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三章(1 / 1)
杨柳岸边,竹排倚岸。
玄冥静静躺在竹排上,随着风卷水波,一上一下浮动着,像要离开,去我目前到达不了的地方。
我呆呆看着玄冥冷得吓人的僵硬面容,鼻根生涩涩得酸,却已经没力气再哭出来。
玄冥,是我所遇见过的人里,最和自己贴近的人。和他相处,拌嘴打闹,没有压力,没有差距带起的自
卑,有着难得的轻松愉快,这说不上什么挚诚宝贵的情感,却是实实在在从心底漾起的淡淡快乐。
自己最爱的人夺去了自己难得的快乐条件,着实讽刺地让人心酸。
但我不怪梨,也不怪玄武帮主,我怪我自己。要是自己能足够强大,梨就不会离开我身边,也就不会被
他们趁人之危,孩子也就不会无辜地消逝。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弱了,有太多太多想去做的事,都因为力
所不及,而遭受痛苦,失去了太多珍贵的东西。归根到底,都是因为赤西仁太弱了!
我紧紧拽着牵引竹排的粗绳,迷失了前进的道路。
想变强,和能变强,差别实在太大。人人都想做强大的人,可到头来,强者总是寥寥无几。
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微微颤抖。此刻的我,没有了好的身体姿质,也未遇到能促成自己成长的契机。我该
怎么办?谁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如果此刻老天给我指明一条道路,哪怕布满荆棘,
我也会义无反顾去走。因为梨说等我,一直都在等我···
“你的人生征程不会因为别人的死亡而停止。”一个醇美的嗓音打断我的思绪。
我抬头,那人质感的白色长发随微风轻轻舞动,仙骨神秀。
这样出众的人,往往让人过目难忘。我记得他,他是那个我在店铺缘遇的长者。
“前辈,我只是不知该去往何方了···”我吸吸鼻子,浅笑道。
那人在我身旁坐下,侧头看我,黑瞳炯炯有神:“没目标的话,那可大事不妙。”
“我想变强。”我脱口而出。
“变强?不错的目标。”那人轻轻笑了,竟是一丝皱纹都无的美颜。
“目标一直都在··只是觉得越来越遥远了··”我苦笑着说,下意识瞥了眼右手腕,叹了口气。
“有目标,总有一天能到达,除非你半途而废。”那人伸手握起我的右手腕,淡淡地问,“手筋断了?
你是使剑的吧?”
我点头,表情已经是释然:“右手不行了,还有左手··慢慢会好起来的。”
“我喜欢你的性子。”那人放开我,笑道。
“呵~”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想练好武功的话,我可以帮你。”那人一脸认真道,水润的眸子,深不见底。
“前辈··说的可是真的?”我是真的吃惊不小。之前就知道这人武功浩瀚无边,现在他又要教我武功
,这不是天掉的馅饼么?这样的便宜太过稀奇,拿还是不拿?
“当真。”那人肯定道,随后清浅一笑,“这世上还是有萍水相逢之说的。你我有缘,我看你颇喜欢,
武功乃身外之物,授予你有什么不妥?你不用多疑。”
“前辈··我不知如何感谢你··”我想此刻无措的自己定是傻极了。
“练武大多靠自身,不必谢我,我也就指点指点你。”那人语气和蔼,“练不练得成,那可要看你吃得
了多少苦。”
“我可以吃苦耐劳的!”急切的回话失了礼貌,其后我讪讪一笑。
“那就好。”那人突然握住我的右手腕,一圈一圈暖暖的气流顿时漾开。我动了动五指和手腕,感觉控
制感愈加清晰起来,无力的麻感也在渐渐消散。我诧异地看他,他笑道,“手筋断了,再连上就好了么
。信心丧了,那才补不回了。你目前各方修为不算纯熟,以后的苦头受的绝不会少。”
“嗯。”我点点头,面无退缩的神色。谁叫我以前处处倚靠梨,因惰性不思进取呢?
