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番外:笑一(只笑当年桃花没)(1 / 1)
我的一生,如此的短暂,我的夫君不爱我,他只爱那个救了他命的‘人’,可他救我的时候,我能记得分外清楚,我救他的时候,他却记得不甚明晰。
终是记错了人,乱了情。
——肖笑一
[ 一 ] 当年笑把嫁衣绣
充斥眼眶的是大红的喜色,那种如鲜血一般正统的大红,窗棱端端正正的贴着一个斗大的“喜”字,合着远处传来的宾客的喧闹声,无处不昭示着今天是一个喜庆的日子,笑一抬起头,屋檐边挂着的红色灯笼在这用白纸裱的窗户上投下一团红红的光晕,彷如是她成亲的那日,也如这般,无处不隆重,无处不昭示着她这位新媳妇在夫家人心目中的地位,想到着,她苍白忧伤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连空洞死寂的眼神里也透出一丝光亮,那样子,竟是有些柔和。
那是初春桃花竞相盛开的季节,往常寂静的小城却在这一天早晨彻底炸开了锅,人们奔走相告,城东的贾家大公子贾青城要娶媳了,娶的是城西的肖家的小姐肖笑一,青城两大家族结亲,自是被人们竞相谈论,但人们谈论更多的则是这两位婚后相处的日子,众人皆知,贾家与肖家乃是青城数一数二的两个大户,城东贾家贾青城自幼习武,乃是实打实的一介武夫,而城西肖家的小姐,则是青城有名的大家闺秀,人们都说,武夫粗糙,是最不会怜香惜玉的,这两人结亲,便如一朵娇艳的牡丹插在了一堆牛粪上,纷纷扼腕,为这肖家的小姐叹息不已。
想到这,笑一笑了笑,秀丽的容颜又缓和了不少,她还记得当初她听到这事的反应,那时她正坐在自家后花园里的秋千上,未穿鞋的玉足随着秋千的摇摆高高荡起,在空中留下一串清脆悦耳的银铃声,她的心情也随着这急速荡起的秋千时上时下,脸上一阵阵燥热,仿佛热的都可以烤熟了鸡蛋,半晌,直到头有些晕,她才放缓力道,让秋千自由摇摆着,良久,许是想到了什么,她从秋千上快速跳了下来,就那样赤着一双玉足,奔跑在那绿色柔软的草地上,衬得她的一双足更加秀气纤白,听娘说,婚期是在两个月后,那么,那便是红红的桃子成熟的季节,如今,她该为自己绣一件漂亮的嫁衣,小时听府里的老人讲,要成亲的新娘子,只有用心为自己绣一套嫁衣,那以后才能得夫君疼爱,才能白头到老,想到这,她才微微缓下去的脸有一阵火烧火燎,不由加快了脚步,甩下一干丫鬟,急速奔回了房。
她是肖家的小姐,虽然府里不缺绣娘,但娘亲总说,女红是女儿家必须要会的东西,以是从小,从小在娘亲的严厉教导下,她的女红也是格外的好,如今,绣嫁衣派上用场的时候,她头一回觉得娘亲没骗她,以晚,她那一手在别人看来很好的女红,她顶多拿来绣绣一两个小人玩玩,娘亲从不让她为府里的人做衣服,每次总说,府里有裁缝师傅,不劳她动手,她那时便会嘟着嘴在一旁小声嘀咕,既然有师傅,干嘛还从小让她苦练女红,她可记得,她的手在初学女红的时候可被针扎了不少呢,如今,绣了嫁衣她总算明白了一点点,可明白是明白了,她不由有些懊恼,她怎么那么蠢,娘亲不让她为府里的人做,她可以为自己做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才导致如今,绣一件嫁衣她都有点不知从何下手的感觉。
绣嫁衣的日子,她的脸上时常带着笑,那种喜悦是从内而外流露出来的,她本来就生得美,如今更称得她分外的温婉动人,常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瓜子脸,柳叶眉,饱满的樱桃小口,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一双波光流溢含情的眸,高挑的身材,她就吃吃的笑,如此的自己,一定会给夫君惊艳的感觉,他一定会喜欢自己的。
[ 二 ] 桃花深处遇儿郎
何况,他并不是别人呢,贾青城,她很早之前就见过她,那时她不过十岁,跟着母亲一起去城外的寺庙里上香,那也是个桃花肆意盛放的季节,木鱼声一下一下的传来,她悄悄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四下打量了一周,抬头,眼里映入的是慈悲的观世音菩萨手拿白瓷净瓶的雕像,侧过头,娘亲正闭着双眼,虔诚的向上首的菩萨做着祷告,她觉得有些闷,突然想到先前在寺庙后山见到的大片桃林,以是,她又细细在大殿里打量了一圈,确定没人看着她的时候,才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蹑手蹑脚的朝着殿门走去,直到出了大殿,她才一改刚才谨慎小心的模样,一步三跳,蹦跶着朝后山的桃林跑去,活脱脱就一猴儿,那有半分大家女孩儿该有的娴静乖巧样子。
