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番外一(1 / 1)
番外:《感情就像一棵树》
早十一点。
Loft公寓里,二楼的卧室一片漆黑,双层窗帘紧密地拉着。声音和明暗有种奇异的默契,越静越暗,对于赖床症患者来说是极度理想的状态。韩扬还睡着,反正他闭着眼,呼吸平缓;没半点想动身从柔软的被子里出来的意图。直到门打开,光和某个嗡嗡作响的圆盘被放在门口,在亮红灯的遥控模式里接近他的床。
他的床,或者说方忆杭的床很矮,一块巨大的原木木板厚度大约有三十厘米,中间内凹,尽力配合凹陷大小嵌进去一块king size床垫。以他们的身高腿长,可以像上台阶一样踩上床,再整个人倒下陷入床垫和被子里。
当那个扫地机器人接近,韩扬不必睁眼就闻到浓郁温暖的奶茶味,然后是湿润的玫瑰花香。
方忆杭站在卧室门口笑着说:“嗯,你喜欢的,金骏眉奶茶,玻璃瓶装鲜牛奶。”
韩扬无动于衷,方忆杭笑了一声,拿着手柄式遥控器走进卧室,走到他床边坐下,从扫地机器人上把减震的茶碟和半杯奶茶端起放上低矮的床头柜,又动手取下用"Good morning, Love"字样纸胶带固定在机器人表面上的红色玫瑰花。
“起床啦,有早餐。”他隔着被子,用一种抱巨型泰迪熊的姿势抱住韩扬,在他耳边说话。
拥抱演变成亲吻,方忆杭吻着韩扬的颈侧,韩扬让他吻到睡袍边缘,猛一下用力把方忆杭拉入怀中,他结实地撞在韩扬胸膛上,被韩扬的气息和手臂包围。韩扬扯开被子把方忆杭裹进来,手掌摩挲着他的后颈。方忆杭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瞬间变成听话的好学生。
韩扬:“房租昨晚交过了。”
方忆杭无辜地:“还有早餐帐没付。”
他装不下去,又恢复正常笑起来:“你睡了超过八小时,我有计时,再睡下去生物钟会混乱的。”
韩扬:“我两天没睡,昨晚两点飞回来。”
累到一进门就上床睡觉,结果发生了一些意料外事。韩扬满脑子睡觉,不管被抚慰到半勃的状态,放弃了一切抵抗和反应,只留给他一个背对。方忆杭锲而不舍地在他背面留下各种吻痕,甚至假意用牙齿在他臀峰上咬出浅浅牙印。这对方忆杭算是一雪前耻,他脑海里恶魔小人和天使小人辩论,当恶魔小人举出韩扬在他…初次进展不顺利时的大笑,天使小人也黑了,赞成方忆杭以实际行动洗刷某些韩扬表示要记一辈子的他的男性尊严危机。
除此之外,方忆杭也有他的性幻想,比如韩扬渴望地分开双腿流着泪恳求他操`他什么的。在那些小小的文艺情怀和温柔坚定以外,方忆杭也是打过几个成人向游戏的全结局CG收集者。
韩扬来者不善地反压在他身上,按住他的手臂推高到头顶,问:“昨晚奸尸爽不爽?”