“你也别太担心。江湖新秀中,武功修为至高的那几个人,大多都是苦过来的,幽梨公子天资很高但练
武也没少走弯路,艳裳信念极强专注苦习才登峰造极,要说相对轻松的只有翎宫主了吧,这大都归功他
习武的心态,一心一意无杂念,有几人能有此心境?”那人如潺潺溪流诉说,说完时,只听吧嗒一声,
很清脆的声响,我才回过神。他松开我的手腕,说道,“好了。修养一下,就和之前无异了。”
“前辈··呵,不知该如何称呼恩人?”我转了转手腕,感觉真实极了,心里顿喜。
“我虽然年纪不小了,可看上去不老吧?你就叫我泷泽好了。”
“这个··还是叫泷泽前辈吧··”确实,泷泽前辈看上去很年轻很漂亮,很有仙人的风骨。
“可以。”
“对了,泷泽前辈,为何对这三人如此熟悉?”我好奇是藏不住的,毫无芥蒂地问出了口。
“但凡武林上有些名气的人,我还是知道些的,何况是这三个传奇的新新人物?”泷泽笑得一脸高深莫
测,眼底星光闪烁,睿智耀人。
“泷泽前辈··如何看艳裳?”对此人,不得不防,为自己为翎为梨,都一样。
“此人啊···三个词,惊艳,野心,多变。”泷泽托着下巴,思索着说,“当你认为他说真话的时候
,他可能蒙你呢,当你不信他时,吃亏的还是你。这个孩子··我当了他几年的师傅,还是不太了解他
。艳裳···绝不是简单的角色。”
虽然早知会是这样的答案,但听泷泽前辈这样说,心里更是慌了。他若为友,还需防之;他若为敌,那
可怎么办才好?
“你怕他?”泷泽眯眼看我,笑道,“没必要吧?我会把教他的武功同样教你,你好好练就成。”
“嗯···”谈不上是害怕,就是有些担心而已。
“他··你准备如何处理?”泷泽冲玄冥的方向扬扬下巴。
“我想带着他一起,可是··也想让他自由地去想去的地方。”
泷泽点了下头,掏出一包东西,撒在玄冥的身上。
“这是··”
“这可将肉体化为香粉,你装一些身上带他一起,其余撒河里让他自由去吧。”
我寻得一个小香囊,装了些进去,系在腰间。其余洒入河里,任他随风逐波而去。
“走吧。”泷泽拍拍我的肩。
“我需要先去趟··那酒楼。”总要和翎说一声的,还要告诫他小心艳裳。
“我们就回千羽教。”
“啊?”
“不是说了么,艳裳喊我一声师傅。”泷泽解释了句,率先起身走了起来,“你目前需要一个适合练武
不被打扰的环境。”
我应了声,跟着泷泽回了千羽教,仿佛一切要从头开始了。
到了酒楼,莞姨看到我,一脸欣喜,嘴里嚷嚷:“你可算回来了?艳裳说你不用走了,你可以留下来了
!嘿,省了我不少银子呢!”
省了给我上路的盘缠,莞姨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我还没问你讨工钱呢,好不好?
“艳裳要赶他走?这次他看人眼光不行么。”泷泽淡淡评价。
莞姨见到泷泽眼睛都要掉出来了,一向伶俐的唇齿居然有些结巴:“泷··泷泽··仙人?你回来了?
真没想到··能见到您!”莞姨一脸见到偶像般的激动神情。
额··泷泽仙人?莫非是神仙?不容我多想,耳朵就被莞姨揪住,泼辣的呵责声震得我鼓膜疼:“是不
是这小崽子对您不敬了?还劳烦仙人亲自送回来?”
我挣扎,不要在泷泽前辈面前破坏我的形象,好不好?!!
“哈哈~~”泷泽爽朗地笑了,“带他回来,不是他惹事,是因为着实喜欢这孩子。”
“哦,这样。”莞姨立马松开手,揉揉我被扯红的耳廓,语气软了下来,“不疼吧?回来就好。”
不疼才怪!在泷泽前辈面前就不和你计较了,我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
“对了,艳裳可在教里?”泷泽突然问道。
“在。”莞姨点点头。
“好。”泷泽转而对我说,“给你一个时辰休作一下,其后随我见了艳裳然后上山。”
“上山?”我一脸不解地看着泷泽。
“千羽教本部背靠云霄山,那可是练武的好地方。未经艳裳的允许,入山者,见即杀。”莞姨很形象地
抹了下脖子,我随之哆嗦了一下。这个艳裳真是权势好大!一个长司都这样了,那教主为何种人物?
