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壹(1 / 1)
何佳佳带着蓝悠兰走进装潢得富丽堂皇的酒店,然后坐着电梯上楼。悠兰觉得非常的紧张和不安,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用力揉搓着自己的手指。何佳佳一路也没跟她讲话,直到电梯停在十二楼,何佳佳带她来到了1206的房门前。
何佳佳这才终于开口道:“虽然我们是五星级酒店,但是有些客人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特殊要求,我们一般都会找很专业又不会惹麻烦的人来,我这样做已经破坏了规矩,你自己要表现得好一点,不要惹客人生气。剩下的,我也帮不了你了。”说完何佳佳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站在她面前的女子,一头俏皮利落的短发,没有染烫过的痕迹,穿着简洁朴素,淡蓝色带流苏的衬衫搭配纯黑的哈伦裤,再没有更多的修饰,她甚至没有化妆。不过,听说这次这个大老板就喜欢干净清纯的类型,这应该也算是投其所好吧。
呵~现在的人不都这样吗?自己肮脏不堪,却还一味追求所谓的干净美好,然后再亲手将其玷污,拉着别人一同堕入污秽的沼泽!
悠兰对何佳佳说的话似懂非懂,然后她想到,是不是做那些事的人都有这方面的忌讳,于是便顺从地点了点头。
何佳佳看着她乖顺的模样,稍稍放下心来,便准备功成身退了。听说这次这个人是祁少的朋友,这件事也是她和小桐姐一起安排的,这种很有钱的人一般都比较难伺候,想了想她忍不住又对正准备敲门的悠兰叮嘱了一句,“小心说话,随机应变!”
悠兰正准备敲门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她疑惑地望着何佳佳离开的背影,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虽然在她过去二十年单纯到几近空白的人生,她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人,但是她想一个能约在五星级酒店见面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凶狠恐怖吧。这样想着,她平静地敲响了房门。
这究竟是她人生幸福的跫音,还是噩梦的钟声,谁知道呢?如果故事从一开始便能看到结局,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改变我们的命运的轨迹?
江天正在客厅里处理一点剩下的公务,笃笃的敲门声突兀地回响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他的嘴角弯起奇怪的弧度,这年头谁还会习惯敲门而不是按门铃,还是十分有节奏有礼貌的一次三下。这次他的好友祁少介绍的这个人应该会比较特别吧,还记得祁少谦老是爱揶揄他说,“哎呦喂,兄弟你出来玩也那么挑剔啊~选个身心健康的美女就好啦,又不是要你娶回家做妾的!”
江天起身去打开门,只见眼前的人不施粉黛,眉清目秀,虽算不上让人感觉多惊艳,但是也算有几分姿色,重要的是看起来让人感觉舒服妥帖,没办法排斥。江天侧身请她进屋,十分绅士地对她道:“你先坐一会儿,我这儿还有一点事马上就处理完了。”
悠兰轻轻应了一声,便在江天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江天埋下头继续处理他的公务,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注意到对面年轻的女子对着他小心翼翼的探究的目光。让他惊奇的是,那目光干净得如一泓清泉,没有渴求没有欲望,只是带着单纯的疑虑,可能还有些别的东西,但是他没看明白。
悠兰偷偷打量着面前的人,不到三十岁,是个相貌斯文身量颀长的男子,他干净修长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这样的男子会做那样的事吗?这样的男子,竟然满手沾满了鲜血!他现在在处理的,又是同谁的买卖呢?她觉得十分疑惑,这便是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吗?这就是传说中的——衣冠禽兽?
唉~她忍不住在心里幽幽地叹息,明明她现在已是自顾不暇,却还有心情考虑他人。
不一会儿,江天便合上了电脑。抬起头来对着悠兰淡淡地笑了笑,道:“再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我们先出去吃饭,今天中午忙得忘了吃饭,还真是有点饿了。”他说话的语气自然而温和,让悠兰有片刻的失神。虽说现在他要的东西还在自己这里,虽说他们还没有谈好价钱,达成协议,他对她客气是理所应当的,但悠兰也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呢?
