心绝望,只是一眨眼,耳中传来了惊呼,我就那样看着他干脆利落的把我刚刚扔在地上的青铜剑插入了他自己的身体,干脆利落的可媲美绝世高手,心窒息,我们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千辛万苦想生擒了你,就是要保你活着,可你为何一定要逼我,我确实软弱不成气候,下不了手去杀自己曾经交过心的人,但难道你不会自尽么?所以我才扔剑在地,但你为何一定要逼我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便是死,也不愿活下来陪在我身边。
“为什么?”我终是问出了声,我不甘,曾今引为知己,我给了你一颗心,可你为何要如此对我,我不计较你对我的伤害,就只想你活着,活着,仅此而已。
“阿浅”,他挣扎着踉跄走到我面前,如水的眸里满是温柔、爱怜和宠溺,:“如若时光倒流,我定…定不会…揭穿你…你是女子,那…那样,我…我便还有…有机会”,我心下一惊,:“易歌,你……”,身体被颤抖的身体扶住,眼前一黑,额间凤羽处似有羽毛轻轻飘过,灼热湿润,然后遥不可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泪缓缓滑过脸颊,滴落在地,清晰可闻,望向台下那一身黑甲,紧合的如水双眸,竟是笑了,易歌,从此,你我便再不相欠,没有我,没有国家赋予的使命,在另一个世界你便能幸福,便能无忧,不再错失,可以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