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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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便到了九月初五。初秋的凉爽，明媚的阳光，衬着喜气的红，好不一阵热闹。未卯站在喜堂之中，看着满目的红，鲜艳得灼伤了她的心。她曾经很多次的想象过这样的一间屋子，温暖的红色将她包围，她穿着嫁衣，披着盖头，红线的另一端牵着的是她心仪之人。那样的场景是每个女子的梦，她终究不是例外，她也希望有个人对她承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未卯看着从身边走过的丫头小厮，想要唤翠翘，却想起前儿已经送她离开，她那欲走还留的眼神却还在眼前。未卯无奈的笑笑。小厮唤着：“家主大人，花轿已经到城门口了。”未卯点头，起身回到倚香阁。还差一点，她们姐俩就可以见面了。
花轿在一片锣鼓声中进了门，直直走到倚香阁。新娘从苏州一路北上，舟车劳顿，需要清洗和稍事休息，而府中只有她一位小姐，自是在倚香阁停息。
未卯站在门前，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子从轿中走中，她微笑着让丫头将新娘迎进早已准备好的客房，心中却已抑制不住地颤抖，她回过神来，目光却钉在未桓身边的人上，再也转不开。那张脸她并不熟悉，却依旧可以找到儿时的蛛丝马迹，尤其是那双眼睛，一如以往的澄澈，黑曜石般的眼睛清晰地印着她的脸。未卯慌乱，不知所措，只能僵硬地扯着嘴角，生涩地唤出那个她不敢去想的名字：“子尧。”
未卯纵使觉得对未桓、未央有亏欠，却从未觉得辜负过谁，除了他。
萧子尧，她这一生唯一辜负了的人。
子尧勾起嘴角，风轻轻卷起他的发，一如当年对她说做我的新娘的温润少年，他轻轻地开口：“卯。”不是记忆中的少年略带沙哑的声音，成熟了很多，却依旧好听得想让人落泪。
未桓走到好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转过头来对未卯唤道，“卯儿，不要磨蹭了，央儿在等你。”未卯顿悟，复杂地看了一眼子尧。“去吧！你等今日已经等了十六年不是吗？”子尧依旧微笑，看着那个在他面前慌乱的未卯。未卯微微欠身，“未卯失陪了。”子尧看着她转身跑开的身影，不住地微笑，“未桓，她果然还是没变。”
未卯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客房外边，伸手准备敲门，手却保持着抬起的姿势停在了空中。她应该怎样去面对未央，微笑地唤着她的闺名，然后紧紧地抱住她，还是……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她曾经臆想过再会的场景，到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只有那一声奶声奶气的“姐姐”。
近乡情怯，近人心慌。
她理了理衣襟，推开了房门。穿着霞帔的女子坐在妆镜前，身上披的是上等的苏绣，一针一线都有着南方的味道与典雅。未央正在补妆，无暇转头，却只听得门开的声音，心却揪了起来，她知道一定是姐姐。那个被父亲、兄长、萧哥哥多次提起的，在她记忆中只剩模糊影子的卯姐姐。
未卯打发走了下人，合上了门，才收起那份疏离，带上一点点宠溺地笑着。那是她的妹妹，她的未央啊。一晃十六年，那个小娃儿如今却要嫁做人妇。未卯盛满笑意的眼，不知何时被满目的红染上了淡淡的红丝。
“央儿。”未卯轻轻地唤着，就像儿时哄她睡觉时，温柔，没有了以往念起这个名字时的惆怅。未央从凳子上站起，直直地看着未卯，将她的样子一点一点填入那个身影之中，“姐姐。卯姐姐。”声音却在第二声陷入了哽咽。
“今日可不能哭啊！”未卯拉着未央坐下，强忍回眼中的闪烁。
未卯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那张她想念了太久的脸，她想象了太多次的脸，仿佛要将那张脸刻进灵魂一般。妆镜中映出的两张脸，七分相似，未央的脸上比她多了几分柔和和少女的羞涩。她曾经让未桓带过一幅未央的画像。她从客房的暗格里取出那幅画，虽说比起现在的未央小了几岁，却是神韵十足，但似乎又有几分她儿时的影子。
未央看了一眼画作，“这是出自萧哥哥的手笔，我还奇怪那时怎会想起为我作画，却不曾想过是为了姐姐。”未卯闻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中却又荡起波纹。一个人要思念另一个到什么地步才会连画里都会有那个人的影子，她不敢再想。
未卯拿起妆镜前的桃木梳，顺着未央黑色的长发，一下一下，一梳到底。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未卯虔诚而坚定地一字一句清晰地念着，纤细而苍白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黑发之中，镶玉的银簪轻轻地插入绾好的发髻中。“这根银簪是娘亲在你出生时便为你定做的，就算是她老人家送你出嫁吧。”未卯双手搭在未央的肩上， “我和母亲没能陪你长大，却还能这样地送你出嫁，上天终究待我们还是不薄的。”
未央覆上未卯的手，对着镜中的未卯很灿烂地笑着，那是永远不可能再回到未卯脸上的笑容，“如果娘亲知道姐姐能为我梳妆，也会在九泉之下含笑的吧。”
“家中的莲花每年都开得很好，哥哥每年都看着那些莲花，说卯姐姐最爱莲花了，念叨着姐姐何时能回去看一眼，可惜，我恐怕不能作陪了。”未央眼里噙着泪花，“姐姐，萧哥哥他……”
门外传来宣告时间结束的敲门声，“家主大人，吉时快到了。”未卯应了一句，回头拿起红色的盖头，“吉时已到，姐姐最终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虽说舍不得，但默儿是个好孩子，你们会很好的。答应我，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多相互体谅。”未央重重地点了点头。未卯小心翼翼地放下红盖头，挽着她的手，将她交给候在门外的媒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