枝头粉红色的桃花灿烂的绽放,一如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微风吹来,粉红色的花雨洋洋洒洒,沾得她头上,衣服上都是,且带着微微的花香,她高兴的手舞足蹈,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过来:“小姐,喜欢桃花是吗?那我带你去看更漂亮的桃花好不好?”。
她错愕的转头,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站在她的时候,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他的身上透着猥琐,尽管那时,她还尚不完全懂得‘猥琐’这词是什么意思,她愣了愣,看了看眼前的桃花,她由衷的答道:“不用了,我这里的桃花挺多的,我在这里看就可以了”。
那个男子没想到她会这样答,愣了一下,继而眼里露出了凶光,继而朝她走来:“小姐说什么呢,这里的桃花没有哪里的美,我带你去看”,见势不对,她转身就跑,却人小腿短,终是被那人逮住了,正在她如何想着求救的时候,又一个略有点沙哑的如同公鸭子一般的青涩男声插了进来:“小姐,你可真顽皮,怎么跑这来了,你看夫人带着家丁找过来了呢,到时免不了又要遭训了”。
她一愣,扭过脖子看向说话的少年,只见,漫天花雨里,他兀自站在那里,皮肤黝黑,腰间挂着一把剑,桃花落在了他黑色的头发上,灰色的衣服上,他只是不觉,只一味朝她看,目光坚定正义,那一刻,她心头一亮,朝着他们身后不远处,那款款走来的年轻女子便是一阵大喊:“娘亲,娘亲……”。
那年轻的女子闻言便看了过来,那抱着他的男子见此,放下她,便一溜烟跑了,见此,她才拍着胸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腿有些软,便索性在地上坐着,先前被她唤‘娘亲’的女子此时也走了过来,指着她一顿好骂:“谁是你娘亲,我还没嫁人呢,你这样叫,什么意思?是不是存心毁我名誉,让我嫁不出去……”,她当时被骂的有些晕,等她清明些,抬起头的时候,那少年已消失不见了,眼前,站着的是,闻讯赶来正在赔礼道歉的母亲,见她抬起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以是,那次,回到肖府,她苦练琴艺,一年她在没出过肖府的门,纯粹被罚的。
[ 三 ] 喜嫁儿郎为新妇
她出嫁的时候,青城从城东到城西的那条路上几乎围满了人,座在大红的花轿里,一只手紧紧握着苹果,另一只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尽管这样,笑一还是能感到手心里,一片潮湿,那是汗,不知过了多久,花轿停下,仿佛隔了一个世纪,仿佛也只是一瞬,花轿外面轻轻传来一声响“咚”,那是新郎官在踢轿门,心跳得更加快,轿帘从外面被人轻轻掀起,一只有着薄茧的大手伸了进来,抬起手,她小心翼翼的把手放了上去,手放在他手掌心的那一霎那,一直快速跳跃的心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他的手让人心安,一如他的人。
然后,一切按程序进行,跟着他的步伐前进,拜天地,送入洞房,一切很顺利,座在喜房里的床上,他用秤杆挑起了她的盖头,那一刻,尽管四周喜婆、丫鬟等还有不少人,她也觉得她的世界很安静,安静到只有他,眼前的人,刚毅的面颊,依旧黝黑的皮肤,炯炯有神的眼里依旧有着坚定,薄凉的唇微微弯起,说不出的性感,之后丫鬟喜婆退出,便是两个人的洞房,当他腿了她的衣服,穿透那一层薄薄的膜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真心觉得,人生圆满了。
