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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去餐厅吃饭,悠兰吃得还是不多,心情却是不错的。觥筹交错,谈笑风生,这样结束也算是完美收尾吧。
饭后,江天坚持要送悠兰回去,悠兰也没再推辞。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又都讳莫如深。
车子开到一个巷口,悠兰道:“就到这里吧,车子如果开进去,要出来会很麻烦。”
“嗯。”江天应了一声,把车停靠在路边,“那我送你进去吧。”
“嗯。”
小巷子里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这里怎么连一盏路灯都没有?”黑暗里,江天皱了皱眉头。
话音刚落,江天就感觉到一只软软的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他心中失笑,“原来,她这么胆小,也不知以前是怎么过来的。”想完嘴角也不禁挂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只是没过一会儿,当一辆电瓶车从他们身边经过以后,那只小手就慢慢放开了他。然后,他听到悠兰轻轻舒了口气的声音。
“刚刚,你看见了吗?”悠兰心有余悸地问到。
江天正觉得纳闷,听到她这样问,更是一头雾水。其实刚刚他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手臂上那双小手上,但他只是云淡风轻地问:“什么?”
“就是刚刚经过那辆电瓶车啊~那个车红色的数据显示灯的灯光从下往上打到那人的脸上,刚才远远的,我也没听到任何声音,就只看到一张布满红光的脸慢慢飘了过来。我见你什么反应都没有,还以为只有我看到了,我甚至满心以为真的是我运气不好撞鬼了呢!差点把我给吓死!”悠兰一放松下来,忙忙细细讲述自己刚刚的心理历程。
江天一愣,言语之中还能感觉到她的后怕。而刚刚她那样安安静静的模样,竟是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换做其他女孩子哪有那么沉得住气啊,不是该早就失声尖叫了吗?跳到他身上来都是有可能的。而她,最多不过是拉了拉他的衣袖。
江天侧首,黑暗里虽然看不见她的模样和表情,但是江天却看到了她内心的强大与坚韧。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江天疑惑地问。
黑暗之中,悠兰释然地笑笑,“如果是真的,那么事后我也不会跟你讲,你什么都没有看见,我又何必说出来让你跟着受怕。”
江天愕然。
终于走到了悠兰所租住小屋的大门前。这是一栋上了些年月的三层小洋楼,三面环绕围出一个小小的院子,前面是一个锈迹斑驳的铁门。有些许的灯光从院子里透出来,江天觉得悠兰在这样的氛围下看起来有种特殊的美,整张脸显得分外柔和宁静,是一种十分沉静的美。
悠兰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的大锁,犹豫了一下,她说到,“嗯……要进去坐坐吗?”
江天摇了摇头,悠兰却并未感到丝毫的失落,仿佛早就猜到会是这样,自己问一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却见他突又露出那明朗如玉的笑容道:“就到这里吧。”
然后悠兰看着他从西装外套的内衬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盒子用咖啡色的丝带绑着并系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他将盒子递给悠兰,笑着道:“一点小礼物。遇见你,我觉得很开心。”他的语气诚恳而真挚,悠兰接过盒子的那一刻,心里微微一动。
“我也是。”悠兰真诚的回应。
“再见。”
“再见。”
明知道他们各自转身之后,便将重新湮没人海变回陌生人,但他们还是对彼此说了“再见”。
真的还会再见吗?悠兰望着他远处的背影渐渐湮没在黑暗之中,有些怅然地想到。然后,转身进门,上锁。
打开房门把东西都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进浴室洗漱,这才感到一天下来身心的疲惫。当悠兰终于蜷到自己的小床上,扭开床边的台灯,橘色的光芒充斥着整个小小的空间,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温暖,她的心才终于悠悠地着陆了。
她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他给的盒子。今天他们几乎一整天都呆在一起,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悠兰拿起盒子摇了摇,盒子里发出的声响超出了她的想象,带着好奇探究的心理,她轻轻拉开了系成蝴蝶结的丝带,慢慢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装着几颗用金色锡箔纸包着的巧克力,悠兰一股脑将巧克力全倒在了床上,才发现盒底还贴了一层纸。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撕下,一张□□就掉了出来,而那张纸上写着□□的密码。突然,就有雾气氤氲了悠兰的双眼,这样精巧而细致的心思,完整地保留了她的尊严,而他,到底又是什么时候趁着她没注意准备好这些东西的?
