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叹息（1 / 1）
张小琪回家已经整整三天了，周诺拿着王淑香给他的50元钱去到张小琪的娘家接她。只可惜连屋门都没有进去，更别提见张小琪一面，张老太站在门口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周诺自裤兜中掏出那张50元钞票递给张老太，张老太眼中闪过一丝贼光，但转瞬即逝，张老太故作清高的道：“不要拿这些小恩小惠在我面前晃悠，跟谁没见过钱似的。”
周诺只好恭谨的卖笑，“妈，就让我进去看看小琪吧，看一眼我就走。”
张老太哼了一声，“休想！”
周诺拿着手中的50元钞票塞给张老太，没办法，身上仅有这50元，“妈，你别客气，拿着买点点心吃，这是女婿孝敬你的你就拿着吧。”
张老太一把夺过纸钞，挥手甩在周诺脸上，态度更加恶劣，“滚回去吧，小琪不会见你的。”张老太看着周诺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窘迫一阵失望的脸，心中得意，“这事是由你娘而起的，你叫你娘亲自登门再说吧！”说完一扭身，抬脚进了屋，里屋的门哐当一声关的严严实实的。
周诺傻傻的站在门口，捡起地上和自己一样无知所错的50元纸钞，又伸长脖子向窗口望去，张小琪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周诺不甘心的喊了两声：“小琪，媳妇，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对你了，你跟我回家吧。”
张小琪藏在厨房的碗柜前，这个地方是张家最隐秘的地方，张小琪听着周诺认错道歉的话语，享受着男人卑躬屈膝的征服感，嗯，这种感觉真是十分美好。张小琪掩住嘴，偷偷的笑着。她心中自然有她的算计，她要一步一步的“占领”周家，“征服”周家，在周家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
周诺等一会儿喊几声，没有人应答。又等了一会儿，周诺刚张开嘴，屋门忽然打开，一盆脏水哗啦一声泼到院子里，水珠滚落在周诺脚下。
周诺愣了，张家已经下了逐客令，再不走，脏水就会泼在自己身上，更狼狈。思来想去，先回去吧，回家叫娘亲自登门吧。话说结婚小一年了，王淑香还没有来过张家。
周诺耷拉着脑袋回到家中，颓废的坐在炕沿上，连看都未看周强一眼，周强心中五味杂陈，也没有说话。只有王淑香开口了，“又没接回来？”
周诺闷闷的不说话。
王淑香叹息一声。
周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小琪她娘，她娘说要你亲自去一趟。”
王淑香愣了，这是挑我的理了？这些日子家里忙忙叨叨的，又发生了拿尸体要挟铁厂的丢人事，王淑香感觉自己只要一出门就有各种各样的目光和询问，就更不愿意出门了。
在周诺的婚姻问题上，王淑香是有想法的。这么多彩礼花出去，到娶回来一个祖宗养着，还三天两头的整事，王淑香只好忍耐，她真的没有本事让儿子再说一个媳妇，况且她一直期盼着兴许哪天自己就抱上大胖孙子了。以王淑香那干巴利落的性格，能如此容忍一个新入家门的女人在家里称王称霸，实属不易。
这会儿，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小辈分的儿媳妇竟然敢叫自己登门向他道歉。王淑香心中悲凉，想当年自己刚嫁到周家，那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想尽一切办法讨好公公婆婆，最后才分家才分的现在这一户破败的房子啊……终于等到“多年媳妇熬成婆”，时代却变得乾坤调转，儿媳妇的地位比祖宗牌位还要高。王淑香想不通，却又无可奈何，她几乎用尽自己全部的耐心和好脾气对待张小琪，可是张小琪显然并不满意，还要自己登门致歉。
周强心中也替母亲憋气，但他在这个家里是丝毫没有发言权的，母亲的叹气与大哥的棍子都是他惹不起的。尤其昨晚刚刚被暴打一顿的他，此刻除了喝粥吃饭，又能怎样呢？就算大哥揪起他来，要他去嫂子家磕头认罪，他能不去吗？他敢不去吗？
“娘，你看这咋整？”周诺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那猪还没有喂完。”王淑香起身出门，“等我收拾完了再说。”
周诺颠颠的跟出去，一直在王淑香身前身后忙活着。