初为人妇,新媳妇本该有些拘谨的,可她不是这样,在贾府,她熟稔的犹如在自己家,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她做的一丝不差,而且还做的很好,仿佛这些事,在心里她做了不下千百遍,公婆乐得合不拢嘴,直夸自己福气好,娶到了一个贤惠的媳妇,还时常暗示她,要多努力努力,他们想要抱孙子了,那时她才会红着脸低下头,露出了新媳妇该有的娇羞。
她想,那时的日子是那样欢乐而美好,可那样的美好不过维持了两个月,那是一个早晨,她才刚刚醒来,漫步在府里的池塘边,抬眼,他迎面走来,她欢喜的迎了上去,才走近,一股女子的脂粉味便迎面扑来,她抬起衣袖嗅了嗅,不是,再在身后的侍女身上嗅了嗅,也不是,最后,她极不情愿的在他身上嗅了嗅,那股脂粉味更加浓郁了,直冲她的鼻间,心还没来得及反应,骨子里先透出了一股凉意,然后,抬起手,干脆利落的一推,径直把他推下了旁边的池塘,站在岸上,看着池塘里冷下脸像落水狗一样的人,她愤怒的朝他吼道:“你的身上太难闻了,洗洗!”,然后留下身旁一干目瞪口呆的丫鬟小厮,她一甩衣袖,兀自离去。
那夜,她朝里紧缩房门,没让他进屋,她以为他会朝她说清楚事情的始末,可是等了半晌,她在屋里竖起耳朵听着,座了几小时,就只等到了他让身边的小厮敲门,然后敲了没几下,便又离去了,她便一直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在床上座了整整一宿,她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贾青城的传闻一直很好,他们婚前她便时时听到有人说,贾家大公子贾青城不近女色,那时,因为他的不近女色,还有些人推测他身上是不是有些不能说的隐疾,譬如,不能人道之类的,她清楚的记得,当她听到这些时,她只是笑笑,她记忆中的贾青城,一身纯净的男子的阳刚气,那种阳刚气,他想不能人道的人是不会有的。
第二日,她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像没事人一样,如往常一样去向婆婆请安,精明的婆婆什么也没说,只是叮嘱她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她依旧温婉的站在一旁,低着头做出谦顺的样子。
那一次,他们闹了多久?好像闹了有一个月了,他一直没有向她说什么,最后还是她受不了,先向他妥协,想到这,她已经温和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痕,抬起头,仔细听着前头宾客的喧闹声,仿佛只有这样,听到这许多人声,她的心便能不荒凉一样。
那时的她是怎样向他妥协的呢,她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她在昏黄的灯下座了两夜,不眠不休的为他制了一件灰色的棉布衣服,她从前就注意了许久,故他的喜好,她很清楚,他虽时贵家公子哥,当时流行一时的锦衣却不入他的眼,他只爱布衣,她这样做,算是投其所好,更是希望,她亲手为他做的衣服,他能喜欢,她那是第一次为别人缝衣服,可是,她奇迹的发现,她喜欢上了那种亲手为自己夫君缝制衣服的感觉,她想,她会一直为他缝下去,直到她变老,白了头发,眼睛看不见了为止。
捧着自己缝制的衣服,如同捧着自己的心,她敲开了他书房的门,小心的把衣服交到了他手上,如同再一次交付自己的真心一般,见她如此郑重,他有些奇怪,当她握着他的手,对他说:“夫君,这是我亲手为你缝制的衣服,你一定要珍惜”时,他的表情变得更加怪异了,她不知道他是否听出来了她的话外之音,可是,她私心里,认为他已经听出来了,那时,她的话外之音是:“夫君,这是我的真心,你一定要珍惜”。
日子又恢复到了以往,夜里他会搂着她的腰,睡在她的身侧,沉沉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她刚从梦中醒来尚在惊悸的心便会慢慢安定下来,可是,接下来的睡眠,到底是不踏实了,只要一有响动,她便会立刻惊醒过来。
[ 四 ] 乱花渐欲迷人眼