原本,悠兰以为江天为了让她不那么难堪就将三十万块的支票什么的放在盒子里给她,本来那样她都觉得已经足够好了。虽然在接过盒子的瞬间,盒子的重量超出她的想象,但她也没作他想,却不知他却在暗地里费了这样多的心思。她觉得感动,仅仅为这个男人身上有的对不过是一夜露水姻缘的她的一种细致与妥帖。
他以如此特别的方式,将该给她的都一并给了。
悠兰将所有东西都细细收进盒子里,重新盖上盒盖,系好丝带。然后将盒子放入抽屉里,这才关掉了台灯缩进被窝里。
今晚,会做个好梦吧。而明天,又将会是崭新的一天,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第二天一大早悠兰就起来了,原本的工作她已经辞掉了,可是今天她要把那张□□给最最需要它的人送去。或许是某种预感,在路过某银行的时候,她进去了旁边的24小时自助银行,然后把那张□□□□ATM机,输入了密码。
当悠兰重新走出来时,眼神是茫然的,并不是因为卡里的钱数目不对。不过,也确实不对,却不是少了,而是——多了!□□里有整整四十万!
悠兰想到了昨天早上,江天把她抱到浴室里,她要出去,他拦住不让,然后就开始疯狂地吻她。她那时似乎是说了什么,但其实她那会儿早给他吻得头脑发昏,后来,就是任索任求,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悠兰仔细回忆了一下,猛然想起那句“额外附加”。他竟然……悠兰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心里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钱人就是大手笔啊,随便一个额外附加就是十万块。那么,这世间的一切又是否真的都可以用金钱来计清呢?
她把□□和密码一并交给了她妈妈,又经过了消毒进到重症病房里看了看蓝裕才从医院离开。走在回去的路上,悠兰脑子里全是蓝裕惨淡苍白的小脸,不到四岁的孩子,脸上的婴儿肥都不见了,她看着觉得无比心疼。突然就觉得自己其实根本没有牺牲什么,四十万,本来就是她赚到了,再说那点消弭于无形的东西,在生命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今天的天气不像昨天那么好,天空是沉重的铅灰色,秋风卷着地上的落叶瑟瑟而来,悠兰拉紧了身上单薄的长外套。在这样的境遇和天气下,她发觉自己的内心竟是如此的压抑而疲惫。悠兰回到自己租的小屋里,倒在她的小床上,将诸事抛之脑后,便昏天黑地地睡了过去。
江天还在书房里敲击鼠标处理公司里的事务,已经是深夜了,本来周遭一直很静谧,只听见偶尔点击鼠标和敲击键盘的声音,敲门声却骤然响起,打破了夜色沉寂。江天不自觉地轻皱眉头,开口道:“进来。”
郝蕾这才推门进去,带着明显的心疼和关怀笑着说:“还在忙啊~我熬了一点银耳莲子羹,你吃一点吧。”
江天真的一点儿都不饿,晚上出去应酬时去的餐厅还不错,吃了点东西,“我不饿。还有,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你自己吃吧。”江天如是说。
郝蕾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她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吃太甜的,所以我只放了一点冰糖,用小火熬了很久,你就尝尝看嘛~”她的语气带着一点点的恳求意味,可是江天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像是逼迫。
“我不想吃!”江天生硬的说到。
“银耳对身体很好,你就尝一点看看嘛~”郝蕾还是不肯放弃。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还能怎么办呢?
江天觉得有些头疼,他们就那样僵持了一阵,江天终于做出让步,“明明知道我不会喜欢,为什么又还要煮那么多!你先放在那儿吧,一会儿我饿了再说。”
郝蕾听到这话,微微一怔,然后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终于,她缓缓将碗放在书桌上,没再说什么就转身准备出去。
“郝蕾,”江天却叫住了她,她转过头来,脸上的落寞却还未来得及掩饰,显出几分错愕。“思云睡着了吧。这几天我太忙,很久没有陪她了,你告诉她这个周末,我会陪她去游乐园玩。”
郝蕾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却让人觉得有些说不明的苦涩。“云云知道肯定会很开心的。”郝蕾说完这句话,走到门前,手握门把却又突然停住转过身来对江天道:“晚安。”
江天轻轻动了动嘴角,什么也没说。
郝蕾关上门的那一刻,一颗硕大的眼泪就从眼眶滴落,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五年了,就这样过去五年了,为什么自己还是没办法习惯呢?他除了对着思云的时候温柔又可亲,还有谁呢?自己这样伤心难过又是干什么呢?!他对自己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不是吗?或许,一开始就错了。可是,他们谁也回不去了,再无退路,于是只能这样,只能这样!
郝蕾揉了揉眼睛,心想,这世间有多少人可以相伴一生,无论是相爱的还是不相爱的。如果他们可以一直走下去,即便只是这样,又何尝不也是一种幸福,只要能够一直站在他的身边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