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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想什么？”这是赛文醒来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又是佐菲，他辨认出声音的主人，于是不耐烦地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仍然虚弱。

事实上，在紧急治疗仓中躺了一个星期，又在营养液里泡了大半个月，赛文的意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零散的记忆碎片重新聚合到一起，他很快就回忆起在此之前一年多内发生的事。一切来得太突然，又走得太快，仿佛是一场没来由的梦境，却说不清那到底是美梦抑或者噩梦。

整件事的起因是奥特曼。两年前，他紧急受任追击一头凶恶怪兽，却在途中与本部失去了联系。一头怪兽事小，弄丢宇宙大学知名教授就是件大事了。当时还是宇宙警备队队长候补的佐菲心急如焚，四处给追击路线沿途的队员发奥特签名——根据奥特曼最后一次与本部通信时的记录，他正在银河系的某处遭遇一场激烈的战斗。战斗的结果无人知晓，派出的搜查人员甚至没能找到事发地点。

身为非警备队成员的赛文也收到了来自佐菲的签名。当时他的驻扎地点是太阳系，银河系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恒星系统。

又不发双薪，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对于佐菲的搜查协助请求，赛文表示嗤之以鼻。更何况他了解奥特曼，对方可不是什么会被区区一头怪兽干掉的货色。即便一不小心被卷入什么麻烦，那家伙早晚也能脱身。

话虽如此，赛文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多年观测员的经验告诉他，并非所有星际文化都能像光之国一样接受外星生命体，尤其是那些文明有待提高的。奥特一族的辨识度相当高，倘若奥特曼在哪个星球长时间逗留，一定会在那里留下相应痕迹，或是由其他途径那里的外星生命将消息传播开来。按照这个办法，在距离奥特曼失踪将近一年之时，赛文在一个名为地球的行星上找到了他。初步观察的结果是，奥特曼附身在一个农马尔特人——按照当地人的叫法，则是人类——身上，和其所在的地球防卫队一起行动，协助他们治退袭击人类的怪兽。

赛文没有立即将这件事上报，而是决定在外部观察这颗行星的动态。他很好奇，为何奥特曼会弃任务于不顾，甘愿在这个小小的星球做起守护神？可惜没等他得出结论，奥特曼就倒在了宇宙恐龙杰顿手下，迫使他立刻将情况通报给佐菲。后者二话不说，带了两个固态生命就往地球跑，总算在事态进一步扩大前把这位宇宙大学教授接回去了。

直到奥特曼躺在银十字医院的病床上——也许正是此刻赛文躺着的地方——众人总算弄清了他持续失踪的缘由，那起在地球上发生的空中事故。为了挽救那位不幸受到牵连的驾驶员，奥特曼自愿将生命分给对方，也藉此在地球上住了下来。

这一次，赛文并没有在光之国逗留多久。帮佐菲把奥特曼送走以后，他又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执行他尚有一年任期的观测任务。他的地图快画完了，有大把大把可供自由支配的时间，却发现怎样也无法把视线从那个蓝色的小行星上离开了。他将身体缩小到与地球人等大，潜入那些人烟罕至的地区进行实地考察。

然后，他遇见了那个名为萨摩耶次郎的青年。

然后……

耳边再次传来门打开的声响，与之伴随的还有轻微的脚步声。赛文猜想佐菲不肯死心，于是闭上眼睛继续装睡，却发现脚步被人刻意放低了频率，最终在他床头戛然而止。这显然不是佐菲的风格。他耐不住性子，便眯起眼偷偷查看，发现站在那里的人是杰克。

赛文睁开眼睛。

“……你醒了。”杰克说。

“嗯。”

不长不短的沉默。

“我不明白。”过了一会儿，杰克说。“先是曼哥哥，然后是你。为什么……”

“我也不明白。”

赛文说的是实话。一开始他前往那个星球只是出于好奇，却没想到会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可是他不后悔。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判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佐菲哥哥让我告诉你，恒点观测局的处理结果下来了。”

果然，赛文想。自从上司在梦中出现，他就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

“他们打算把我炒了？”

“是停职。”杰克摇头，“等你恢复到可以行动了，他们会派人来处理这件事。佐菲哥哥……不，宇宙警备队介入了。”

“多管闲事。”赛文哼哼了一声。“这是我自找的。反正已经把性命豁出去过一次了，这种程度的惩罚算得了什么。”

杰克没有接话。

“所有人都认为我疯了，你也一样。我没猜错吧？”赛文想笑却笑不出来，结果是把表情拧成一团。“可是，不亲自到那个星球上去一次，你是不会明白的。”

杰克再次摇头，赛文不知道这代表否认猜测还是拒绝。可是当对方开口，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好好休息吧。探病时间过长，就该我被唠叨了。”

他朝赛文点了点头，正打算离开，却被赛文叫住：

“杰克……对不起。”

杰克转过身。

“为什么道歉？”

“我不知道。”

可他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