“没想到艳裳是这么小气的人,霸着一座山,自个儿练武,也不给大家共享一下,共同进步。”我纯粹
由感而发。
“仁公子若想上山,艳裳自然给你面子不拦你,若想习武,艳裳自然乐意与你共同进步。”突然插入的
磁性嗓音,虽然很轻软,却因出自那人之口,听着就感觉是阴阳怪气的不善。
我回头看他,一眼看上去,有些错愕,因为他过分惊艳的容颜。这算是我第一次好好端详艳裳。妖娆酒
红的长发如邪魅毒蛇张扬垂落,及腰发梢微微打着卷。黄绸缎服装,合身洋气,像极了皇帝老儿那种霸
气风骨。偏偏那张脸生得倾国倾城的柔媚,眉梢入鬓,目波含情,鼻如雪峰,唇如娇莲,肤如凝脂。若
只是如此,也就算不上惊艳了。他的墨色眸子,浅看柔美,凝视一会儿,便会觉得像个深潭把你吸了进
去,有种万劫不复的恐慌。高挺细长的鼻梁,着实是视觉冲突,那种不容侵犯的傲骨一下子显现了出来
,就是有种让你腿软的气势。眉角以及嘴角的弧度,带着点儿奸佞邪气,仿佛你时时置身在他的阴谋算
计里,脱身不得。那高挑颀长的身段,往那儿一矗,整个让你俯首膜拜的姿态。这么多的不和谐,偏偏
凝聚在一个人的身上,确实称得上心计惊人,容颜艳丽了。惊艳这词,配,实在太配他,艳裳。
艳裳自我感觉甚好地任由我打量一番后,才冲泷泽拱拱手道:“师傅,数年未见,可好?”
“云游四海,畅意乐哉。”泷泽浅笑回应。
“既来之则安之。师傅可愿在千羽教暂时落脚小憩?”
“求之不得,裳儿,很是贴心。”泷泽说着指指我,“这是你师弟,可要好好相处。”
额··这么说,泷泽前辈成我师傅了?这个艳裳成我师兄了?怎么有种与狼为伴的感觉?
艳裳微微蹙眉,只是一刹,便恢复常色,笑道:“裳儿知道了。”
“嗯。”泷泽满意地点点头。
“在下艳裳,仁公子,多多指教。”艳裳说着突然一拂手,一阵无形刀风冲我迎面飞来。
实在出乎意料,我一时就懵了。即便听到楼梯口出自翎口的“小心”,我还是乱了手脚,反应不及。
噔得一声,泷泽拿食指轻松挡下那极快又无形的招式,略带愠色道:“裳儿,他有伤在身,你莫欺他。
”
艳裳勾勾嘴角,不言,只是斜睨着慢慢走过来的翎。
“他本就打不过你,你为何还出暗招?”翎面容依旧淡然,但语气有些诘责。
“令羽此言差矣。我有说‘多多指教’,何来‘暗招’之说?”艳裳笑得毫无愧色。
翎未多搭理艳裳,只是看着我问:“你··还好吧?”担忧的眼神落在我右手腕上。
我正要告诉翎这个好消息,让他别担心,却被艳裳抢话。
“既然我师傅收了他,他定是无事了。”艳裳冲我似笑非笑道,“仁师弟,好运气。”
我敢打包票,他语义非善。但和他杠上,我可捡不到便宜。于是学样冲他拱拱手:“遇上泷泽前辈,确
实是在下攒了几辈子的福气修来的。”
“那就好··”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咕囔了句。随后冲泷泽微微颔首,礼貌道,“以后还望前辈多费心
了。”
“哼。”艳裳笑着哼哼,那神色怪异极了。
“令羽?”泷泽随艳裳唤翎,面泛微波,但只是一瞬又恢复常色道,“人生如戏,哈哈~~唱的哪出,当
局者迷旁观者清呐。”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泷泽前辈此言何意?
