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死亡(1 / 1)
刑部,天牢。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充斥着古怪难闻的味道,常年不见天日的霉臭味和尿骚味混杂在一起,冲入鼻端,令人难以忍受。季安年却好似浑然不觉一般,呆呆的坐在牢房中,眼神呆滞,衣衫不整,浑身脏乱不堪。做为一个死刑犯,他的眼神带着生无可恋之感。
正在这时,一个身材肥硕,脸色腻白的狱卒来到他的牢门前,眼神冰冷的呼喊道:“季安年,有人来看你了。”说完,狱卒便退向一边,露出了他身后跟着的杜梓艺和王泓瑾二人。
话说这杜梓艺送别了张小公子回到了长安城后,自然是被蔡国公好一顿责骂。她表面上自然是声泪俱下的认错,但等蔡国公拂袖而去后,却立刻又死不悔改的前往了大理寺,请求王少卿带她去刑部天牢探监。
她身着男装胡服,隔着铁栅栏,眼神平静无波,掀起嘴皮,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季安年,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季安年望向她,脸颊消瘦得吓人,脸色青白如同死人。他眼神僵直的望向杜梓艺,直愣愣的看了半晌后,突然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看口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晴岚。”
杜梓艺一听,嘴角扯了扯,摇了摇头,紧盯着他,将双手笼在袖中,慢腾腾的开口道:“我并不是高晴岚。”
季安年的笑容陡然变得古怪了起来,咧了咧嘴,突兀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是她,从始至终。”
杜梓艺闻言,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瞳孔微微放大。她目光如炬的看向季安年,冷冷的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安年从喉咙里发出“霍霍”的笑声,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显得分外森冷诡谲。他眼中带着死气,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僵硬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晴岚爱我至此,她根本舍不得我死。”
“季安年,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杜梓艺神情顿时舒缓了下来,嗤笑了一声,“你毁去她的容貌,让她绝望寻死。你竟然还奢望她仍爱着你,简直愚不可及。”
季安年闻言,手脚并用的爬过去,紧紧的抓着铁条,发丝凌乱,如困兽一般红着眼睛对着杜梓艺二人疯狂的吼道:“像你这般出生显贵,可以轻易拥有一切的人怎么能够明白我的痛苦。我只有这样做,才能得到她!”
他在杜梓艺仿佛看疯子一般的眼神中,:“不管我如何努力,科考总是落第。所有考中的人几乎都是出生显贵,如我这般的平民考生,只有寥寥数人能够考上。我没有功名在身,怎么可能求娶得到晴岚。”
他越说越激动,神情愤恨的指着淡定的站在一旁的王泓瑾,声音嘶哑,眼神恶毒:“何其不公!你们这些世家弟子竟然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何还要将我等平民唯一一条登云之路堵死!”
“你科考落第,就要毁掉自己心爱女子的容貌?!”杜梓艺眼角直跳,觉得这季安年心灵已经完全扭曲黑化,整个人十分的阴暗恶毒。她杏眼微眯,抿了抿唇,凉薄的开口:“别说的这一切好像都是被逼无奈一样,你敢说你毁掉一名官宦贵女引以为傲的容貌时,你的内心深处没有一种隐隐的快感?况且还是那名官宦贵女将要弃你而去,改嫁侯府,令你无比耻辱的时刻。”
“我没有!”季安年陡然瞪大眼睛,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王泓瑾闻言,怔了怔,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到底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杜梓艺看着他攥在铁条上污黑枯瘦的手,脸上露出了嫌恶的神情。她侧过头,有些惋惜的开口:“我不知道那三名被你用花言巧语诱惑,想要获得美丽容貌而自愿离开家乡的可怜姑娘,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中。不过,那死去的张金莲,真是令人无比怜惜。”
她在季安年无动于衷的神情中,淡淡的说:“你对她根本毫不在意,她对你来说仅仅只是实验素材而已,和猫狗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你从来不知道,那姑娘曾经爱慕于你。”杜梓艺说到这里,微微的叹了口气。她想起了那方被张金莲小心收藏在枕下的手帕,心中有些酸涩。她脑中不禁勾画出一副场景:身着艳红石榴裙的少女坐在自己的闺房之中,不住的把玩着那方山水写意手帕。她时而将它置于鼻端,时而将它按在胸口,清秀的脸上露出欣喜而羞怯的笑容。最后,她红着脸,将手帕小心的藏在枕下。情窦初开的少女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下场将会如此凄惨,就如同她不知道命运竟然残酷至此。
季安年听后,脸上依旧淡漠一片。是的,他对这等女子根本毫不在意。在他的心中,这只是一个失败的素材而已。反倒是,站在一旁看静静观看的王泓瑾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杜梓艺见他这副样子,不禁冷笑一声,不欲在和他多说,单刀直入的问道:“你的《妙闻本集》是从哪里得到的?那卷书,并没有那么常见。”
季安年松开手指,坐在地上,沉默良久后,突然笑了起来。他抬起头,盯着杜梓艺,一字一句的:“我深爱晴岚,并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她在那边一个人太过孤单,我愿陪她而去。”说完,他一上下牙一用力,在杜梓艺和王泓瑾惊愕的神情中,很快便脸色发青,瞪大着眼软倒在地。
季安年眼神空洞的躺倒在地上,在他死亡的那一刻,眼前迅速的闪过一幕幕场景。高晴岚清丽的面容,高晴雅带着诱惑笑容的妖艳容颜,那三名村野女子的惊恐眼神,还有这一切的开始,那名面容清雅带着贵气的公子,看着他的那卷书,轻笑道:“可以让人获得美丽容颜,真有意思,我会全力支持你。如果你成功了,一定要帮我一个忙。因为我心爱的姑娘,她的相貌有些瑕疵。”
而定格在季安年脑海中的最后一幕,是那名清雅公子笑吟吟的一句话:“宣清,我认识一名容貌极美的姑娘,要我介绍给你吗?”