方忆杭抬头追他的嘴唇,说:“我爱你。”
他们接吻,方忆杭笑着站起身,离开床走进步入式衣间,声音传出:“今天你和韩瑄约好了吃饭……dressing code”
韩扬不悦地:“随便。”
方忆杭想想,从衣架上取下上衣和长裤,走出来平摊到床上,韩扬盖着的被子上。
“不要迟到。”他笑得眼睛弯了,低头蹭蹭韩扬的鼻梁。
早餐是南瓜芝士肉丸三明治。蒸成粉的日本南瓜搅成泥,拌入瘦绞肉和烤融的片状芝士,捏成肉丸以后用空气炸锅炸熟,配着西红柿片和切丝的生菜夹入长条面包里。
全脂芝士弥补了瘦肉口感的不够柔滑,南瓜的香甜和芝士本身的咸味配在一起腻了,所以有新鲜蔬菜和全麦面包来中和过分的香和腻,并且丰富口感的层次。
韩扬走出客厅,看见厅内有大把红玫瑰,一半插在大的玻璃糖罐里,一半插在画画清洗笔用的铁桶里。整面落地窗和倾斜的屋顶天窗透入阳光,这些红玫瑰颜色热烈得不真实,将窗外街道上晚冬初春的寒意一扫而空。
方忆杭坐在沙发扶手上玩机器人遥控,这回圆盘搬运工送来的是一盒扎着丝带的巧克力。方忆杭说:“今年份的生日快乐。”他的眼睛好像都在闪着光,诉说着爱意。
他们的飞机在下午五点落地,从一个相识的私人机场出来,换车开往公路。
经过一个drive-through窗口时方忆杭买了咖啡和咖啡拿铁,他帮韩扬端着咖啡,拨开饮口的塑料片,才打开座位中间的置饮料台把韩扬的咖啡放下。
车载电台在放披头士的I wanna be your man,好像整个宇宙都明白。
这将是方忆杭第一次去见韩瑄,和他男友,现在该说是未婚夫。
去年韩瑄临时去了法国,陪她的儿子住了大半年;韩扬刚入主公司,韩世景对自己的儿子半点施以援手的姿态都没有。在是他继承人前,韩扬先是他聘请的经理人。北美VP尚且观望,亚洲区VP一上来就给韩扬碰了几个软钉子。韩扬最恼火的那两个月,韩世景正在夏威夷悠闲度日,父子的交流仅限于几次公事主题的视频会议。
方忆杭不知如何安抚他,每周五他尽量从波士顿飞去和韩扬度周末,尽管韩扬无周末可言。韩扬每次都做到去机场迎接他。遇上方忆杭无法离开,有一次周四,恰好结束期中考试,有学生和他交流对他的讲课和试题的感想。两部分试卷按AB卷分类摆放,屏幕上残余时间用尽,最后留下的学生也陆续退出大教室,TA抱着试卷和他一同走上阶梯,人来人往的main mall里,他看见韩扬一路看建筑和教室门牌号,扯着领带出现在他面前。
那很甜蜜。
那真的是。
他们在日暮以前抵达湖边木屋。韩扬远远停车看了,不怎么满意。
这地方像□□十年代的长岛,他可以小住但是绝做不到留超过五天。韩扬这一刻固执地不知所措,他和韩瑄七年没见,他害怕他那个从不向人示弱坚硬得像岩石一样的姐变成他不认识的平平无奇的女人的样子。
等到见面,韩扬和韩瑄都发现对方并无改变。
他们还是彼此讨厌。
韩瑄挽起长发,穿着宽大的白色亚麻衬衫,挽起袖口。衣上披一件藏蓝色羊绒大围巾,围巾下摆垂到膝盖,这让她看起来有种老式的闲适。
这对姐弟走到面对面,她身边的男人也拘谨地绕到另一侧同方忆杭说嗨。Dr. Daniel Joyce是个高大的爱尔兰裔男人,有剪短的深棕色头发,眼睛和洗得发白的蓝衬衫一样亲切。
韩瑄和韩扬打量对方,看起来简直像要决斗。这让不明所以的植物学家像一只一惊一乍的竖起耳朵听风的猎犬。
终于,韩瑄主动上前一步拥抱了她拎着行李包的弟弟,听不见她说了什么,韩扬反过来将他姐姐完全抱入怀里。
他们给人的感觉是难以描述的,甚至难以用镜头记录。韩家姐弟,包括他们的父亲在相片里都神情僵硬,让摄影师费尽心机。韩瑄进入公司那年几本商业杂志做了女继承人的专题,过年的晚上韩扬在酒店杂志栏看见他姐的封面,铜版纸上韩瑄穿着经典的小黑外套,戴着珍珠项链,手中却托着一只男式烟斗。当时杂志把她当成一个企业帝国潜在的女皇,没想到不过半年后她便因个人问题被韩世景放逐。
Joyce博士松了口气,喃喃道:“我刚才在想着:他们会打起来?他们究竟有什么问题?”
另一位博士客观评价:“陈词滥调的同胞之争?”
