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同居调查(1 / 1)
三.
藤村听说局长给调来一人,三十岁,原刑侦一组组长,五年前去瑞士进修犯罪心理,毕业后才回来,名字很刑侦,叫刑宇。
初次见面时刑宇没有穿制服,白衬衫。都三十的人了竟似翩翩少年,五官轮廓鲜明,一双淡褐色的双眸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人心。只是他脸色阴沉,眉头紧锁。
双方客套一下后便开始调查。
经过初步排查,有三个犯罪嫌疑人。
受害者丈夫,柳智泉。两人结婚五年,没有过什么大的争吵,生活一直很平淡,只是两人到现在了还没有孩子。
受害者朋友,高秀敏。两人认识五年,经常一起逛街打麻将。因为赌博欠了受害者十八万,拖了一年迟迟未还。且两人最近刚因为一些事吵架。
受害者朋友的丈夫,包政。因包政老是叫受害者丈夫去赌博而与其有过口角。受害者曾扬言要去其单位举报他。
藤村和刑宇并坐在一起。不知为何,藤村竟觉得有些拘谨。
“柳先生,首先我很抱歉,”藤村开口,“请节哀,不过我们还是要问你一些问题,我们也好进行工作。”
柳智泉没反应,只是红着眼坐在那,看着地板上的一块斑点出神。
“请问,昨天晚…哦,不是。今天凌晨一点到一点半你在什么地方?”
“……”他嘴唇动了动,“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藤村皱眉,“那你记得什么?无论什么都可以。”
“我昨天晚上,应该是去喝酒了。喝道了……不行,我真想不起来了,反正是挺晚的。”
“喝完酒没回家?”
“我应该是去了酒店。”
“应该?”
“嗯,我今天早上是在酒店醒来的。”
“这样啊...是哪个酒店?”
“......各大酒店。”本市最大的酒店。
藤村给周锦程递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出去。
“那你最近和你太太有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柳智泉情绪一下子上来了,哽咽了几声,摇摇头。
一旁的刑宇开口:“先冷静一下。”声音严肃,但又出奇的温柔。藤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温柔?
接下来是高秀敏。这是一个小巧的女人,喜欢踩着很高的高跟鞋。她没化妆,穿着黑色连衣裙,无神的靠在椅子上。
“高小姐,请问早上一点到一点半你在哪里?”
她想了想:“在家里,睡觉。那么晚了,上哪去啊......”
“那你丈夫.....”
“他是一点半左右回的家,”她抹着眼泪,抬头说,“警察,绝对不会是我老公,真的。他是去打麻将了,他不会干这种事的”
“你丈夫是不是经常跟柳智泉一起去赌博的?”
她点点头。
“好的,谢谢配合。”
跟前面两个人相比,包政就显得不怎么配合了。他只是坐着 别人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
“没办法,先关一小时。”刑宇说,“藤村警官,我们去问问高太太,她应该有跟他丈夫打麻将人的联系方式。先确定不在场证明再说。”
四.
经过一天的调查,藤村整理除了三个人的不在场证明。
柳智泉是在十二点十分离开饭局的,在十二点半入住了饭店旁边的各大酒店,后据监控显示,他在未出入过酒店。
高秀敏没有证人可证明她一直在家。但她本人一直强调自己在睡觉。
包政是在十二点三十多分结束了赌局,输了钱,喝了点酒,一点半多回得家。
藤村看了几遍,肚子开始饿了。今晚局里给刑宇开了个欢迎会。虽说是欢迎会,但因为工作的原因,也只有刑侦三组的四个人和刑宇去一个小餐馆吃的饭。
见气氛有些尴尬,季冉便说:“刑前辈,袁局也太小气。千里迢迢把你从瑞士召唤回来,就让你吃这种小茶小菜。等把那个什么连环杀人的禽兽给崩了之后,再叫那老头请你吃些好的。”
刑宇温柔笑笑:“工作要紧,吃什么不要紧。再说,也好久没吃过那么家常的中国菜了。”
季冉见他的笑容,竟默默的红了脸。
藤村清清嗓子。他四年前刚进局的时候刑宇已经走了,所以藤村并没有见过他,只知道他的辉煌事迹,业界称其刑侦之王。他从刚入行至今,已破十几起大型案件和几十起小型案件,而且喜欢顺便给缉毒,扫黄,缉赌组抓几个人回来。道上的人都称呼他OS,Old Sweat。藤村知道他是二十二岁进的局,至今已经八年。藤村在十八岁的时候便知道他,并奉其为偶像。
他端起杯,对刑宇说::“前辈,很荣幸能和你一起办案。以后请多多指教。”
刑宇笑笑,点点头,跟他干了一杯可乐。
而忙了一天的余落只顾着低头吃饭,一声不吭。扒拉完了后,他抽出现场的三四张照片,递给刑宇道:“刑前辈,你还没看过现场的照片吧您给瞧瞧,顺便跟我们说说这个罪犯的心理是怎样的。”
藤村偷偷踹了一旁的余落一脚,瞪了他一眼:“干什么呢!你丫吃饭拿什么东西!”
