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情归何处(1 / 1)
南安,济州,焚香阁。
秦越点起一炉安神香,皱着眉头将钱夫人的来信点燃,扔到香炉里,随着纸卷慢慢被蓝色的火焰吞噬,秦越有种说不出的黯然,她打开窗户,凌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整个济州城尽收眼底,在壮阔的景象面前,秦越又恢复了争雄天下的澎湃野心。
封商铭接了圣旨,已经去了南安的建城,那里,有她的嫂嫂,有她的侄儿,还有大大小小一百多口族人,那些族人,也与她有血脉联系,她究竟该不该把仇恨转嫁到那些人身上?
乱世之中,那些死去的人,有几个是真正该死的?若是这样问去,她秦越是第一个该死的,可是为什么她好好活到了现在?而最不该死的阿紫却死的凄惨?
秦越冷笑,盯着炉中袅袅升起的香烟出神,她是南越怡王,嗜杀成性的怡王,怎么能在下手的时候发生犹豫呢?怎么能将那可笑的慈悲之心替换进自己的胸膛呢?她怎么能懦弱如斯!
秦越死死攥住手中的刀柄,南越怡王,注定是要名垂青史的,美名也罢,恶名也罢,本王要这天下,你们谁敢来拦!
“殿下,白大人又来信催了,殿下当真不回胥阳?”青枫担忧地问,秦越早就该回胥阳,但是不知为何一直拖到现在,胥阳城现在守兵非常少,若是被匪寇窥破了真情,只怕还会再起祸乱,加上南部六州缺了封商铭的镇守,也是局势诡谲,现在的南越,太需要秦越了。
秦越站起身来,背着手,低低叹息:“青枫,本王该如何处置楚王余脉?”
青枫一愣,他一直以为秦越不回胥阳是因为怕见到南宫凝,没成想,居然另有隐情,只是,她为何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问这样的问题,非常不像怡王。
“也罢,我都不知,你又怎么知道,说到底,还是得……杀!”秦越心思百转千回,还是摆摆手,自己做了决定。
青枫却感到秦越变了,变得自己有些认不出来,但是也说不出那里变了,他感觉有些乱糟糟,不知该如何开口。
秦越端起茶杯,往香炉里一倒,炉中烧得正旺的安神香刹那间灭了,望着逐渐冷却的香炉,秦越盖上了炉盖,低声道:“你我两人走一趟建城,其他军队,全部回拨南越,着谢无常和扶苏告诉公子白,这些日子辛苦他了。”
马车备好,大军开拔,确是去往两个方向。
秦越骑在马上,不时瞥着眼身边的一个小侍从,总觉得那里有问题,忽然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把勒住缰绳。
“南宫晴,你为何易容改扮?”
那个小侍从闻言差点从马上跌下来,秦越一扬马鞭,说时迟那时快,缠住了她的细腰,一使力,将她拽到自己的马上来,南宫晴一下子落在了秦越的怀里,脸瞬间涨得通红,也不知是受了惊,还是害羞在作怪。
“我只是……想陪着你。”南宫晴小声说道,两手紧紧抱着秦越,虽然秦越的确是个混账,混账到她想亲手杀之,可是她没有一天能停止想念她,想她的唇,想她的怀抱,想她的嗓音,甚至想她的每一个表情,她越来越发现,如果哪一天离开秦越,她都没有办法好好活下去。
“青枫,你带人送她回去!”秦越并不领情。
“慢着!”南宫晴急道,“我只是跟着你,如果你觉得妨碍了你,你再送我回去,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影响你们的行动。”
青枫也劝道:“殿下,已经走了两日,再回去只怕会误事,而且建州近在眼前,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
秦越冷冷地看了一眼南宫晴,抬起头挥鞭抽了下马,马扬蹄长嘶一声,噌地奔了出去,南宫晴随着马匹的颠簸一上一下,心中的焦虑也渐渐平息下去,最起码这一次,秦越没有一意孤行地把她给推出去,那意味着她至少还是有机会的。
南越,邺城,守备府。
谢无常在大堂里左转右转,扶苏则一脸嫌弃地看着寒酸的桌椅,钱夫人带着南宫凝翩然而至,两个人还沉浸在烦躁之中。
“见过娘娘。”谢无常先发现了南宫凝,转身行礼,扶苏也吃了一惊,跟着下拜。
“不必客气。”南宫凝姗姗落座,钱夫人也跟着坐在了下首。
谢无常清清嗓子,道:“属下来此,是为了迎接娘娘回胥阳,还请娘娘体谅下小的,随小的回去。”
扶苏也道:“现在四处乱象已平,娘娘再呆在外面实在说不过去,何况,这守备府再好,哪里能好得过怡王府。”
钱夫人不悦:“怡王府的下人好大的口气啊,这守备府的确比不上怡王府,可也轮不到你们来说。”
南宫凝忙打圆场:“他俩说话就是这习惯,夫人不要介意,两位来接我,也是好意,只是现在我妹妹还没有回来,司马将军也没有下落,贸然离开,我也放心不下,所以还烦请两位先行回去。”
谢无常为难道:“可是殿下那里可是下了令……”
钱夫人帮南宫凝说道:“王妃娘娘是主子,还你们是主子?说话没个规矩,殿下不在,难道娘娘做不得主么……”
扶苏翘着兰花指,瞪了钱夫人一眼:“也不完全是殿下的命令,其实……这次……小白昨天来信说,那个湘南郡主突降胥阳,跟他闹着要见秦越,小白实在招架不住,所以……所以想找咱们娘娘去镇一镇那妖孽。”
“湘南郡主?”南宫凝略略吃惊,这个时候湘南郡主来这里是为什么?
