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内伤（1 / 1）
“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张小琪忙问。
王淑香抽噎着，将事情的始末缓缓道出。
周诺听完，气的浑身发抖，“我看还是打得轻！”
王淑香听周诺这话，浑身的怒火终于被激发出来，她挥手狠命捶打起周诺来，周诺挡着脸，不敢动。张小琪看不下去了，伸手过来拉王淑香，“娘，你冷静点，别打了。”
王淑香瘫坐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
“我先去把他找回来再说！”周诺说着，批了件棉衣，扭身出了门。
男人总是没有女人心细，更没有女人那种与生俱来的预感。那天晚上，周诺一肚子怒火，只想着把周强抓回来，好好教训一顿，可是，他找到半夜，周强能去的地方他几乎全找遍了，依旧没有他的踪影，他顶着刺骨的寒风回家时，才有些理解王淑香那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快十二点了，家里依旧灯火通明。
周诺进了屋，差点没被冻死。
“找到了吗？”王淑香忙问。
“没有。”周诺道，“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这死小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王淑香提着的心噗通一声掉到肚子里，神情呆滞，昏昏欲坠。
张小琪上前扶了她，王淑香顺势靠在门框上。为了宽解王淑香的心，张小琪柔声道：“娘，别担心，小强半大的小伙子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什么叫半大的小伙子？他还是个孩子！”王淑香气昏了头，声音闷闷的道，“不是你的亲弟弟，你才这样说，你亲弟弟没了，看你会不会这样说……”
张小琪的脸当时就撂下了，那颗刚刚有些温度的心，立刻石化了。
周诺看在眼里，忙安抚张小琪：“没事，我娘是过度担心了。”张小琪没说话，周诺又转头对王淑香道：“娘，你别乱说，小强找不到也不是小琪的错。这样，明天我再去找找，放心吧，他一个大小伙子，能出什么事？”
王淑香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说错了话，嗯了一声，便回自己西屋去了。
张小琪气呼呼的坐在炕上，眼圈立刻红了。
周诺忙上前抱住她，“媳妇别生气，我娘今天是神经过敏了，她不是有心的。”
张小琪听了，更是嘤嘤的哭出了声音。
夜深人静，连鬼都睡着了，王淑香隐隐听见那屋的张小琪的哭声以及周诺软言柔语的安抚，以及后屋不时传来小羊羔低沉的叫声、翻动声，王淑香沉沉的叹了口气，王淑香忽然明白为什么老周那么喜欢叹气，原来太多时候，人除了叹气，对所有的事情都无能为力。
她原来相信人定胜天，相信什么困难都能解决，相信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相信她两个儿子能为他撑起一片全新的天空，使她安度晚年，为她养老送终。可是如今，老周决然离他而去，大儿子娶妻忘娘，小儿子愤然离家，她除了这张寒冷的大炕，和几只嗷嗷待哺的小羊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又是一夜无眠，第二天天还未亮，王淑香早早的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涌上心头，王淑香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做了早饭，匆匆忙忙将家里的一切收拾利索，王淑香又赶到周强的学校，仔细盯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希望从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可惜，三两成群的孩子中，没有一个是自己的周强。王淑香瘫坐在地上，无声的哭了。
门卫和保安劝了又劝，王淑香全当没有听见，哭够了，就这样失魂落魄的坐着，呆呆的看着学校的大门，直到天色渐黑，周诺骑着自行车来门口找她。
“娘，回家吧。”周诺语气平和道。
“找到小强了吗？”王淑香的声音透着彻骨的绝望。
“没有，能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娘，我们报警吧。”
只能这样了，希望警察能寻到他的下落。