刑宇接过:“没事,这种东西我见多了。”
余落看了藤村一眼,道:“前辈怎么看?”
良久,他才开口:“是熟人犯案,多半是冲动所致,而且此人只将受害者绞杀而未做其他事,比如捆绑,□□,虐杀,说明此人没有多大的控制欲,心理不太扭曲。且现场物品被翻乱,像是在掩饰什么。”
“哦?”藤村来了兴趣,“难不成前辈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刑宇顿了顿,点点头。
“是谁啊?”季冉插嘴道。
“现在还不能说,”刑宇道,“还不是时候”
“那...大家先吃饭吧,”季冉打圆场,“再不吃就凉了。”
大家也就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而刑宇却没吃几口。
藤村开车送余落回家。余落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余落,你小子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刑宇?”
“我没不待见他”某人类似梦话的呢喃。”
“你丫别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藤村停车。
“你能看出什么东西。”余落睁眼,“到了?”
“红灯呢,”他摆出一副“我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你丫一拆弹的懂什么,人家原来是刑侦之王,有名得很,我小时候就崇拜他,所以我才考得警校。你丫一拆弹的跟人家小气什么?”
那人道:“拆弹怎么了?你再说信不信我把你的‘弹’也给拆了?”说着,手还挑衅地捏了捏藤村的腿部。
“你丫...”藤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有威慑力的话可以反击,只道:“你丫就一神经病!”
余落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眯眼睡觉。
藤村理顺了呼吸,才发动车子。偷偷瞄了眼镜子,发现耳根居然泛红了。
五.
第二天早上,藤村接到了刑宇火急火燎的电话。
“喂...谁啊...”
“是藤村同志么?”
“什么同志...”藤村翻了个身,继续迷糊,“你丫才同志呢......”
对方似乎被噎到了,清了清嗓子说:“我是刑宇。”
“刑......”藤村蓦地睁开眼,马上爬起,恭恭敬敬道:“刑...刑前辈......”
“藤村,你快来局里,包政隐藏了一条重要线索。”
藤村正襟危坐,死死抓着手机:“什么线索?”
“包政在案发后去过现场。”
包政坐在椅子上,脸色很差,像是一夜未睡。
“我昨天不怎么清醒,今天才想起来......不过也不太清楚......我前天晚上打麻将打到......十二点半多吧。输了三千多,然后去喝了点酒。可是后来喝多了,就开始发晕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干了什么.....突然间被吓醒了就看...看...见了那谁,死...死了,死在她家洗手间里。后来我也不记得怎么就回来了......”
他肥胖的身躯有些颤栗,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据昨天资料整理,他是一点半回的家。扣去他回家的时间,案发时间可缩小到一点十五分前后。
如果包政不是凶手,那其他两个人谁会是凶手呢?
死者穿着睡衣,里面没有穿内衣。那如果是朋友,也不可能这样子见客。而且高秀敏的个子比死者小很多,不可能选择绞杀这种方法。
那么,以包政的话为前提,那凶手只有那个人了——她的丈夫,柳智泉。但是柳智泉当时不在现场,他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藤村决定再去问柳智泉一些问题,顺便叫上了余落。余落懒懒散散的:“不是不想带上我么......”
“都什么时候了,”藤村懒得理他,“爱去不去。”
“不去就不去,我回去拆弹了。”
藤村拉住他:“你去拆谁的弹?”
余落凑近,在他耳边低声说:“你。”
藤村顿时全身僵硬。余落哈哈笑了几声,说:“好了好了,逗你呢。快走吧,我也想问他几个问题。”
御景园三幢三楼。
“几零几啊”余落走在前面问。
“三零二。”藤村大步跟上,“你说他会在......”