王淑香心中一阵苦涩，当初怎么就生了两个儿子，要是有个女儿多好，不明白当初怎么就乐的跟朵花儿似的，觉得有个儿子便可为老周和自己养老送终，两个儿子那就万无一失只等着颐养天年了，不料想如今，竟是这般田地。王淑香无奈，伸手解下围裙，回西屋换件干净利整的衣服，看着周诺：“走吧。”
周诺答应一声，立刻眉开眼笑了。
王淑香看周诺谄媚的笑脸，心里暗暗叹口气，俗话说的好，娶了媳妇忘了娘，看来一点也不假啊。
王淑香见了张老太，立刻笑的像一朵已经干枯的花朵，脸上一条一条的横纹拧结在一起，还没开战，王淑香已经觉得自己已经输了人又输了阵。“亲家母可好？小琪呢？”
张老太哼了一声，直接进了屋，王淑香脸色微变，回头看了一眼周诺，两人只好也跟着进了屋。
王淑香进了门，只见张老太气呼呼的坐在炕头，并没有见到张小琪。王淑香轻轻坐在炕沿上，小声问：“小琪没在屋里？”
“你还好意思问我们家小琪在哪？四天了，小琪四天没回家，你都没惦记着过来看看啊？”张老太阴阳怪气的道。
“哦，呵呵。”王淑香只好赔笑，“都是我的不是，这天天的尽顾着家里瞎忙活了。那小琪还好吧？”
“唉，我家小琪命苦啊。”张老太斜了一眼王淑香，“一进门就从天降下5万块的高利贷，为了给你孙子存点钱还差点挨了周诺的打，你说，你说说，这日子可咋过？”说着竟然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妈，我怎么会打小琪呢，我疼他还疼不过来呢？”周诺忙道，“我以后一定对小琪好。”
“是啊是啊，”王淑香也忙应和道，“小琪在我们家不会受委屈的。”
“啊，啊！”张老太反而哭的更大声了，“老周走了，你一个人可怎么还上那5万块的贷款呐？……”
王淑香心中了然，原来还是为了这些贷款，心中五味杂陈，更是想到为了这笔钱无端丧命的老周，自己手中只有一万块钱，就是把这把老骨头卖了，也凑不上5万呐……
周诺听了张老太的话，心中也不是滋味，深深叹了一口气。王淑香觉得周诺叹气的声音和老周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她的心一阵阵缩紧，勉强笑着对张老太说：“亲家母放心，高利贷的事情我一定会想办法，不用他们小两口操心。”
张老太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声音立刻小了，转而一想，又哭到：“5万块啊，哪有那么容易还清了？你一个孤家老太太，能有什么办法？我那苦命的闺女呦，你咋这么苦的命呦——”
王淑香无法描述当时的心情，是啊，老周在的时候尚且无能为力，现在就剩下自己一个孤寡老太太，又能如何呢？王淑香看看旁边紧锁眉头的周诺，周诺一声不吭，他又在想什么呢？
“亲家母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张老太停止哭泣，面上难掩鄙夷之色，声音冰冷生硬：“亲家母先回吧，等想好了再来接我们家小琪。”
周诺忙道：“妈，小琪在哪？我想看看小琪。”
“从后院出去有个树林，小琪估计在那里散心呢。”张老太道，“想不到赚钱的办法，我是不会叫小琪回去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周诺欢天喜地出去找小琪，现在他只想见她一面，一切的愁苦无奈先放在一边好了。
王淑香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回家了，临近中午时分，家家烟囱里冒着股股的黑烟，王淑香却一点也不饿。路上无人，她的眼泪唰的一下流出来，掉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瞬间没入土中，没有了踪影。
走到半路，村里一个姓蒋的羊倌赶着一群咩咩叫着的羊群回家，王淑香慌忙拭去眼泪，笑着打招呼。那羊倌站定脚步与王淑香搭话：“淑香妹子这是往哪里去了？”
“哦，到亲家串串门，你这羊可越来越多了呢，老蒋大哥真有本事。”王淑香笑道。
“有啥本事，如今就剩这一群亲人喽。”老蒋谈起羊群，黝黑的脸上扬起骄傲自豪的笑意。几年前，老伴去了，孩子们都在外地打工，常年的不回来，自己只是个被人看不起的羊倌，不过这两年小羊越来越值钱，养羊的人家渐渐多起来，却没有谁养的像老蒋这般好。
“如今这羊越来越值钱了，老蒋大哥真是能干。”王淑香由衷赞叹。
“是啊，妹子，这年头养羊还真行，又挣钱，又不闷。”老蒋笑道，“妹子要是想养，就找我，我家里还有才出栏的小羊呢。”说着赶着羊回家了。
王淑香心思一转，放羊的活计，自己还干了吧？当初怎么就同意老周去什么铁厂干活，买几头羊放不是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