“开了场的戏,艳裳定奉陪唱下去,师傅莫要打断,断了玩戏的乐趣。”
艳裳的话,我似懂又非懂。但我看到翎的脸色有些犯愁的样子。
“玩戏?凡事有天命,顺其自然的戏,谁玩弄得来?”翎也参予其中,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艳裳很轻地应了翎一声,随后哈哈笑了几声,问道,“你信么?”
“不打击你,所以我信。”翎研研一笑,自然的神态倒是让艳裳愣了下。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仁你去休作一下,马上随我上山。”泷泽催促了句。
“我这就跟你上山,没什么需要休作的。”我赶忙说。心里有些兴奋,一刻也等不得了。
“师傅,恰好,上山一起吧。”艳裳弯着臂膀倚在我肩头,笑道,“师弟,不介意吧,哼?”
“裳儿上山为何?”泷泽问出了我心头的疑问。
艳裳直直身子,笑靥对着翎,幽幽道:“带令羽公子见见我们的教主。”
教主?这神秘人物在山上?难怪艳裳说什么入山者见即杀了。可是为什么带大美人去见教主?不会吧,
发展这么快,都要见长辈了?我晃晃脑袋,警告自己不准胡思乱想了。都怪那艳裳,姿态暧暧昧昧的,
蛊惑人心!时不时轻薄那么单纯的大美人,太作孽了!
“一睹教主芳容,令羽倍感荣幸。”翎淡淡说着,算是回敬艳裳莫名的好意。
“嗯。”泷泽喃了声,便开路向后院走去。我赶忙跟上。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那两人的对话。
“你迟到了。居然让我等你?”艳裳玩味地说。
“抱歉。发呆忘了时间。”翎语气一贯的清淡。
“呵呵~~方才对仁公子那一手,就是对你害我等你的惩罚。”声音低沉得有些发寒。那个坏蛋!他又欺
负大美人!
“你惩罚莫不是找错了对象?”大美人啊,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就抓准你会心疼我。
“哼哼~~”艳裳笑而不答。
一前一后的脚步,紧跟其后,一路上,两人不再多言一句。
云霄山,还真是一山直入云霄之间。
仰头只可望到半山腰的蔼蔼云层。山高暂且不说,单论那倾斜度,还真不是一般的陡峭。我若稍微夸张
一点的话,这山根本就一悬崖,垂直入云层。我心里暗自思忖,要爬上去,不累死还不摔死啊?
泷泽走到山脚一处,伸手扯了扯一根半手臂粗的藤蔓道:“裳儿,上去时带着点令羽公子。”
“当然。”艳裳促狭着眼眸,笑得一脸邪恶,手不规矩地环住翎的腰段,搂过去。
翎按住艳裳的手臂,微微一转身,脱开他的束缚,动作利落亦如舞翩翩流畅。
“你这什么意思?狗咬吕洞宾,哼?”艳裳理直气壮地把握主动权。
“你说我是狗?嗯··正是识你心非好人心,才咬你啊。”翎也不介意这不雅的比喻,随性接口。
“不搂着你,如何带你上去?”艳裳转而脸色一沉,狡黠道,“莫非你有翎宫主那绝顶武功?”
“绝顶武功?”令羽抬头看了下这山,实话实说,“还不至于吧,脚下功夫不错的人,借着这藤蔓,上
去应该不是难事吧?”
不知大美人是有意还是无心,艳裳那句试探,就这么被蒙过去了。
“谁说我们要靠这藤蔓上去的?这可是泷泽师傅的专属。”艳裳伸手指指一旁蜿蜒而上绵绵不绝的台阶
,“我们上山,走的是那道。”
泷泽无奈地摇摇头,笑得很含蓄。我知道,艳裳他在胡诌,他在忽悠翎呢。他定是看大美人柔柔弱弱,
走那么多台阶吃不消,好趁机偷腥。翎应该能看穿艳裳的贼心思吧?