王泓瑾神情僵硬,转过头对着白胖的狱卒厉声喊道:“开门,立刻开门!季安年好像死了!”
狱卒也吓了一跳,赶紧唤来其他人,取来钥匙动作麻利的打开了铁门。一群人涌进牢房,一经检查才发现这季安年是服毒自尽了。
杜梓艺将手从他的颈动脉处拿开,脸上露出异样的神情,喃喃的说:“他到底是哪来的□□?”
白胖狱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的说:“大概是藏在舌下,我们没有注意到。”
王泓瑾脸色铁青,冷声说道:“赵歆瑞被关押在何处?”
在狱卒慌忙的带路中,一行来到了赵歆瑞被关押的地方。赵歆瑞有些萧瑟的半躺在墙角,发丝凌乱,浑身狼狈。但即使是这样,依然无损她倾城的美丽容颜。她看见那群神色匆忙的人中竟然有自己熟识的人后,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明艳的笑着,轻声呼唤道:“杜小姐。”
杜梓艺懒得和她寒暄,神情冰冷的开口道:“季安年死了,□□是不是你给的?”
赵歆瑞闻言,愣了愣,脸上的神情有些伤感,最终坦诚的点了点头。王泓瑾望着她玉面含霜,语气冷厉:“为何?”
赵歆瑞笑得如花绽放,眼中带着迷蒙的雾气。她透过繁密的人群,望向远处,神情虔诚无比,痴痴的说:“因为我爱他,所以,只要他想,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然后,她在杜梓艺不信的眼神中,笑容清婉的说道:“杜梓艺,我有没有说过我真的很讨厌你。”
杜梓艺的脸一下子黑了,她居然又说这句话。赵歆瑞瞧见杜梓艺难看的表情,捂住嘴轻笑了起来。她在杜梓艺越发阴沉的脸色中,笑得越欢,银铃般的笑声在天牢阴森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突然,她的指缝间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杜梓艺瞪大了眼睛,吼道:“赵歆瑞,你在做什么?!”
赵歆瑞放下手,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流出。她眼睛清澈,神情安然的说道:“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是还没有完成他的心愿。他死了,我也可以放心的离开这个世间了。”说完,她便气绝身亡。一朵艳绝天下的娇花,竟然就这么凋零在了阴暗潮湿的天牢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群人都惊在了当场,王泓瑾的脸上更是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怒气。杜梓艺垂下眼帘,幽幽的叹息一声,转过身离开了气氛压抑的监牢。
到王泓瑾处理完事物出来后,就看见了正等在艳阳下的杜梓艺。他走上前去,看向神情平静的杜梓艺,莫名问了一句:“那是殉情吧?”
杜梓艺摇摇头,轻声说道:“她爱的人不是季安年。”
“什么?”王泓瑾吃了一惊,桃花眼微微睁大,不可置信的说,“这种说法从何而来?”
“如果说这是女人的直觉,你信吗?”杜梓艺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
王泓瑾沉默片刻,最终勾起嘴角,吐出一个字:“信!”
就在赵歆瑞死后没多久,在一片清幽的竹林中,两个人正在对弈。就在清雅的贵公子执起黑子准备落下时,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只野猫,扑上棋桌,叼走了棋篓里的一颗黑子,然后迅速的消失在了密林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中,等他们反应过来后,已成定局。对面的人“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十分有趣。
清雅的公子摇摇头,慢悠悠的落下手中的黑子,眯了眯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有的是可以替代之物,根本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