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夺阿(1 / 1)
寂寞空庭,夏桑一身艳丽嫁衣,抱着阿晋坐在地上,仍是昨天林知睿离去前的那个姿势。她一动不动,脸上甚至不见悲伤,木木然只是一片呆滞。眼泪早已流光,干涸的眼睛空洞无神,若不是时不时还会眨巴一下眼睛,几乎要叫人怀疑她跟她怀里的阿晋一样,已没有了生命。
林知睿匆匆拐过转角,映入他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怒火像一场燎原大火,瞬息将他的理智烧光燃尽。这女人!这女人!不过就一个卑贱的奴仆,值得她如此吗?!她现今已是堂堂的睿王妃,她这样做,叫他的脸面往哪搁?!
他冲着廊下站立的一众奴仆喝道:“都给我上去!把那具尸体拉走!”
一直宛如石像般的夏桑终于有了反应,她木木地转过头来,对上林知睿的视线,那原本呆滞的眼神刹那间迸射出仇恨的光芒,像两把尖刀利刃般直直插/入林知睿身上。她披头散发,疯了一般大喊:“都不许过来!谁也别想把阿晋从我身边抢走!我要和阿晋在一起,谁也不能将我们分离!”
奴仆们呼啦啦围了上来,拉的拉,扯的扯,劝的劝。夏桑状若癫狂,对每一个挨近她的人拳打脚踢,甚至用牙齿咬,用指甲挠,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
折腾了半刻钟功夫,众人仍是未能从夏桑手中夺走阿晋的尸体。
林知睿愈是愤怒,对着身后的顾孝亭说道:“你上去!”
众人散去,顾孝亭亲自上前。
夏桑知道顾孝亭武功不弱,那些如同泼妇打架的招数对他一点也没用,当下也不再主动出击,只是两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拼了命的抱紧了怀里的阿晋。
顾孝亭蹲下身去,对着夏桑说了句:“王妃,得罪了。”便伸手去掰她的手。可夏桑攥得死紧,他又不敢弄伤了她,掰了一会仍是掰不开夏桑的手。
他为难地回头望着林知睿:“王爷,王妃抓得太紧了,属下掰不开。”
林知睿已经出离了愤怒,不顾一切地大吼:“你尽管给我掰!掰折了再找太医给她接上!”
顾孝亭得了令,用上了狠劲。夏桑毕竟一介弱女子,怎敌得过他的力气,渐渐的被他掰开了手。
两个醒目的奴仆候在一旁,见状赶紧上前,拖了阿晋的尸体便走。
夏桑哇的一声再次嚎啕大哭:“阿晋!阿晋!把我的阿晋还给我!”她昨儿哭了一夜,声音已是沙哑,此刻再强力嘶吼,黯哑的嗓音里透出锥心泣血的悲痛,无尽的凄怆。
那两个拖着阿晋尸体的奴仆心里一颤,脚下不由一顿,便怔在了原地。
夏桑一边悲泣,一边挣扎着欲扑上去。顾孝亭两臂齐展,如一座冰山般矗立在她面前,把她给死死拦住了。
夏桑的疯狂令林知睿更加怒不可遏。他挥舞着手臂,对着那两个拖着阿晋尸体的奴仆厉声喝道:“把他给我拉去乱葬岗喂野狗!”
夏桑闻言更是发狂,尖着声音嘶喊:“林知睿,你要是敢把阿晋拉去喂野狗,我一辈子跟你没完!”
林知睿冷哼:“我要的就是你一辈子跟我没完!”转过眸,对着那两个怔立的奴仆叱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没听见我的话么?”
两个奴仆唯唯诺诺,低头拖着阿晋的尸体赶紧走了。
夏桑激愤欲狂,冲着顾孝亭拳打脚踢,放声尖叫。未见,却眼前一黑,绵绵软倒了下去。她一天一夜水米未进,情绪又悲愤激动,到此刻已是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林知睿无力地挥了挥手,让人把夏桑送回房,又着人去请太医过来。
静静站了片刻。平息了胸中激荡的情绪,他才淡然开口:“备车。准备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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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栖凤宫的寝殿内。
廖皇后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贴花黄。她的贴身婢女芸儿立在身后,执了一把象牙嵌金梳,轻柔地为她梳理一头秀发。
廖皇后将一片花钿仔细贴上额间,蓦地扑哧一声笑出来,曼声说道:“芸儿,你说昨儿睿王府闹出那么大动静来,今儿个那睿王妃还有没有胆子入宫来?”
芸儿笑着回道:“这个奴婢可说不准。不过,奴婢要是那睿王妃,肯定有多远跑多远。她今儿个一入宫,可就别想回去了。”
把乌发绾了一绺盘到头顶,又道:“娘娘,奴婢可听说了,昨儿皇上可是龙颜大怒,说睿王妃闹出这种事来,折了皇家脸面,轻饶不得。今儿怕是得赐死了。奴婢还听说,皇上今儿一早就召了夏大人入宫,搞不好,怕是连夏大人一家都得遭殃!”