然后他们的目光交汇,两个处境差不多的待家庭认可对象在那对姐弟背后,第一次试探性建起同盟阵线。
这个实验性同盟在Daniel养的约克夏出现时加固为牢不可破。
这只至关重要的小狗的名字叫Anakin。
方忆杭猛然振奋,郑重地确认:“Anakin Skywalker ”
Daniel也像被抓着胳膊打了一针兴奋剂:“The chosen one! ”
站在他们两侧的韩扬和韩瑄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眼,话题无可避免地朝着“怎样使用你的光剑”“千年隼号”“Obi-wan Kenobi的为师技巧”“如果Qui-Gon Jinn没死”“Master and Apprentice系列小说”滑落——说实话不光最后一点,他们在讨论些什么韩扬和韩瑄完全没头绪。
Daniel拿出手机给方忆杭展示他的绿色光剑,和他参与的光剑课程结业合照。方忆杭羡慕不已,Daniel大方地和他交流了非官方发售的eBay订制光剑卖家信息。
这天晚上他们分享了烤鸡,烤鱼,豆子,和吐司面包。这套度假木屋的餐厅有八人餐桌和烛台,老旧却舒适。韩瑄烤了黄油千层挞,用来盛醋栗果酱吃。
三月的湖边入夜有些寒冷,室内炉火点燃,Daniel提议看电影,当然是星战,方忆杭附议。Daniel兴高采烈地搬出投映器材调适,韩扬站在沙发后看着那两个人,语气微妙:“两个博士。”
韩瑄说了个冷笑话:“甚至不必走出外延家庭范围寻求second opinion。”
话虽如此,他们仍坐在爱人旁边,用勺子挖着家庭桶装薄荷巧克力口味冰激凌。
茶几上放着两大碗开缝的松子和胡桃。在星球大战的背景音里,他们渐渐聊天。Daniel和方忆杭一样,在一所大学教授林业专业。他一年仅在九月的那个学期开设课程,余下的时间,比如此时,他花许多时间在他的林中小屋里写一些关于植物的论文和报告。他是一个不适应都市的男人,穿起西装打上领带总让他觉得别扭,渔夫帽和雨靴才是他最好的搭配。
韩瑄和他在大学认识,几年前她的书店邀请一位获得布克文学奖的女作家举办签售,Daniel的大学也邀请这位女作家演讲,他们因此相识。Daniel觉得自己追着韩瑄跑,像一头三文鱼季一无所获,饿瘦了刚从森林河谷里跑出来的熊。但却是一头很温柔的熊。
火炉里燃烧细瘦枝条的声音咔嚓咔嚓,方忆杭剥了一大把松子,递给韩扬。
他们喝着热茶,良久没有人说话。树木环绕的屋子外风声都是沙沙的,这一刻坐在彼此身边,他们感受到异常的平静与满足,就好像窗口可以看见的林间难得圆满的月亮。
Daniel茫然地问:“为什么这样安静?”
韩瑄回答:“因为去爱是一件辛苦的事,尽管它值得。我们之中的每个人都爱得足够费力。”
方忆杭:“这是自然的‘提到爱情之名我们围坐着沉寂一片’。”
韩瑄对着他了然地微笑。
韩扬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灯光照着他的额头,鼻梁边和眼窝下落下阴影。他仍很年轻,韩扬的智囊团里甚至有人非正式地建议他在特定场合戴一副无度数眼镜,令他看起来更有权威,更像韩世景。韩瑄这时看着他,仿佛想把他身上的每一个变化收入眼底。
方忆杭解释:“他累了。为了和你过周末赶完几个会议。”
韩瑄竖起手指对他做了个嘘,抓着他的手,带他去客房。
她不经心说:“别管他,让他睡沙发明天起来浑身痛。你把他叫醒他反而要现在发脾气。”
剥松子时方忆杭的指甲磨花了,推开客房门,韩瑄让他等等,拉开抽屉找了把修理指甲的细锉刀给他。
方忆杭不由笑了:“我还担心过你不会喜欢我。”
韩瑄抬起眉毛:“怎么会?如果韩扬敢让你伤心,我会帮你狠狠教训他。”
方忆杭理所当然地说:“他不会。”又道:“你这样对我,好像太好了。”
韩瑄望了望门外的走廊,连接客厅的方向没有动静。她嘴边漾起一个旁观者的笑,轻巧地说:“我不能告诉你韩扬怎么描述你,但我完全可以告诉你,一个能让我那个什么都不信的弟弟说出这么多正面意义最高级形容词的人,值得我心甘情愿付出最大善意。”
次日早晨方忆杭醒得很早,麻雀刚叽喳地叫他便醒了。天还是深蓝色一片。
他穿着拖鞋,轻手轻脚来到客厅。韩扬坐在沙发上,扯着厚毛毯披在肩头的一角,还没彻底清醒。见到方忆杭,他下意识伸出手。方忆杭握着他的手,被他拉着,面对面坐在他腿上。
方忆杭问:“睡得好吗?”