周强骑着自行车带王淑香到附近的派出所报案，对于这种失踪案，派出所没有过多计较，只是登记在册，有了消息再通知家属。
走出派出所大门，王淑香哭着对周诺道：“要是小强回来，不要再打他了，行吗？”
周诺看着王淑香悲痛欲绝的模样，怎么肯再打击她，周诺连声道：“不会，再也不会打他了。娘，你放心吧，小强都十好几的大小伙子了，就是我打他他负气出走两天，过两天钱花完了一准就回来了。”
王淑香点点头，乞求上苍保佑，两个儿子都是她的命，她哪个也不能失去。
王淑香跟着周诺回到家中，张小琪在屋里看电视，连晚饭都没有做，王淑香觉得自己太过疲惫，实在不想做饭，更不想吃饭，但看到周诺为难的表情，王淑香有些踉跄的出门抱柴火，勉强的做了晚饭。
周诺摆好了碗筷，王淑香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这一夜昏昏沉沉的，王淑香不知道自己是梦着还是醒着，第二天说什么也起不来炕了。
周诺醒来觉得奇怪，往常这个时间，王淑香早就起床忙活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周诺进门一摸王淑香的额头，原来她是发烧了。
王淑香醒了，头却更沉了。
周诺披上衣服去村上请个大夫过来，让张小琪在家做饭。张小琪嘴噘得老高，十分的不情不愿，不过婆婆病成这个样子，自己不动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做，就做，做不好还做不坏吗？张小琪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王淑香伤心过度，夜里不小心染了风寒，没什么大碍，需要休息静养。大夫为王淑香扎上点滴，嘱咐几句这才离开。
这边张小琪的饭菜做得差不多了，周诺大感欣慰，可是掀开锅盖一看，立刻呆住了，这粥煮的都已经糊的发黑了。
“这，小琪别烧了，都糊了。”周诺忙对张小琪喊道。
“啊？”张小琪正在那边切咸菜，听周诺说话，慌忙跑过来，“真的全糊了。”张小琪忙抽出灶台中的火，火势很猛，火苗串的老高，张小琪显然有些不知多措，周诺抄起一瓢水立即浇在火苗上。
呲的一声，火苗熄灭了。张小琪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惊魂未定。
“媳妇，你没事吧？烧到了吗？”周诺放下水瓢，忙走过去双手搂住张小琪。
张小琪泪花闪闪，就那样可怜兮兮的望着周诺。
周诺觉得无比心疼，抱着张小琪拍拍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下次不让你做饭了。”
王淑香闻着焦糊的粥味，听着周诺的话，忽然觉得自己的病，永远也好不了了。
外边忙忙活活收拾了一通，最后，张小琪端着一碗焦糊的米粥，一碟小咸菜来到王淑香床头，“娘，起来吃点东西吧。那个，第一次做东西，有点糊了，您多担待着些吧。”
“辛苦你了，小琪。”王淑香艰难的坐起身子，“我自己能行，你们也赶快去吃一口吧。”
张小琪答应一声，出去了。
这粥做的味道其实挺好，难道现在的自己还能吃出来什么东西是苦的吗？王淑香自嘲的笑笑，将这一碗米粥全都吃下肚子里。
东西还未吃完，猪圈里的大小猪都开始声嘶力竭的叫唤，只是平时都是王淑香打理这些事，周诺完全不知所措。“娘，这怎么办啊？”
王淑香倚在炕头，事无巨细的告诉周诺，应该怎么怎么做。周诺笨手笨脚的，张小琪坐在屋里看电视，实在懒得管这些事。张老太早就告诉她，凡事少动手，你会做了就什么都是你的事情，你就不会，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王淑香实在受不了，叫周诺进来，“你给我举着吊瓶，我去。”
“这能行吗？”周诺有些为难。
“不能行怎么办，你笨手笨脚的。”王淑香躲着自己打点滴的手，慢慢挪下炕，头真的很沉，坚持一下吧。
喂完了猪，王淑香出了一身的虚汗，刚要回屋躺着，又发现那几只嗷嗷待哺的小羊，本来小羊可以喝些粥，但是这粥糊成这样，估计小羊也不能喝了，小羊可没有自己这么好的胃口。算了，去买几袋牛奶凑合一天吧。
“牛奶？太奢侈了吧娘？我们自己都喝不上牛奶。”周诺脱口而出。
“凑合一天吧，就一天。”王淑香脱了鞋，艰难的爬上炕头。
周诺只好应了，一掏口袋，囊中羞涩，就剩几块零钱了，“娘……”
“去拿吧。”王淑香只想休息。
周诺摸出王淑香柜子里的包袱，那厚厚的一叠钱，如今只剩下一半，过几天又要还利息了……唉，周诺叹口气，拿钱出去了。
“唉，羊羔都比人金贵啊。”张小琪在东屋阴一句阳一句的喊道。
这声音传在王淑香耳朵里，何其刺耳。王淑香却只能选择隐忍，这些话只能慢慢变成内伤，累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