人家说他饿了,悠兰总不能说我还不饿吧。于是,她又跟着江天出门下楼去,在电梯那个狭□□仄的空间里,竟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江天很随意地同她聊了几句。
“对了,”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悠兰迟疑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蓝悠兰,蓝天,悠然,兰草。”
“嗯?”江天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她说的是她的真名?这行不是都只用一个代号吗?像甜甜、小爱之类的。不过,这个名字,听起来也不怎么像真名。他问她名字,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方便称号而已。可是,她介绍自己名字的方式倒是很特别,让人记忆深刻。
不知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应还是仅仅出于礼貌,他说:“我叫江天,江水,天空。”说完之后,他突然想到自己其实可以说“蓝天”,他并没有刻意地模仿,只是觉得这样介绍名字的方式新奇好玩罢了,因此就连对眼前的女孩子都多出几分好感。
悠兰只是淡淡的回应着,一直与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感与距离感。
江天一愣。怎么?她也同自己一样——是个慢热的人吗?他的朋友们总是可以带着相中的女伴去开房,直奔主题,结束后扔下钱扬长而去。而他,却总是习惯带着女伴先去吃吃饭,玩一玩,感觉好的话再带回酒店。
他们走出酒店,深秋傍晚清凉舒爽的风迎面扑来,悠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也感觉不那么压抑了。却不知,江天在旁边从侧面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有片刻的失神。
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在心里对自己刚刚的失神惊诧不已。却又在瞬间了悟,自己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她赢得了他足够的好感。
“我去开车。”他平复了心绪。
正准备转身去停车场,手臂却被一只纤细的小手拉住,“我们随便走走,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吃饭吧。”悠兰对着他嫣然一笑,宛若一个超凡脱俗的仙子,就是她这样浑身散发着的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干净气息,让江天不自觉地被吸引。
而悠兰这样做仅仅只是为了避免两个人在车里的沉默和尴尬,再说现在从酒店走出来后,她也没有了刚刚的拘束和紧张,能比较自然地和江天说说笑笑了。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能这样好好相处也不错,现在和睦一点,也免得谈价钱时太过难堪。
他们一起穿越厚重的人流,在过马路时,江天自然而然的牵过她的手。而在安全通过斑马线后,悠兰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脸上是薄薄的怒气。
他,会不会过分了点?!
江天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面前的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好像对于他对她的触碰非常的不满,却又不好明显发作似的。
后来他们就一路沉默慢慢走去一家餐厅吃饭,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吃得很少,吃完了就兀自望着窗外发呆。而他,竟也莫名有些食不知味。
吃过饭,他们就叫了人力三轮回酒店,似乎冥冥之中受着什么东西的追赶一般。
而当他们重新坐在客厅里,江天看着悠兰沉静而冷淡的侧脸竟觉得有些不习惯,终于开口道:“是第一次吗?紧张是难免的。可是,你既然已经决定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说完以后似乎又觉有些不妥,突然他感到莫名的懊恼,这样的情绪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了。以前都是那些女子巧笑倩兮,想要博他欢心,现在要他来哄面前面若冰霜的女子,他还真有些无可奈何。
悠兰淡淡的开口,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我只是因为钱,因为我弟弟生病了,需要一大笔钱。但其实,我真的觉得很害怕。”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她的眼睛里装满了惶惑和不安,突然她就转过头来直直盯着江天的眼睛道:“你能出到多少?”
江天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直白,她的目光闪闪烁烁,眼中包含的却不是炙热与渴求,而是那样那样深重的悲伤和无助,甚至还夹杂着淡淡的绝望,江天这些年在商场驰骋练出的坚强心志几乎要在悠兰如此的目光下土崩瓦解。他觉得下一秒她就会哭出来,但是她却一直强忍着,最终也没有掉半滴眼泪。江天突然就对面前坚韧倔强的女子肃然起敬,其中也夹杂着些许莫名的心疼。
“你的身价是多少?”江天问到。
悠兰听到他的问题,心里一怔,然后像突然被刺猬扎到,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到,“你说什么?!”她的胸口大力起伏,似用了很大的劲才压制住内心喷薄而出的怒气。她是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想,原来是这样!
江天对她如此之大的反应感到疑惑不解,他突然也惊觉似乎从一开始哪里就一直不对劲了,思量片刻,他冷静地问到,“蓝小姐,你到这里来,是来做什么的?”
悠兰愣了愣,转而,斩钉截铁地说到:“卖肾!”
这回轮到江天愣住了,他低头想了想,忽而露出明朗的笑容。卖身?卖肾!呵呵,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乌龙事件!
他顿了顿,而后悠悠地点起一支烟,这才缓缓开口道:“蓝小姐,可能是他们有谁搞错了,以为你是要卖身。”
“卖身?”听到这样的字眼,悠兰的脑子哄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争先恐后地往脸上涌。难怪,可人没有阻止她!难怪,买家会约她在酒店见面!难怪!
在释然的一瞬间,挫败感也狠狠攫住了悠兰的心脏。需要重新找买家了,她却不知自己是否还有足够的勇气,她有多害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转过头对着江天道:“真不好意思,打扰了。”然后便转身欲走。
江天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苦笑,看来今晚又要孤枕难眠了。他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丝念头,突然就不希望她这样便离开了。说到底,她要的全部,不过也就是个“钱”字而已。
他倒想看看,世人会为多少钱出卖自己的原则,甚至灵魂!
“蓝悠兰,”他缓缓开口叫到,“三十万,我出三十万,你今晚留下来陪我!”
那抹单薄的身影顿了顿,然后就又迈步继续往前走。江天觉得今晚的自己仿佛中蛊了一般。五年了,那件事以后,他从未再对什么有过这样深的执念,他循循善诱道:“一个肾能卖多少钱?五万?十万?还是二十万?”他甚至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儿乘人之危、不择手段的味道了。
时光仿佛静默瞬间流转半世,终于,那抹俏丽的身影宛若电影放映的慢镜头般静静转了过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平静地说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