韩扬简要摇头。
方忆杭笑起来:“那有起床气?”
又是摇头。
韩扬收紧手臂抱了他一下,说:“我们午餐前走。”
方忆杭:“你姐姐是个很好的人。”
他想说Daniel也是,方忆杭总看见人身上的好,是否正因如此,人们终究会用这样的好来对待他。韩扬托着他的屁股往自己的方向移动,下`身贴紧,那是一种舒服又漫长的温存折磨。韩扬用手指描摹他睡裤下的勃`起:“这时候你最好别提她。”
方忆杭贴着他的额头笑:“你说得对。”
他动着腰,手臂环绕在韩扬颈后,按摩着他的肩颈,说:“我想强`奸你,也想让你强`奸我。”
韩扬从鼻腔里哼笑:“性幻想有进步。”
方忆杭解开他长裤的纽扣,拉下拉链,轻笑着说:“我还一直希望,我对你做某些事的时候,你偶尔挣扎抵抗一下。”
“真的挣扎抵抗?”韩扬不无恶意地掐了下方忆杭的东西,要不是他配合没人能压制住他。方忆杭赶紧抓住韩扬的手腕拉开,同时喘息。
“假的,”方忆杭靠着他耳侧:“为了乐趣。最好你再愿意叫几声。”
韩扬:“叫什么?你想听fuck me harder, make me your whore…还是,雅咩蝶?”
方忆杭深吸口气,才说:“你……不要用日语,感觉太奇怪。”
“但是你更硬了。”韩扬盯着他。
解决后他们清理干净,方忆杭去换衣,韩扬洗漱而已。
不久Daniel和韩瑄下楼做早餐,韩扬仍穿着昨天那套,因为他只是在沙发上窝了一晚。韩瑄不留情面地说:“我要立刻送沙发套去干洗。”
韩扬:“随你。”
早餐是有蘑菇碎粒的炒蛋,煎香肠,土豆块,和蔬菜沙拉。Daniel在厨房忙碌,韩瑄煮了咖啡。
那香肠十分好吃,一点也不干或是油腻,切开时渗出汁水。每咬一口,都能尝到胡椒味的咸鲜肉汁。像你吃到的,所有小镇早餐店几十年不变的风味。
在早餐中,方忆杭注意到墙上的一幅画。那是一个法语小镇,河边红的土地,白的白桦林。画面是静止的,可那一刻天上的云,人家的窗帘,河上的帆和波纹,乃至每一片叶都在叙述着风吹过的记忆。
Daniel与有荣焉地告诉他这是韩瑄的画。
吃完饭后两个博士严肃地用某种仪式类动作致告别,互道“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看着真有那么点像邪教。
韩瑄忽道:“陪我去散步。”
她转身往外走,约克夏撒着欢跟在她脚边出门。Daniel匆匆递了件小披肩给韩扬要他转交。
清早的森林深处弥漫薄雾,雾气还没被风吹散,他们绕着湖走,迈过巨大的死去的横在地上的树干,韩扬伸出手扶了她。他问:“你还画画吗?”