突然余落转过身,拉过藤村,一手捂住他的嘴,将他抵在墙上。余落用劲很大,藤村疼得直哼哼。余落几乎是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只有一条腿在藤村的腿之间撑着墙。
“别出声。”
“??!!”
“有人......”余落在他耳边说,“有人在跟柳智泉讲话。”
藤村被捂着嘴说不出什么话。余落的手上有些老茧。
“砰!”门关上了。
余落松开手,往转弯处一看:“进去了。”
藤村却有些怔怔:“好像是那个人的声音。”
余落挑眉:“这你都听得出来。”
“没有。我上来时就看见了那辆车。刚开始以为只是同款,原来是他吧我们早来了。”藤村擦擦嘴,“是刑宇前辈。”
“他也来审问柳智泉?”
“应该吧,前辈也觉得他不对劲。恐怕柳智泉就是前辈怀疑的对象。”
六.
柳智泉清楚地记得那时的手感。那条浅蓝色的领带是她在结婚一周年的时候送给他的。他扯下领带,看着镜子里也看着他的张奇桑。他厌恶她看他的眼神,。
他头胀得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迸发出来。他冲过去,用领带死死缠住她的脖子,开始用力。一种奇异的触感,像是在扯断一块硬面团。
很快,身前的人瘫倒,不再反抗。他顶着头痛,孕妇护肤地走了出去。
这个场景在他梦中重复了几万次。
直到第三天,刑宇敲开了他的门。那人脸色疲惫,一身制服,即使疲劳也不影响他严肃的气场。
柳智泉见他脸色凝重,冷笑道:“怎么,亲自来审问我这个嫌疑犯了?”
“先进去。”命令的语气。
“刑宇......刑侦之王......你应该知道是谁杀了她吧?”
“.....进去。”硬了声的命令。
“不用了,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抓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破的第四十七个案子。”柳智泉倚着门,直视眼前那个人。
“如果是你的话,真是第四十七个,”刑宇软了语气,“这么多年了,难为你还帮我记着。”
每次刑宇破案,柳智泉总是比他还开心,拉着他去这去那吃庆功饭,然后回家端端正正地记录下来。
柳智泉笑:“我当然会记得。每次你出任务我都悬着心.....你身上有几处弹孔,几处刀伤,几处擦痕,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左肩胛骨中部下方两毫米,右腰离肾三毫米,大腿内侧大动脉两毫米。要是再偏一点,眼前这人早就长眠黄土了。
“先进来吧。”柳智泉侧身。这是单位给他分配的房子。以前刑宇经常来,现在他每个星期六晚上都来柳智泉这儿住。那个房子还被封着,像是不破案不归还的样子。
柳智泉关上门。刑宇轻车熟路地走到角落的冰箱边上,打开,准确地从左下角拿出两罐啤酒,扔了一罐给柳智泉。
“上班期间你能喝酒么?”
“我今天没班,”柳智泉拉开易拉罐,“所以回家休息。”
柳智泉没出声。
“张奇桑死了......”过了一会儿,刑宇说,“你会伤心么?”、柳智泉只捏着罐子,嘴巴抿德紧紧的。半晌,他才开口:“伤心。她是我的妻子,即使当年是她横在我们中间......但她毕竟是和我一起生活了五年的人啊......”说完他朝着刑宇笑,“如果我说不伤心的话你是不是就要抓我回去了?”
刑宇皱眉:“你怎么又提这个?”
“刑宇,你明明知道人是我杀的,为什么要避而不谈?”
这回轮到刑宇沉默了。
柳智泉咄咄逼人:“你知道凶手,为什么不抓?就因为凶手是我么?刑宇,我不怕,真的。你可以拿你后腰上的东西,往我手上一铐。这案子就可以结了,我也可以不用天天做那种梦了。”他走到刑宇面前,“带我走吧。”
刑宇钳住他的手腕,恨声道:“你就这么想被抓?”
“杀人偿命,正常得很。”
刑宇搂过那人的脖子,硬声道:“柳智泉,我不会带走你的,谁也不能带走你。你是小时候被吓怕了,警察叔叔不会这么轻易就带走你的,有很多程序......现在只有一条领带,不足以证明什么,现在带你去局里还有太多事情说不通......”
那人继续道,柔和了声音:“放心,我会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