“这样啊。”翎看了一下那密密麻麻的台阶,点点头,恍然大悟道,“不愧是练武的好地方,上个山,
就磨练了人的意志。”
额··我想倒地,但想想翎说得也没错,便没倒下。
“我先上去了。仁,你慢慢爬,我在上面等你。至于裳儿和令羽公子,你们自便吧。”话音才落,泷泽
扶藤蔓而上,一眨眼就没了影。
我叹为观止。高人就是高人,干什么都不费力。
“呆站着干什么?师弟你爬那台阶去。”艳裳扬扬下巴,冷言冷语,但脸上堆满了笑容以表对得起“师
弟”这个称呼。
你不说我也会去的!我很不给面子地扯出僵硬的笑容:“我这就去。师兄您也别呆站着了。”假笑,我
可比你会摆弄,还不恶寒死你。
艳裳睨了我一眼,拍拍翎道:“仁公子的笑容,不错不错,哼哼~”
这个死艳裳,存心就是找我茬看我不顺眼!我惹到他了不?
“过奖过奖!”我忿忿转身,背影以对。
“他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一个唇红齿白的嫩小子?令羽,你还上不上山了?要上去,搂紧我了,别摔着
你。”我恨艳裳!
“你还好意思说他,比媚气,他可不如你,他可比你英气多了。”翎一贯的实事求是。我爱大美人!
“你··放肆!”哟!这艳裳还真把翎当下人了。
“嗯··不敢。”迂回战术?
“喂!你这是干什么?”艳裳喊道。
“上山啊。”我听到背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未回头,翎就已于我齐肩,莞尔一笑道,“我陪你一起
爬山。”
我心里那个感动,什么言语都无法表达。
“我们和他不同路。”艳裳鬼魅身影,突然出现在我另一边,我惊魂未定,就被他勾搭着,“仁师弟,
你自个儿走好。”
“师兄,你别瞎说。这阶路和那藤蔓是平行的,可没岔路,什么叫不同路?”我眨着无辜的眼睛,挑破
他的谎言。你想和大美人独处啊?我还真不放心。
“你··皮痒,哼?”艳裳伸指刮了下我的脸颊,我心里发毛,赶忙往翎那儿挪挪。
“嗯··不敢。”我学翎回话。
“什么敢不敢?皮痒是犯贱的本能体现。哼~师兄来给你挠挠?”
还未等我回答,他已一掌拍在我屁股上,我跌跌撞撞踉跄上了好几层台阶,才站稳。
“你丫的干什么呢!我又不是小孩!”我怒吼。被人敲屁股这种事,多么丢脸啊!
“你骂,尽管骂,看你骂后还有力气上山不?”艳裳笑得一脸得意,绕开我,扬长上行。
“疼么?”翎站我身边,轻声问。
“没事!”我咬牙。这个艳裳,有点本事么,居然让本大爷我在口头上都吃亏了!我记下了!!
翎突然伸手扶住我手臂,暖暖的气流从他掌心溢出,窜入我四肢百骸,舒服极了。
“你··这是··”他在给我输内力啊!
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颜暖人,压低声音道:“越往上定是越寒人,存些内力可御寒,你自己把握。
上去了后,好好练武,别辜负了和也。”
“令羽!你不跟上,我可丢下你了!”艳裳居然坐在老远的树枝上,斜卧着眯眼打量我们这儿。看上去
,还真是风情万种。我呸!是风骚!!不过,看不惯归看不惯,他速度可真快啊,一眨眼都拉那么多距
离了。
“艳裳,是你要带我去见你们教主,可不是我强求要见的。”翎一脸淡然,说出事实。
“令羽,你这样说,我可伤心了。”艳裳装腔作势地拂了下眼角,随后翻脸阴阴笑着说,“此人是堂堂
翎大宫主想见而见不得的人,我带你去见,还委屈了你?”
翎锁眉,我斜眼,估计都是不相信的神色。
“为何带我去?你大可带翎宫主去见那人,还能卖个人情。”翎一边走近一边问。
“庸俗。不就一个翎宫主,我会屑讨他人情?”艳裳抽了抽嘴角,眼弯如新月又道,“我偏偏就想看令
羽你看到我们教主,是什么表情。哼哼~~”
“拭目以待。”翎听他这么蔑视自己,也不恼,盈盈一笑道。
我也想看!可惜··上了山顶,就要分开了吧。嗯,为了练功,压下好奇心!