韩瑄说不画了,她收回手:“写写诗也不错。虽然比起画画我在诗上更缺乏天赋。”
她从来没进入艺术学校,作为韩世景的女儿,她学了商。结婚后她请过家庭教师专门教她绘画,但她不曾系统地学习过。她并没有惊世骇俗的天赋,不发展在绘画上的兴趣也不值得惋惜。
她的前夫很喜欢她的画,会在慈善晚会捐出然后高价拍回。他们间有种种问题矛盾,但韩瑄心里清楚那个男人一直尝试着对她好。只是他们的婚姻,夫妻咨询,婚姻治疗都没有见效。
在她的前夫死后,她没什么障碍,仅仅是握画笔时手抖。D□□几告诉她她不可能在哀悼的同时抑郁,后来美国心理协会又修改了D□□的这部分内容,她可以在哀悼的同时抑郁。
在那段时间里她感觉窒息,感觉被暴露,被风干,可不知道那算不算抑郁。
她的家族有被诅咒的基因,韩扬没有跟他的母亲相处过,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母亲是一个家中无法触及的禁区,而韩世景为何每次在他问及时大发雷霆,冷漠地对待他。
她的母亲在失去儿子后,被环境触发了基因的弱点,在韩瑄的印象里,她后来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偏执,惊惧,幻觉。多年后她知道她很有可能是精神分裂,但是国内的心理学研究一直落后,在当年她并没有机会得到全面且适宜的诊断与治疗。
韩瑄被自己的问题逼得筋疲力尽,她害怕看到韩扬也是如此。
好在经过那些年后重聚,他们都还好。
而韩世景也老了。
韩瑄说今年夏天,韩世景接受她的邀请来到南加州在她的别墅里与她度假。别墅旁有一片松林,还有一个小的高尔夫球场。韩世景时常带着球包,在早晨走十余分钟去打几个洞的球。有一次他回来时,捡了两个大而漂亮的松果塔。她从未见到那么棱角分明的大松果,每个都大过她握起的拳头。当时韩世景指着一个说:给你。那是韩瑄近四十年来第一次,从她的父亲手里接过他亲手为她准备的礼物。她的父亲老了,伤人的刺和冷酷的坚冰都被磨去。韩世景很快离开,但韩瑄站在原地,像被缩小许多寸变回二十余年前那个肩膀窄窄满腹委屈的小姑娘,既愤怒,又想笑,又想放声哭泣。
尽管韩世景没说,但她知道,他捡那另一个松果塔时,想到了韩扬。
她说:“我认为我应该告诉你。然后你自己决定。”
这大概是他们此生此世,能从韩世景处得到的最接近于安抚的示意。
韩瑄和韩扬在一棵巨树下沉默以对。
他们何其相似,同样的高挑,同样的身姿,同样的与周围格格不入,像一条枝干上的两片树叶。
他们同时仰头看那棵树的枝干,阳光穿透其间,好像金色的光在祖母绿里变幻。那种绿色是生命的颜色,能够穿越冰雪,穿越荒原,生长在所有人类无法生存的极限环境里。
韩扬抬起手抚摸树的主干,他问韩瑄:“Daniel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棵是什么树?”
韩瑄:“这是一株巨杉。”
韩扬说:“我喜欢树。”
每棵树都紧紧抓住土壤,坚定地生存。尽管孤独,一棵树可以繁衍出整个森林;尽管受伤,每棵树都会从年轮的增长里自愈。
韩瑄说:“每段感情都是一棵树,时间是我们伸出的枝干。”她皱眉道:“别这么看我,这是我要写进笔记里的话。我知道跟叶芝比我糟透了。”
韩扬移开目光:“也不是太糟。”
他们隔着一两米的距离站在树下,直到约克夏呜呜地跑回树根旁,韩瑄想到昨晚方忆杭引用的句子,“提到爱情之名我们围坐着沉寂一片”。听见时觉得耳熟,在今天早上,从书架上取下诗集,做了小小的晨间阅读。她确定韩扬不知这一行的出处,但那有什么要紧。她对自己微笑。
那让昨晚的情景又一次在她眼前浮现——
提到爱情之名我们围坐着沉寂一片
我们亲眼目睹白日的余烬燃烧殆尽
在那摇晃的,蓝绿色的天空之中
一轮月亮,像老旧的贝壳
它被时间的浪潮起伏着冲刷
在星辰间,被打碎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忽然有一个念头不为他人只为倾诉在你耳边
那是你很美丽,而我竭尽全力
以一种古老而高贵的方式爱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