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诊治(1 / 1)
法丽德是个急性子的人,她赶回别馆取了自己治疗要用到的工具后,就又赶回了王廷对鲍德温四世进行了初步的诊治。
结果很不如人意,麻风病最基本的特征就是患者的皮肤会溃烂,过去法丽德常常会先割去患者身上的腐败的部分,再对病情加以控制,但这套在鲍德温四世上行不通,他得病太久,全身上下都是腐肉,溃烂的部分甚至深入了肌理,如果法丽德敢就这样下手,鲍德温四世十有八-九会失血过多而死,如果他特别幸运的话,大概还能作为一个四肢不勤的残废活下去。
“你的病很难治。”法丽德检查完后忍不住道。
“无妨,你尽力即可。”鲍德温四世的声音仍然不生波澜,让法丽德的心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法丽德定了定神,等侍者为鲍德温四世整理好衣物后,她让鲍德温四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检查完了皮肉之后,她还想检查一下鲍德温四世的骨骼。
“我刚才就注意到了,你的脚有些瘸,看来我判断得没错。”法丽德叹息道,她在检查的过程中,多少对鲍德温四世起了一些恻隐之心,“你的膝关节和脚踝受过劳损伤,积累到今天,已经让骨骼畸变了。”
鲍德温四世点了点头,“麻风也夺去了我腿脚的健康。”
“你弄错了。”法丽德放下了鲍德温四世卷到膝上的裤管,“腿瘸不是麻风直接诱发的,而是因为麻风使你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力,你无法感应到腿部发出的信号,日久天长便造成了腿脚的残疾,你这已经算幸运了,我甚至见过有些患者因为麻风被蚂蚁啃食了眼睛,被老鼠咬啮了手指。”
他们周围其实有着为数不少的侍者和医官,大概是觉得法丽德说的十分有道理,他们甚至拿出了纸笔记录了起来,法丽德看了几眼,并没有在意。
鲍德温四世想了想她说的话后道,“我感染麻风已经很多年了,今天才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你的确对麻风很有研究。”
法丽德没有理会他的赞扬,对待患者她总是比平常严肃认真地多,她皱起眉问道,“你会离开王廷,离开耶路撒冷吗?”
“有时。”
“步行多,还是骑马多?”
“两者都有,但后者更多一些。”
法丽德立刻下了判决,“你该停止这种行为了,最好连在王廷里的步行也省去,你应该行使你身为王的特权,你在这里有这么多侍者,让他们为你代步吧。”
鲍德温四世叹息了一声,似乎并不同意她的建议,“如果那样的话,我的臣民会以为我已经病入膏肓了。”
“你本来就病入膏肓了。”法丽德十分不客气,“你在明知道会造成腿疾的情况下还坚持行走和骑马的话,就和那些因为自己感觉不到痛所以把手伸进火里的麻风白痴一样了,你既然请求我为你医治,就该听我的,陛下。”
“看来我别无选择了。”鲍德温四世妥协了。
治疗没办法立刻展开,所以法丽德在向鲍德温叮嘱和约定了一些事后便先离开了,之后每一天都会有王廷里的人来她这里取走她为鲍德温四世写的药方,大约过了十多天后,鲍德温四世身上的病显然没有任何好转,有个医官亲自找上了门来质问她的药方到底有什么用。
法丽德显得非常镇定,甚至在看完了一个病人的病后才腾出空闲与这位医官攀谈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药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甚至不是治疗麻风的关键。她只是写了许多补充血气的草药在方子上,不这样做的话,身体虚弱的鲍德温四世根本撑不过她接下来的治疗。
她说明了缘由后医官仍然显得有些怀疑,但总算不再质问她了,法丽德随即问起了鲍德温四世的近况。
“陛下不太好,喉咙痛得说不出口,鼻子又总是出血。”医官显得有些焦虑,“食物没有问题,你开出的那些药物也不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陛下的麻风是不是进一步恶化了?”
“这是补得太过了。”法丽德自言自语道,然后拿过一张纸写了些花草的名字在上面,“去采摘一些它们的花瓣,晒干后冲成茶水服用,就可以消除这种症状了。”
医官小心翼翼地将墨迹未干的纸接过去,法丽德又嘱咐道,“今天之后差不多可以开始治疗你们的国王陛下了,我用的方法比较特别,需要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和大量的水,对了,我还需要用到水莽草,你们帮我采买一些。”
“水莽草?那可是剧毒。”医官狐疑道,不过很快他就为法丽德找到了理由,“剧毒只在表皮,你是要用里面的茎块吧,原来这种草药竟能治疗麻风。”
法丽德没有说话,事实上她要用的正是剧毒的那一部分,不过她一旦说出来,医官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简直完全可以预料。
法丽德决定为自己省点麻烦。
过了两天左右,王廷那边来人通知她一切都准备好了,法丽德过去检查了一下,一切都很符合她的要求,被清空的屋子里支起了锅炉,只需要点燃柴火锅炉里的清水就会被煮沸成为高温的蒸汽。
这就是法丽德能够治愈麻风病人的两个秘诀之一,说来好笑,她其实是从那些肆无忌惮地把手伸进火焰里的麻风白痴那里获得灵感的,经过漫长的实践后,法丽德确信高温是麻风病的天敌,说的夸张一点,如果将麻风患者直接扔进煮沸的水里,身上的麻风病就会立刻有所好转,但如果这样做的话,傻瓜也知道病人没有因为麻风死亡,就先因为烫伤死亡了。
鲍德温四世经过高温蒸汽的洗礼后病情肯定会得到控制,毛孔打开后能加快伤口的愈合速度,外伤药也能更好的发挥作用,不过万事有利有弊,这种疗法会让人的体力和水分大量流失,所以法丽德让鲍德温四世在此之前连续进补了半个月。
因为这种疗法太过奇特,法丽德为了打消旁人的疑虑索性陪鲍德温四世一起进了被封死的房间,治疗结束后,法丽德详详细细地询问了鲍德温四世的感受,方便把握他的身体状况。
“起初有些难以呼吸,但之后就好得多了,在那种状态下,我竟感觉不到自己出了那么多的汗,我现在觉得身体很轻松。”鲍德温如实回答道。
法丽德点了点头道,“半个月后我们还需要再来一次,这对你的身体有很大益处。”
治疗过后的鲍德温四世不能见风,所以他选择在卧室处理今天因为治疗而延误的国事,大臣们轮流进来汇报时,法丽德就在旁边为他处理外伤。
他并不避讳她。
法丽德也不屑于去听那些属于法兰克人的机密,但总有一些话语不受控制地钻进她的耳朵里,当大臣询问起当王国境内基督徒和穆斯林起冲突该如何判罚时,鲍德温四世躺在床上平静地答道,“公平以对就可以了,你不需要偏向任何一边,以后帮助穆斯林、基督徒、犹太人的时候也都是如此,不问他们的信仰,只问他们的需要。”
最后的那句话,让法丽德为他上药裹伤的动作忽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