艳裳从树枝上飞身而下,面对翎站着暧昧地笑,食指摸了下翎的下巴,脸贴近靠着翎的耳畔道:“好好
看仔细了,机会只有一次哦,哼哼~~”
有什么好笑的?那个艳裳,每次说完都喜欢“哼哼”那几下,音色是美妙,可我听着心发毛。
“嗯。”翎往后退了一步,和艳裳隔开一段距离后,绕开他,默默上行。
艳裳看着翎的背影,嘴角弯成诡异的弧度,自喃了句:“我就不信我会认错你,哼哼。”
“什··什么呀?”我有不好的预感。
“心虚了?”艳裳戳了戳我的脸颊,哼哼了两声,轻松地迈着台阶。
我咽了下唾液。一步一步向上爬,心神有些摇晃,总觉得翎一直都在艳裳的掌控里,却不自知。那个教
主··艳裳也不会白白让翎见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该多想了,此刻,自己练武的事才是首要,不
可分心。要相信翎,他能处理得来,而我,专心练武,定能练好的。
一个人的能力还真不能顾全太多人的事,无可奈何就是这么回事吧··选择专心做自己的事,就是自私
了么?以前我或许会这么认为,但现在,不了,其间还是有个孰轻孰重之分的。自己的事多上心,才对
得起自己,对得起爱着自己的人。梨一贯的想法,或许一直都是对的··可惜,我此刻才略微明白一些
。不帮别人,不是自私,而是力所不及;专注自己,也不是自私,是对得起自己。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未歇,我的膝盖就开始泛酸,脚底也被凹凸不平的石子搁得疼极了。
反复顺着内力,让自己呼吸不那么喘,虽然胸口不那么闷堵,但脚程毕竟不及。若用轻功,嗖嗖几下就能
跃上许多层阶,可那样不但耗内力,还达不到爬山练脚力的目的。于是,我眼睁睁看着前面两人越行越远
,愣是没使轻功,一步一个脚印耐着性子爬。很快,他们没了影,留我一个人,无聊地攀爬。
越往山顶靠近,寒气越侵人。由于不停的运动,虽身处低温,周身却冒着热气,慢慢变得口干舌燥,环顾
四周,只有杂石雪松,什么小溪水流的痕迹都没有。
糟糕了,缺水更容易加剧身体的疲倦啊。
意志力总会在身体极限边缘落到最低谷。就像现在的我,心里反复念着坚持坚持,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哆嗦
摇晃。起先的酸痛,已经变为此刻的麻痹。一脚踩上去,已无踏实的触感,因而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
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喉咙干涩发毛,已经没有唾液下咽润喉了。我一边挪着步子,一边观察着四周,找寻水的蛛丝马迹。不是
有山涧小溪的吗?可这儿竟是什么都没有。山路旁的景物匆匆过眼,扫过那压在松树枝头的皑皑白雪,我
眼睛亮了亮,心里顿喜。那心情和在沙漠中寻到绿洲还真没什么差别。
我举起剑,用剑柄捅了捅松枝,积雪便哗啦啦地落下。我赶忙用手去凑,捂化些后,将嘴凑到指缝间,晶
凉甘甜的雪融水流过口腔滑入喉咙,刹那满足的感觉美妙极了。
我将已被雪水浸凉的手拍在脸颊上,脑子随之清醒了些,然后握拳敲了敲膝盖揉了揉脚腕,继续启程。
解了渴,这欣喜的转机,把我潜意识的兴奋因子都调动了起来,虽然还是吃力疲惫的,可我爬得很起劲,
一点怨气也没有。
渐渐的,烟雾弥漫,将我包裹其中,置身仙境般。
这漫步云端的感觉是很好啦,只是看不清前方的路,仿佛怎么爬都没个头,心里没底地难受,但我还是没
停下步子。反正多爬一层,就越靠近山顶一步嘛。
细碎的说话声透过迷雾,隐隐传来,我寻声一再靠近,明明感觉说话的人就在面前,却怎么也不能走出烟
雾,一探究竟。
“你故意甩开仁公子的?”是翎的声音。
“令羽何出此言,是他自己没跟得上的呀。”
“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没事没事!”我赶忙大喊,可不能让大美人担心着。
“他是你弟弟还是儿子啊?”艳裳尾音拖得很长,还带着不满的哼哼。
“不用你管。”翎淡淡地说。嗯?我听得到他们说话,为什么他们好像听不到我的声音?