廖皇后停了手中动作,从镜子里啐了芸儿一口:“皇上天子心思,岂是你等这种小蹄子可以妄自揣测的?还不掌嘴?”
芸儿懦懦认错,又假模假样地打了自己两下嘴巴,廖皇后才抿着嘴笑了:“算了,算了,这里也就我们两人,又没有外人。”
回过身,继续对着镜子贴花钿,又道:“这睿王妃能不能活命,本宫可不关心,不过,这睿王妃的位置铁定是要空出来了。这倒颇合本宫心意。”突然间像想到了什么,手里动作一顿,“你说,昨儿这出戏不会是林知睿自己搞出来的吧?如若不然,他对本宫又如何一个妥善法?”
芸儿一边帮廖皇后挽髻,一边道:“这不能吧?这事一出来,睿王爷都要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他再怎么着,也不能拿自己的面子开玩笑吧?再说了,他若是不愿夏家那姑娘做睿王妃,尽可以一早把这婚事辞了,或者干脆就跟夏家说一声,把夏姑娘降为侧妃好了,犯不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就只为了把夏姑娘从正妃的位子上拉下来吧?”
廖皇后微微颔首:“你说的也是个理儿。林知睿若要空出正妃的位置来给吴将军家的姑娘,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的。”
想了想,又道,“可这夏姑娘原先不是还跟林知睿两情相悦,互换情物私定终身的么,怎么又突然冒出一个情郎来抢亲了?林知睿为了她,不惜三番两次忤逆于本宫,执意要娶她为正妃,本宫还以为他们两个情比金坚呢,谁知道,到头来却是这么一出戏。倒真真叫人出乎意料。”
她伸手从妆奁里挑出一只凤钗,自己对着镜子插/进了发鬓,叹道:“之前林知睿求赐婚时,皇上就嫌弃那夏姑娘行为不端,私下与男子私相授受。本宫当时还替她美言了几句。今儿闹出这种事来,倒显得本宫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芸儿笑道:“娘娘可不里外不是人!娘娘是天上来下凡的仙女,里外都是仙,自然里外都不是人了。”
廖皇后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张嘴,就会哄人开心!”
主仆二人正说笑,就听见宫人来报,睿王爷求见。
廖皇后怔了一怔:“现在还没到时辰,他这么早来求见,又是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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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凤宫的正殿内,林知睿不安地来回踱步,等着廖皇后出来。
他自是明白,昨日府里的那一出戏,决计瞒不了宫里;事实上,他也从未想过要瞒。他也清楚,他自己亲手导的这场戏,会陷夏桑于怎样的一种险境。如今,能救夏桑的,就只有廖皇后了。他孤注一掷,把手中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廖皇后身上。
廖皇后姗姗而来。坐下后徐徐喝了一盏茶,才不紧不慢地问道:“睿儿这一大早的找来,可是有事?”
林知睿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求母后救救皇儿的王妃!”
廖皇后在心里冷笑,果然还是为了这个女人!她慢慢放下茶盅,拿丝帕按了按唇角,才悠悠说道:“昨儿你府里的事,母后也听说了。睿儿,不是母后说你,这事,睿王妃确实有失检点。她先与你私相授受,又与她家的一个家奴不清不楚,闹出这种事来,简直就是往我们皇家脸上抹黑。怪不得你父皇不高兴。按本宫的意思,这样也好,这夏姑娘本就不适合做你的睿王妃。回头等这件事平息了,母后再替你去兵部尚书吴将军家提亲,你就当作没有娶过夏姑娘这回事就行了。”
“母后有所不知,此事桑桑着实冤枉!昨儿前来抢亲的那一个歹徒,是夏府里的一个家奴,对桑桑觑觎已久,以致出手抢人。桑桑事先并不知情,昨儿抢亲一事,也大出她意料。母后,桑桑无端端被贼人毁了清白声誉,她也是受害者啊!求母后慈悲为怀,在父皇那里帮皇儿一把,替桑桑开脱几句!”
对于林知睿的执迷不悟,廖皇后心里着实有些恼怒。她默了一默,才假意叹道:“睿儿,不是母后不肯帮你。这次你父皇气得委实厉害了些,这个风头上,谁也不敢去顶呀。何况,此事一出,你在京城里走到哪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这样的女人,你难道还要留着做你的王妃?”
林知睿深吸一口气,道:“皇儿不求母后保住桑桑的王妃之位,只求母后帮皇儿留得她的一条命在。”
廖皇后狐疑地望着他:“你的意思是……”
林知睿直直与她对视:“皇儿会将桑桑贬妻为妾,把正妃之位空出来。母后,你的话父皇还是听得进去的。此事可大可小,就看母后愿不愿意帮皇儿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