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Twelve(1 / 1)
Chapter.Twelve Engrave【铭刻】
如果一直下雨的话,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不分离了。
——村上春树
鱼鳞般的云,一层,一层,在浅蓝的天空上铺开。颜色渐渐地变得浅薄,最后只有几缕细小的白色棉絮。被风压低的芒草原,随着山势拔高的树林,清澈的小溪流过花与草的山坡,能看见雪山顶的木屋。
这里,是哪里呢?锥生零缓缓睁开眼,如此熟悉的地方,却是从未到达的地方。离自己不远处,鲜血在身下蔓延。被草地上的冰凌冻紫的伤口,紧紧闭着的眼睛,在自己还不清醒的时候,感觉到紧紧护住自己的手臂,说了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却用重伤的代价来保护自己的纯血种。
简直莫名其妙。锥生零紧紧抿住唇,却走到受伤之人的身旁蹲下来。背部靠心脏下方两寸,一道横跨整个身体的伤痕还在继续流着血,丝毫看不见纯血种引以为豪的治愈能力起效。
“……玖兰……枢?”顿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锥生零想要推醒他,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时蓦然停下来,“你不能自我治愈了吗?”
虽然这样问,其实并不期待昏迷中的对方能给自己一个回答。抬头看了看离自己不远处的木屋,锥生零起身,希望能找到某些能帮助的东西。
如果放任不管,他一心念着想要杀死的纯血之王,或许就会这样死掉了。也或许,总是天赋异禀的纯血种,根本不会因为这种伤受到损伤。但是……锥生零小心翼翼地拉开被血濡湿的衣服,用之前找到的止血绷与胶带,异常认真地包扎起来。
这个人……救了我。因为救我,正在面临可能会死去的危险。
在那片未知的白光中,他所能回忆起的,只有像是要将自己燃烧殆尽的空气,朝自己靠近过于血腥的双眼,在撕裂的空间漩涡里紧紧拥住自己的双手,被漩涡的风刃击中,遍布整个眼前的世界的血。
要怎样做,锥生零看着俯卧在床上的玖兰枢。难得在自己面前展现的,毫无防备的样子。没有情绪,没有阴谋,柔软的睡意。总认为一直目标坚定的自己,第一次如此不知所措。
这个人……会死吗?如果死掉了……自己又将如何?
指尖浅浅划过对方左臂上繁复的刻印,不小心挣开的细小伤口再次流血。
自己必须杀死所爱之人不可。这份痛苦,从未停止。
已经,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好了。这样无措而懦弱的自己,已经,再也不想再见到了。
……
在白鹭更用高温引燃包括自己以内所有的一切时,玖兰枢的眼前突然失去了光明。
在自己感觉不到流动的时间里,他的双手接触到想要不放弃的人,然后撕裂开通往只有作为始祖的自己知道的地方的空间口。橙茉正一的气息传来,对方反复刻画的咒文瞬间展开了攻击。
背上的伤口依旧被咒文控制着自我修复的力量,他感到身边传来的气息。会就此把自己扔在这里等死吗?玖兰枢想要苦笑,面部的神经却连这种事情都无法做到。
伤口被轻柔地处理好。小心着将自己抱入木屋中清理。这个总是口口声声说着要杀死自己的人,却总是做出相反的行为。让总是渴望在下一秒放弃的自己,在下一秒却更加深爱无以复加。
微凉的指尖划过的触觉,几乎感觉不到。被血液划过的刻印却瞬间被点燃。查看灵魂的能力被强迫发起。在身边轻握着自己手的灵魂此刻向他全部敞开。
哥哥、零、哥哥、杀了玖兰枢、交给我就好、杀了玖兰枢……被血色的锁链紧紧缠绕的锥生零与锥生一缕紧闭着双眼,面面相对,双手相抵。
虽然紧闭着眼,却紧紧缠绕着锥生零的,从锥生一缕身上伸出的藤蔓。反复的说着要杀死玖兰枢的话语。
“……枢。”从锁链中传来的浅浅声音,透过锁链轻轻勾住自己食指的微凉指尖,紧闭着双眼,却第一次笑得毫无压抑与痛苦的,微笑,“我要,怎么做,才好……”
“我……不要再爱了……”
“……零。”他只能,只能这样轻轻的叹息。
……
“你醒了吗?”抱着一只年幼的兔子坐在床边的锥生零问。
“……这只兔子,哪里来的?”玖兰枢睁开双眼,起身坐在床边微笑道。
“出去找食物的时候发现的。”锥生零捏了捏兔子的耳朵,心情颇好的回答道,“大概是因为腿有些畸形被抛弃了,躲在草丛中发着抖。所幸没有被冻死。”
“是吗?”玖兰枢接过对方手中的汤,挑起一边眉毛,“这是?”