再一次闹开的时候,是在这一个月之后,那一天,如往常一样,她在大门口,像寻常等待丈夫归来的女子一样,她也翘首以盼,等待着他的归来,只是,那一天,在他身上,她再次闻到了那久违的脂粉味,当时,她只冷冷的把他拦在大门外,端过旁边丫鬟扫地时要用的水,朝他兜头泼了过去,她觉得他身上的味道脏,想把他泼干净了在让他进门,可是,到底,一切都已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在没有上次的好脾气,他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盆,狠狠砸在了地上,然后紧紧捏住她的下颔,眼里尽是凶狠,朝她说道:“这地方,你本不配待,爱待就待,不待就滚”,之后是怎样的情形,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心,一波一波的疼,那种疼痛的感觉,她却记得分外清楚。
经过这一闹,再不避讳,他更加频繁的出入妓院,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她都会在他身上闻到那浓重的脂粉味,闻得久了,她渐渐知道了他身上的脂粉味在浓也只有一个味道,那便说明了他逛妓院,所嫖的也只是一个人。
彻底闹翻的那天,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想到这的时候,她脸上的柔和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脸可灼伤人眼的伤痛。那是,一个艳阳天,依旧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他从她身边匆匆而过,她抬起眼皮,不经意的一瞟,眼在触到他身上所穿的衣服时,瞬间亮了起来,犹如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那是她亲手为他缝制的那件衣服,可是,心里的欣喜还没来得及化作她脸上的一抹笑的时候,便以更快的速度消散开去,他要去哪里?他又要去妓院,不,不行,他不能穿着她亲手缝制的衣服去妓院,想到这,抛开大宅门里已婚妇人该守的所有规矩和礼仪,跟在他的身后,她踉踉跄跄的追了出去,他是一个健康且有功夫的男人,而她只是一个被伤透了心的柔弱妇人,她追不上他,所以,当她气喘吁吁的在迎春楼的牌匾下站定的时候,看着身旁穿着暴露且打扮妖艳脂粉味的女人,她更加没有一丝犹豫,卯足了劲的往里闯,妓院是不准女人进的,她知道,所以,一开始守门的门人把她拦在了大门口,后来,她在混乱中说了句:“我是贾府的大少奶奶”的时候,那些门卫便不再拦她了,且好心的给她指了指,她的夫君在那个房间,她的心一瞬间闪过怪异,然而也只是一瞬而已,提起裙子,她便往楼上冲,她那时想,她缝制的衣服,如何也不能让他穿着来寻花问柳,冲到门卫所指给她的那间房的时候,不曾犹豫,她一把推开了房间的门,房间里的桌子旁坐着一个妙龄女子,很是漂亮,只是不曾见到她的夫君贾青城,她的脑里瞬时闪过一个念头,她找错房,走错了地方了,正要退出,却听有人唤她,软软一声:“贾大少奶奶”。
她回头,却见那女子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她便知,她没走错,继而心里一阵苦涩,连妓院的守门人都知道她上这儿来要找谁,只怕她家里那点破事早已是人尽皆知了,走进她,笑一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眼前的女子姿色只是中等,衣着暴露,浓郁的脂粉味扑鼻,看到这,笑一的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输给这样的女子,她着实不甘,那女子见笑一如此,也没打断,只是冲她笑了笑:“大少奶奶,我是伊人,你一定要记住”,说完,在笑一还没反应过来时奋力向旁边的桌子上撞去,接着,笑一便惊恐的看到,那女子的下身流出了一滩鲜红的血水,然后,在她还在呆愣的时候,脖子上突兀的袭来一只手,紧紧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脚离开地面,脖子被人掐着,胸腔里的空气急剧减少,那一刻,她能如此清晰的感到死神离她如此之近,眼里是贾青城暴怒的脸,她在想,他会不会,就这样掐死她。
最终,她还是活了下来,因为躺在地上的那个名叫伊人的女子拼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为她求了情,所以贾青城在她快要死的时候放开了她,那一刻,她在想,她是不是还要感激伊人?
