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钱亿（1 / 1）

无尽的白色，没有尽头，在中间有着唯一一个黑点，那是正在呆坐着的钱亿。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钱亿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说着，可惜四周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而他的声音也仿若被空气吸收，没有着落。

钱亿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起初他也向四周奔走过。但是无论他走多远，都是一片的白色，甚至地上连一个脚印都不曾有。就是这样慌乱了一阵，便也沉寂了下来，开始思考自己这是怎么了。

“我是不是死了。”钱亿摸着自己光滑的脸，不确定的说着，并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刚开始被困在这里吓了一跳，但是当仔细的思索起来，就发现了事情的关键。

匀速行驶的公交车，一盏盏由远及近再到远的暖黄色路灯，道旁平静的湖面，那飞驰而来的轿车明亮的车灯，一切都模糊而又清晰的镌刻在记忆里。

钱亿还记得那轿车飞驰而来的那一刻，巨大的轰隆声，撞翻了的公交车，他艰难的从里面爬出来，眼睛被鲜血染了一片，看四周也都变得血红，他向一只虫子一样不断的向前蠕动着，脑海里面只有一个想法，自己曾经的妻子需要他，他的女儿需要他。

可是如今，他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有些颓然的坐在那里，在感受到内心巨大的痛苦之后，有的便只是深深地无力感。

感受不到冷热，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幻。只有无尽的白色，不似光芒般刺眼，也只是让人感觉不黑暗。

钱亿忽然自嘲的想起，自己既然死了，是不是下了地狱，自己这样的人，不奢望去天堂，不过这清清冷冷的地方，倒也不像地狱。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在钱亿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的时候，第一次听到了声音。

“爸爸，我今天考试考了第一，同班的小哲终于被我超过去了。我厉害吧。”

是女儿的声音，淡淡的诉说一些这几天的日常，钱亿不禁站起来大喊，希望对方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不过最终也是无果。

让人高兴的是，自那之后，他的世界不再是孤独一人，偶尔能够听到妻子与女儿的声音，与他说一些生活中的趣事，或者是怀念着以前，最初钱亿也大喊着期待对方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在这样喊了几次之后，开始坐下来认真的听对方说话，然后自言自语的在那里回答。也并不期望对方能够听到。

“最近工作辛苦了吧，你说你，一个人带孩子也真不容易，你说的那个男人那么好，干嘛不嫁了，还来这里和我说呢。”

“女儿的学习真好，爸爸很骄傲，可惜爸爸看不到了。”

“你们这次怎么这么久才来，我听你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感冒了啊。”

“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好好照顾自己。”

钱亿说着说着，弓起身子跪在了地上，他醉生梦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煎熬。

年轻的时候，也会那么意气风发的想要挣多少多少的钱，让妻子和女儿开心，也许是那样的心情太过强烈，或者是自己太不争气，在沾了赌博之后反而一发不可收拾。

看到日渐破败的家里，不是没有愧疚，但是走进赌场的时候，总是希望自己满载而归，换来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罢了。

妻子的宽容和鼓励让他更加肆无忌惮，也挥霍了着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的心。

钱亿记得妻子将两人辛苦挣来的房产换成现金给他还赌债的时候冷静的模样，以及她牵着女儿离开时候的决绝。

一转眼，其实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自己庸庸碌碌，到如今，还在拖累着他们。

钱亿就这样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向虚空望着。

外面的妻子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声音也转为哭腔。

“钱亿，你什么时候醒来啊。”

妻子哭了，在生活的这么多年里，哪怕自己闯了再大的祸，妻子从未哭过，就连和自己离婚的时候，也是冷淡的可怕。

钱亿闭上眼，想起大学毕业时自己拥抱的那个女孩，当时如此明媚的笑容，在岁月的磨砺下，对方成了自己的妻子，却被自己抹去了那份天真。

对不起、对不起。终究是我辜负了你。

钱亿想起车祸前女儿的电话，看来妻子如今是没事了，也许这就是对自己的惩罚。

一直不眠不休如灵魂般游荡的钱亿，第一次感觉到了疲倦。

他闭上眼睛，感受来自全身的无力感。

是自己的时间到了么，以后恐怕连他们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虽然很想亲口说声对不起，但是恐怕不能够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钱亿最后一次用尽全力大声地喊道，加速全身无力感的吞噬。

病房里面，坐在病床前哭泣的母女看到床上的男子双眼划下了泪水。嘴唇不住的颤抖。

妻子红着眼睛靠了过来，仔细听丈夫在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三个字再次让她红了眼，女儿在一旁抓着母亲的手，一旁的仪器打出滴的长鸣声，男子嘴唇最后的蠕动也消失不见了。

－－－－－－题外话－－－－－－

第一个死的人，因为他太老了，四十多的年纪，被烟酒掏空了健康，强行用仪器维持植物人的状态后，在本人放弃生存的意愿后离世。后篇会说他的家人。

今天有些写不出来，总感觉就这么些人，死了，忏悔，然后被救活，单调的没有意思，没有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