“修行在自己,你瞎操什么心?哼,当我不知道么?输什么内力给他,你是在害他知不知道?”艳裳数落
得头头是道,“这点小苦都克服不了,还真让人看不起。”
“是我多管闲事,和他无关。”翎护着我道,“你在他这年龄,还未必如他。”
“在他这年龄,我已经拥有了一个千羽教。”简简单单一句话,我承认我被刺激到了。
“艳裳,厉害。”语毕,脚步声渐渐远去。
“谬赞~哼哼~”艳裳的脚步声却是往我这儿靠近。
“好好享受师兄送你的雾阵,仁师弟,哼哼~~”原来是他在使诈!
“为何这样?”我抓住机会问。
“你得到太多不属于你的关怀。师兄给你制造些磕绊,均衡一下。”艳裳居然耐着性子解释了,虽然这个
解释,我觉得很牵强。他这是什么恶趣味啊?
“我不懂布阵破阵!”拜托,泷泽前辈可在上面等我好不好?
“唔~~那你就在这儿等着星星出来吧~~哼哼~~”艳裳迈开几步,又站定补充了句,语气邪恶极了,“注意
御寒保暖,这儿晚上可是很冷的。走了,仁师弟~~”
“喂!别走!你放我出去,不然我告诉泷泽前辈!!”我像个孩子一样大叫。
远离的脚步声未停,磁性蛊惑的嗓音缓缓飘来:“这种阵法都破不了?不觉得丢脸的话,尽管去告啊~哼哼
~~”
栽了,又栽在他手上了!我恨得牙痒痒。但还是要感谢他一下,毕竟若不是被他耍,我也不会觉得学阵法
也相当重要。
一不动,身体就感到冷起来了。我由站着改为坐,再由坐着改为蜷缩,运了一点内力,包裹周身,但依旧
冻得鼻尖通红,骨骼微颤。
我不会就这么一直被困在此地,举步维艰了吧?
艳裳方才说什么来着?等着星星出来?他是让我在这儿过夜的意思,还是另有所指啊?
泷泽说过,艳裳的话,你当真他可能是蒙你,你不信自己又吃亏,这什么跟什么呀?
莫非,夜空中的星星是提示?会连成什么向标形状指引我出雾阵?
好一个艳裳,算准我不通阵法,让我挨冻等星星,又是讽刺又是提示,玩弄得好不痛快!
从来没觉得,一个人可以让我窝涩至此地步。
望着霞光满天,看样子已经是黄昏,再等一会儿,定是星挂夜幕。
我耐心地等。人一静下来,要么发呆,要么乱想。我偏满脑子就梨一人,想着那朦胧身影心里就暖暖的,
进一步描绘出那精致的五官,丝绸般的皮肤,我不自知地色迷迷笑了。微合着眼,遐想出梨,冲上去抱住
,亲几口扑倒,摸摸那水灵脸蛋,一路向下使劲蹭,然后···我迷糊地浅眠了不知多久···
“你可看清那人是谁了?”艳裳的声音。我听到他的声音,就全身发毛,倦意全无,警惕提防。虽然这次
他没有“哼哼”。话说,他们都到过山顶然后下来了?泷泽前辈,我对不起你啊!
“面目全非,看不清。”翎的声音虽平静,却失了温度般的冷。
“当真不认得?”艳裳压低声音,蛊惑至极,“哼哼,胸口疼了吧?”
“什么?”
“骗我的话,可是苦了你自己。那药丸子,哼哼,该起效了吧?”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翎说得淡淡,字里行间却染着阴晦的味儿,“但你的手段着实残忍。为何对
一个妇道人家下如此重手!”
“呵呵呵~~令羽,你的心思,我都了解。那我就陪你玩下去。”艳裳鼻音哼出的句子,总是那么韵味悠长
,勾人心魄。我呸!我怎么可以褒奖这种人!
“艳裳,你的游戏太残忍,代价太大,我不知道你为何扯上我,但我要告诉你,我不想玩,也不会让你继
续玩下去。”
“看到思凡仙子这般容颜,心疼了?接受不了了?”艳裳咄咄逼人。
思凡仙子?怎么好像听梨说过···嗯··嗯··梨的母亲?!那么也是翎的母亲啰?!千羽教教主是思
凡仙子的话,应该不会为难落樱宫啊?再者,这个艳裳算什么角色?
