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内贼难防2(1 / 1)
回应张九吉的不是云意,而是出现在云意身后的蒋伯。
“那是不是也该将我沉江喂鱼?”
蒋伯出现,云意便喊了一声“父亲”,这一声“父亲”,就是全部的答案。
蒋伯走入震惊地众人之间,汤老板似从前一般让了位子给大哥,这位大哥却不肯赏光就坐。
汤老板与蒋伯二位都站着,余下众位自然也唯有陪站的份儿。
蒋伯张弓就要射人,他直接将矛头指向张九吉。
“听说只有你一个人的手下在码头设伏,要取我老头子的性命?”
“蒋伯这是哪里听来的胡话,我对谁不敬也不敢对蒋伯你不敬。是谁在蒋伯面前信口雌黄,我替蒋伯揪出来,一定连根拨掉他的舌头。”他话说的客气,眼光却是狠狠的。
蒋伯道:“怎么,你敢对我还眼了?你以为眼下不是当年、你也不是水井街贩咸鱼的阿九了?你以为吃了几年富贵世界就黑白颠倒了?”
张九吉不答言,蒋伯哼哼冷笑两声:“那就让你颠倒颠倒,咸新,拖出去废掉他一只招子。”
汤老板开口劝阻。
“大哥,阿九从来都是个蛮性子,他为社中立过汗马功劳,今日无凭无据就处置了他,大家难免不服。大哥你一向度量大,不如就饶他一次,等日后事情查清楚,再处置他也不冤他。”
蒋伯道:“眼下还没轮到他设伏的事情,否则就不是废他眼睛那么简单。”
“那是为何?”
蒋伯道:“你还记得社规第一条是什么吗?”
汤老板道:“不可目无尊长。”
蒋伯不再多言。
蒋伯身边的宋咸新和几个人将张九吉硬带了出去,这一次汤老板也不开不得扣,那就真的是鸦雀无声了。
片刻之后,汤老板又将目光掉向云意,仍旧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这几年我一直拿云意当侄女儿待,如今知道她是大哥的女儿,居然跟更亲近一层了。这孩子也是糊涂,若是一早明说了,我也替大哥你好好照顾她。”
云意见过汤老板也有几次,可就是从未自他脸上探出过任何情绪。
蒋伯却是自始至终冷着一张脸。
“若由你来照顾,只怕早就尸骨无存。”
“大哥也说起玩笑话。”
“同你玩笑不起,你连你自己的女儿都照顾没了小命儿,我的女儿,不敢劳你费心。”
云意为难地扯一扯蒋伯,在他身后轻声道:“父亲,女儿这几年在南州多亏有汤老板照拂。”
蒋伯懒待多言,转身欲走。
汤老板作势拦道:“大哥重归故里,乃是社中头一等的喜事,方才大家正商量如何为大哥接风洗尘……”
蒋伯果断打断:“接风洗尘的事情有老周,你不嫌麻烦,我还怕你毒死我。”
蒋伯回来的第一天是家宴。
蒋公馆荒败多时,重新收拾起来着实费一番功夫。佣人们进进出出,搬东挪西,吵嚷而混乱。
蒋伯多年未归,执意第一餐回来陪一陪家人。
所谓的家人少的可怜,陪在身边的仅仅云意一个女儿。
家里下人忙乱着,蒋伯暂且选一间收拾干净的房间开饭。房间的落地玻璃窗大开着,晚风冷嗖嗖地灌进来,云意全身冷冰冰。
菜还没有上完,宋咸新同蒋伯交代着一些事宜,也还没有走,云意静静地坐在餐桌旁,目光空洞而无神。
不知过了多久,宋咸新忽而起身:“蒋伯,我先告辞。”
云意却似受了刺激一般,也骤然站起:“你等一等。”
宋咸新径直出门,没有等她一等。
云意不再理会父亲的目光,不再理会所有人的目光,情急地追出房门。
她在长长的走廊里拦住宋咸新的去路,轻轻地唤了一句:“咸新。”
烫热的泪珠打在手背上,她是在流泪吗?她都不晓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流的泪。
事已至此,迟早得面对。咸新刻意退开一步,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感情:“你这几年过得不错?”
云意摇着头,痛悔不已。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还活着,我真的没有想到。”
宋咸新笑得残酷。
“那你就继续当我死了吧。”
云意痛心疾首:“你别这样对我,我们好好谈一谈可不可以?我求你了!”
她试图去碰他的衣袖,却被他迅速闪开,他对着她的目光,一步一步地逼过去:“陆太太,你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吗?”
云意大受震撼地扶着身后的墙壁,因为年久失修,翘起的墙皮粗糙脆弱,稍一碰触就斑驳而落。
陆太太!原来隔了几年的岁月洪流,如今的她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咸新死而复生,但是时光却无法倒流,如今的她不再是从前的蒋云意,她早已做过了旁人的太太。
宋咸新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带着与从前隔绝的毅然决然,再次重逢,他们都不再是从前深爱彼此的彼此。所谓的海枯石烂、生死不渝,都化作过往笑谈。
笑亦是锥心刺骨的苦笑。
她痴痴呆呆地站了许久,忽而有个声音在喊她:“小姐,小姐,老爷让你进去呢。”
她擦干泪水,失魂落魄的回到父亲面前。
菜已经上齐,父亲已经在等她,屋内的灯光已经分外明亮。
从她懂事开始,父亲与母亲就分居两地,自己一年也未必见得上父亲一面,至于与父亲同桌而食,那更是少之又少。
父亲向她碗里夹菜,她规规矩矩的说声谢谢。她新嫁入陆家时,陆承启或者陆家的亲戚替她夹菜,她也极其客套,但是彼此熟络之后,也就没了这份生远。然而在父亲面前,她的谢谢是数十年如一日的。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与父亲的关系为何如此疏远,大概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子吧,至少母亲在世时,一直愧疚没能为蒋家延续香火。
蒋伯见女儿低头不语,主动开口:“你这些年在南州过得可还好?”
云意搁下筷子回话:“我很好。”
蒋伯道:“笙君说你结过婚又离过婚,这叫很好?四官我从小看他不错,没想到竟看走了眼。你放心,从前是我不在,如今既回来,我必定为你讨还一个公道,咱们家的人若也由着人欺负,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