扶苏不以为意:“那个妖孽每年都来,有什么好吃惊的?听小白说,那妖孽昨天居然直接跑到王爷的寝宫里,睡在王爷的雕花大床上,骂王爷是个负心汉,娶了新人就忘了旧相好……”
钱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个小郡主太不像话了!娘娘,你得回去教训教训她,不然她还反了不成?这怡王妃早就有了正主,她这一闹成何体统!”
南宫凝默然不语,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不知为何,她忽然很想去会会这个湘南郡主,想看看这个能与秦越同生共死的奇女子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夫人,这几日多有叨扰,还请夫人见谅。”南宫凝起身行了个礼,钱夫人也不客气,大喇喇地接了这个礼,惊得谢无常嚷嚷道:“你,你也不怕折寿,连娘娘的礼都敢接!”
钱夫人瞥了他一眼,不屑一顾:“我当年为惠妃娘娘接生王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谢无常和扶苏两人俱是一惊,原来这老太婆可是大有来头,不由得收敛行为,乖乖地随着南宫凝出了守备府。
南宫凝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时候回到怡王府,她甚至都不想回去,那个黑漆漆的府邸仿佛地狱,那里冷冰冰,有刀枪剑戟,有黑甲战士,有美女歌姬,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但是没有丝毫温暖的气息。
之前在怡王府,还有秦越相伴,这次回去,只有她孤身一人,即使有碧儿和嬷嬷,她也仍旧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寒冷。
好在,她知道,秦越是平安的,尤其是,她在焚香阁醒来那一刻,当她知道秦越还活着,平平安安地活着,她心里的一块大石轰然落地,有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难道,真的她对秦越的依赖在逐渐加深?
南宫凝把自己对秦越的感情归类为依赖,她直接忽略了自己还爱着秦越的可能,在她的潜意识里,爱秦越就像一个禁区,别人进不得,她自己也不能进。
可是,有的时候恰恰就是那最碰不得的禁区,才藏着最在乎的珍宝。
“常大人,请问可有晴儿的消息?”南宫凝问起了妹妹,南宫晴的行为让她非常费解,一向胆小怯懦怕事的妹妹,从小喜欢粘着她,怎么自从去了济州,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仅有了主见,还处处与秦越联手对付自己。
谢无常随口答道:“公主与王爷一起去了建州。”
“什么?”南宫凝大惊,建州可是楚王府所在之地,秦越去建州,毫无疑问,是为了打扫后院,铲除后患,干这种血腥的活,怎么会带着她妹妹?秦越,你到底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本来王爷让人送公主回来,不料公主竟然易容成了侍卫跟着王爷,王爷这几天正生着气呢,怎么劝,公主就是听不进去,非要跟着,王爷怕她出事,只好亲自骑着马带她。”
南宫凝将信将疑,妹妹缠着怡王……要做什么?真的不是秦越唆使她的?
扶苏照着小镜,拨弄着秀发,打趣道:“还不如让王爷将二公主也娶了,这样也省得那公主纠缠来纠缠去的。”
“胡说!”南宫凝一声低喝,吓得扶苏手中的镜子差点掉了。
怡王妃可真是越像怡王了,连生气的表情都一样。扶苏腹诽着将镜子拢进袖中,低下头屏息静气,不敢再造次。
扶苏的话,在南宫凝的心里投下了一颗响雷,难道……难道妹妹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对秦越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南宫凝秀眉紧锁,回忆着南宫晴的所有行为举止,一路梳理下来,愈发心惊,在济州的日子,南宫晴总是莫名地走神,还会突然微笑脸红,每当见到秦越的时候,总是喜欢抢白她,看她不悦的样子,这些,不都是自己当年的样子么?六年前的她,也总是会不自觉的这样,若不是碧儿取笑她,还还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晴儿,你爱上谁不好,为什么一定要爱上她?你知不知道她是个女子?你知不知道她曾经……是姐姐最爱的人啊。
手中的帕子被绞作一团,南宫凝的心情低到了谷底,她满脑子都是南宫晴和秦越说笑的样子,满脑子都是两人一起骑马的场景,满脑子都是晴儿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姐姐,你离开怡王好不好?你应该和璟哥哥在一起!”
晴儿,你早就喜欢上了她是不是?你想让我离开她对不对?你让我与司马璟在一起,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她了?你将我迷晕送到邺城,却独自留在她的身边,是想从我这里夺走她是不是?
晴儿,你为什么这样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