“令羽对思凡仙子只有耳闻,未曾有幸相见,但深知其貌美无双,如今得见,却已遭你毒手,容貌尽毁。
任何人,都会心怜心疼!”翎的语速很急,俨然没了往日的云淡风轻。
“没意思没意思~~”艳裳发牢骚地哼哼,“早知令羽如此无畏,冒险也要谎言对我,我当初真不该拿颗糖
果充蛊药。”
这么说,上次翎服下的那药丸只是糖而已?那么说来,翎说谎话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啰?这个艳裳,真是
猜不透!个个被他当猴耍!看来,也就只有我的梨才有本事压制他了!比起我家梨的智慧,艳裳你那些把
戏只可算花拳绣腿!这样想着,心里爽快多了。
“你··”翎语气软了下去。怕是因为知道艳裳并未下蛊只是玩笑,大美人觉得他其实挺善良了··不要
啊!!这个艳裳,你若把他当好人,你就定被他玩死!
“我··就是想问你。”艳裳把语调拖长,诡异的腔调,“若你是那翎宫主,看到自己母亲如此,会付出
什么代价··来向我要人?”
艳裳这一问问得真妙。既不捅穿大美人的身份得以延长游戏,同时窥探敌手心底想法好思索下一步。我反
正是认定他是知道令羽就是翎宫主了,至于大美人知不知道,我就···
“令羽不才,翎宫主心思,揣摩不得。”翎倒还算稳得住。
“问你就说!否则··哼哼··”艳裳说话神神秘秘,意思重重叠叠,“我让那可爱帅气的仁公子,吹一
夜的寒风,准保明儿山腰,多出一座俊美冰雕。”
我真是被他吓到了。恶魔,彻头彻尾的恶魔!!
“你借山腰云雾设了迷阵,困住了他?”翎尾音扬起,显得不可置信。
“哼哼~~你输给他的内力,总是要让他派上用处~~那些内力本是能保他到星星出来,但若我施些手法··
那就··”
“落樱宫宫主之位,来换母亲安好。”翎还是回答了,一五一十的答案。
“落樱宫若覆灭了,这位子便不稀奇。我未必愿意换。”艳裳口气好大!真想看大美人发怒,一掌把他拍
上天空,成为一颗闪亮的星星,指引我出这雾阵。
“那你何必做这么多?!你要的是什么?!”破嗓而出的声音,看来大美人按耐不住,有些激动了。
“□□。”艳裳答得不含糊,“另外,要那翎宫主。”
翎沉默。我思绪断线。这又有什么情仇在其中了?还是替别人报仇··要灭落樱宫,也要大美人,什么逻
辑?!你灭了落樱宫,大美人还不灭了你。
“为何··要他?”翎的声音微颤,像是吹笛新手,断断续续挤出的音节。
“他或许不记得我了,我偏要他自己去记起。”艳裳的语气难得固执地像个孩子。
果然艳裳和大美人以前有过一腿啊!可惜,我觉得吧,大美人凡事看得淡,记不得一些事情也情有可原啦
,毕竟往事皆是过眼云烟。
“他··你··令羽不明白,就不多言了。”
“你不明白,我不逼你。但我希望他··”艳裳刻意顿了下,又道,“可以仔细想想。”
“他是该好好想想。”
又陷入沉默。
随后是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说不出的苦。念及此,以后定要多多体谅他人,减少抱怨。
我继续等那星星。
盼来盼去,点点繁星终是显身了。我眯起眼睛,仔细看那形状,看到快斗鸡眼了,还是觉得··这些星星
像一盘沙子···
可恶的艳裳,到底搞什么搞什么嘛!!
咦?雾怎么淡了?嗯?前方的路也清楚了··额?这雾阵就破了?
星星一出来,这雾阵就破了?真的这么简单?
艳裳啊艳裳,别人好不容易动动脑,你就甩下个这么简单的题,让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你狠,真狠!!
我提着剑,怀着满腔忿恨,踊跃地继续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