踉踉跄跄,衣服发髻凌乱的出了阳春楼的门,她不知道她是怎样回到贾府的,总之,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摆在面前的就一纸休书,然后,又有人来告诉她,那休书不算数,因贾老夫人不许,她没被休,但大少爷坚持,老夫人便以此要挟大少爷,他若休了她,便不许新夫人进门,大少爷没法,便留下她做妾,换取新夫人一个月之后进府,是伊人。
[ 五 ] 与君情断恩义绝
笑一笑了,活了十几年,她从没笑的像现在这样痴狂过,笑到泪都流了满脸,她还是只一味的笑着,她又想起第二次见到贾青城时候的样子,那时她不过十三岁,离第一次见他只过了三年,三年间,彼此变化都挺大,曾经如豆芽菜一般的女童已经开始长开,曾经青涩的男子也已长成了一个俊逸的青年小伙,当然,笑一见到他的时候,他并不是临风而立,手持利剑潇洒的少年侠客,也不是摇着折扇临水赋诗的翩翩公子,那时,他浑身是伤的躺在笑一从阳城回青城的路上,脸上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将死而未死,尽管如此狼藉已不复初始干净潇洒的模样,笑一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是贾家的大公子贾青城,认出他的霎那,她便慌了,跳下车,呼唤着佣人一起把他抬上马车,然后怀抱着他,喂他喝水,并让佣人找了一家近一点的医馆,送到医馆,经过大夫诊治,确认他不会死的时候,笑一才放下心来,那时她或许都不曾察觉到,她的心是崩得如此的紧,然后,她又留在医馆亲自照顾了他几天,直到,大夫告诉她,他快醒了,她才想到要离开,那时,她告诉大夫,若他醒来,问是谁救了他时,大夫只管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便是,那时,她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被娘亲知道她在路上与一个男子有过接触外,肯定得被罚,尽管她是为了救人,故,为了封口,她把她那一年的所有零花钱全分给了路上与她一道的仆人,只求,他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这件事也确实没有被人说出来。
想到这,她冷寂的脸上蓦地一震,眼神里有着绝望,从现在伊人的入府可以看出,想必当初贾青城醒来定是问了是谁救了他,大夫也按她的交代说了那句话‘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可是此伊人非彼伊人啊,她当初那样说,是因为他家在城东,而她家在城西,便如一条河的两边,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他只要抬起头,便可以望得到,他对面的那时谁,可如今,呵呵,………竟成了这样。
桌上没有点蜡烛,屋里很黑,笑一摸索着,走到窗边,推开窗,冷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她的脑袋蓦地清醒,或许是在黑暗中呆久了,她的眼睛在这暗夜中竟是能看清楚东西,没有穿鞋,她就那样赤着足,朝着门外走去,虽然是没必要了,但是,她还是想亲口跟他说一声,如此,她心里才能真的不遗憾。
她朝他的新房走去,尽管已是深夜,但今晚毕竟是人家的洞房花烛夜,所以,现如今房里的两人依旧打得火热,她怔了怔,脸上的表情一如她从前那样柔和,眸也是清澈透亮,她清了清嗓子,冲着屋里喊道:“青城”,没人答她,她怔了怔,接着说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滚”,屋内传来了一声怒吼,带着好事被打断的暴怒,她怔了怔,继而笑了,犹如暗夜里的璀璨的烟花,美得令人心醉,然后,转过身,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 六 ] 后记
第二天早晨,整个贾府的人都在找肖笑一的下落,中午,连同城西的肖府也加入了进来,青城的两个大户,都在找她的下落。
第三天,人还是没找到,肖府的几个老人愤怒了,以是冲进了贾府,指着贾青城的鼻子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想当初,你在青山脚下快死的时候,是我家小姐救了你,把你送到了老郎中的医馆,如今你倒好,竟这般待我家小姐,若我家小姐有事,我们跟你没完”。
听完这话的贾青城愣了愣,然后跳起来一把扯着说这话人的衣服,急急的朝 他吼道:“你说什么,你说是笑一救了我,我不信,那个大夫告诉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不是指伊人吗?你们骗我”。
那人也怒了:“你不信,我还不信,我家小姐会救过你这种白眼狼,你大可以拿着画像去老郎中那问问,到底是谁救了你?”。
话到这,贾青城便跑了出去。
第四日,依旧没有找到。
第五日,没有找到。
第六日 ,如此。
第七日,亦是如此。
我的一生,如此的短暂,我的夫君不爱我,他只爱那个救了他命的‘人’,可他救我的时候,我能记得分外清楚,我救他的时候,他却记得不甚明晰。
——肖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