“已经是冬天了,找不到什么食物。”锥生零站起身,“你就勉强接受吧。”
“你也太小看我了。”玖兰枢耸肩,毫无抵触地喝下没有任何调料的汤,“我并不是如此讲究之人。”
锥生零拿着绷带看着他半晌无言。
“怎么了?”玖兰枢暗暗想自己究竟哪里奇怪。
“……没什么,”锥生零接过碗,解开他身上的绷带,“只是觉得你喝野鸡蘑菇汤,有点不合形象。”
“那你认为我的形象是怎样?”玖兰枢顺从地让锥生零环过他的身体,在彼此的视线极度贴近时,颇具调笑意味的道,“只喝红茶,只吃各种昂贵的食物,住在古堡中,不识民间疾苦?”
“……差不多。”锥生零猛的拉开距离,眼神里带上莫名其妙与惊慌失措的意味。
“既然都有心思开玩笑了,那你就自己换吧!”扔下绷带,面红耳赤的锥生零急匆匆地离开。身后传来的清晰的笑声更加让他恼怒,锥生零恶狠狠地关上门。
这样放松的与他开着玩笑的玖兰枢是他第一次见到。像是已经做出了什么决定,而显得意外的轻松。无意识的把兔子的毛揉成一团糟,锥生零抿着唇懊恼的发现,面对这样的玖兰枢,他毫无任何抵抗的方法,或勇气。
……
总在自己想要提起下一步的计划时扯开话题,总是不经意的调笑与触碰,在自己生气时温和的笑。
“你……其实被伤到脑袋了吧?”接下来连续几天的相处后,总是在莫名其妙与惊慌失措中炸毛的锥生零终于忍不住开口。
玖兰枢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便大声笑了起来。“天哪,”玖兰枢连眼睛里都漾满了笑意,“这样的我,就这样让你吃惊吗?”
“暂时放下成见,在我伤好前至少不带恶意地相处,不行?”玖兰枢披着风衣,心脏以下,绷带厚厚的缠绕。他坐在床边侧着头看他。十一月的阳光苍白无力地从窗户外斜照进来,却将眼前的人点亮,带着微笑的神情,温柔得无以复加,完全不像是本属于黑暗的生物。
“你看,”玖兰枢将抱着兔子的锥生零硬拉扯入怀中,“明明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理会血统,不理会成见,也不理会仇恨。
在这里,只有一起生活,这件事而已。”
“你爱我。”玖兰枢强迫锥生零与他直视,从这个角度能看见锥生零瞬间惨白的脸色。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玖兰枢将脸颊与锥生零的侧脸轻轻触碰,说话时微微开启的嘴唇触碰到对方的嘴角,“在这里会想,在冬天会想,在春天会想,在夏天,在秋天,在每一分钟,每一秒,每一个我所在的地方,我曾去的地方,我想去的地方,想你。”
“想要触碰你。”
“想要与你在一起。”
“想要你的幸福全部,都是我给的。”
“零,你也爱着我吧。”
玖兰枢温柔地笑起来。
“……现在你说,又有什么意义呢?”锥生零痛苦地闭上眼睛,“只是纯粹地在增加痛苦而已。”
“给你那么多痛苦,对不起。让你失去一切,对不起。让你爱上我,对不起。”玖兰枢轻柔地捧起锥生零的脸,“可就算时间从头来过,我依旧会选择这条道路,不这样的的话,或许就无法与你相见了,就无法,爱上你了。”
“……如果,能不要爱你就好了。”锥生零目光哀切的看着玖兰枢,控制不住的眼泪不断的从眼中涌出,“如果,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可为什么……是如果呢?”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这么多的无可奈何。”玖兰枢微笑道,“但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天,我却只能感受到幸福而已。”
“谢谢你。”
“你忘了我吧。”玖兰枢将唇轻轻地与锥生零的贴合,轻轻地闭上双眼。
“我会一直记得你。记得你爱我这件事,记得我爱你这件事。”
……
“你把他怎么了?!”
完全不理会怒吼着的夜刈十牙,玖兰枢看着黑主灰阎,显得异常严肃,“好好照顾他。”
“我请求你。”
“当然,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总是一副不正经模样的黑主灰阎亦十分严肃,“但是当他醒来后,我要怎样才能解释,这所有的一切?”
“他已经不会记得了。”玖兰枢打断想要继续说什么的男人,“所有,让他痛苦的,关于我的挣扎,已经再也不会有了。”
“你是想让他变成另一个优姬?”黑主灰阎皱眉道。
“不,”玖兰枢转身走向正在车旁等待的部下,“最后的最后,我会让他和我一起死去。”
“我们将会一直在一起。”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