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宿敌·三（1 / 1）

三、

追命感觉得出来，孟星魂虽然比他小，但却有种看透生死的淡然和老成。青年的性子很冷，但是好像并非天生如此。每次看到小孟因为他为钱烦恼或者因为百姓的感谢而露出的笑脸时，心头总会被一种温软的情绪笼罩住。

其实小孟内心，也是一个很柔软的人吧。只是或许是遭遇过什么事，才不得不把心冰封起来。青年笑起来很漂亮，虽然他很清楚的知道，他是个男人，但他打心坎里觉得，小孟一笑起来干净漂亮得堪称举世无双。

所以后来，他会为了让青年露出更多的笑脸故意做一些蠢事逗他笑——比如他总是哭穷时千变万化的表情。他也感觉出来青年会因为别人一句最简单的谢谢开心好久，所以他总是带他去街上逛逛，感受百姓们最淳朴的热情和感谢。

有时候，也会有些心疼。一个年龄比他还小的青年，要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才能完全封闭自己的感情，完全不相信别人，连最简单的谢谢和笑脸都完全没有体会过。

追命查过孟星魂的底细，没查到什么东西。他隐隐的有预感，有着谜一样过去的青年的身份或许真的非比寻常，但是潜意识中却总是在否定自己。或许他是在自欺欺人，但他就是自私的，想把这种单纯的相处时光，延长，再延长。好像这样，就能看到永远的方向。

追命发现，孟星魂似乎很喜欢一个人到京郊的小山坡上喝酒。半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星魂知道，追命在跟着他。不知道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戒心还未消除，或许又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不在乎。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虽然快活林有着天下间最香醇的美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六扇门的酒别有一番滋味。

仰头又喝了一口，声音不大不小的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追命笑笑，从树后走了出来，到他身边坐了下来，“还有酒吗？”孟星魂从身侧捞过来一壶没开封的丢给他，“追三爷很闲吗？整天跟着我。”

追命接住酒壶的手微微一顿，能感觉出来他的存在……其实他也察觉到了，孟星魂的轻功，其实或许根本并不在他之下。摇了摇头，揭开酒壶的封泥喝了一口。“看你总来这里喝酒，有心事？”

孟星魂摇头，“习惯而已。”追命一脸流里流气的笑，“这习惯不错，介不介意多个人一起？”孟星魂侧头看了一会儿追命，虽然这家伙和叶翔的感觉差了太多，不过……似乎也不错。于是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追命一愣，月色下孟星魂的笑容，如流星一般遥远炫目，却转瞬即逝。而这个瞬间，竟有了一种让他甘愿远远去守望的错觉。迅速的回过神赶紧又喝了几口酒，“你……在看什么？”孟星魂没回答，视线移回到了广袤的天幕上。

过了很久，久到追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轻不可闻的一个声音，闯入了追命的耳际。“流星。”追命一愣，“流星？真没想到你会喜欢这么……”斟酌了半天用词，“虚无缥缈的东西。”孟星魂只是喝酒，并不解释。

从小他就喜欢躺在山坡上看那一道夺目的光芒划过天际。虽短促，却再也没有一道光芒比它更灿烂、更辉煌。可是，划过天际后的那道光芒会坠落在哪里？即便经年过去，他成为了一个手染鲜血的杀手，这问题依然一直留在他的内心深处。

只是而今，他再看着流星划过天际，再也不会有像小时候一样的动作——伸手去抓或者合拢手掌。他早已厌倦，无论是杀人还是追寻问题的答案。可是，在流星划破天际的一瞬，内心仍会有一丝悸动，那道夺目的光芒究竟会坠落在哪里？

也只有这时，孟星魂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也有很多时候会觉得，自己就像那天边坠落的流星，不知所起，也不知该去向何方，在无穷无尽的宇宙中四处漂流。可是正因此，反而却更想知道流星坠落何处，和流星一样无根无家漂泊孑然的自己的归处又将是在哪里。

孟星魂眼前一亮，一道流星，刚好划过天际。追命眯了眯眼，忽然有点知道，青年为什么喜欢看流星了。许是喝得太多，又许是追命的话勾起了一些无意义的记忆，孟星魂下意识的，时隔多年，再一次伸出手，去试图抓住那转瞬即逝的一道光。

追命看着孟星魂恍恍惚惚的动作，好奇的凑了过来。孟星魂怎么也没想过，在他这一次收拢手掌后，手掌之后，却刚好是追命那双含笑的眼睛。

在这一刻，孟星魂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外面那层坚冰忽然碎裂，破冰而出的声音。他不仅找到了心脏的位置，更——听到了那温热有力的，心跳的声音。

距离太近的追命的。还有，他自己的。

也是在这一刻，孟星魂忽然就知道了，自己苦苦追寻了多年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天大地大，心安，即是归处。

后来，他们经常一起躺在京郊的小山坡上喝酒，聊天，看流星。聊一些最近江湖上的奇闻异事，也聊六扇门里的林林总总。却从不聊关于彼此的事。孟星魂知道追命怀疑他，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没有问过。

最近蜀中一带不太平，无情和冷血被皇上叫去了宫中调查事务无法脱身，铁手也有任务在身，和水芙蓉一起去了江南，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并且责无旁贷的落到了追命肩上。追命就带上孟星魂出发了。

蜀中一带虽然神秘危险，但风景着实不错。重山叠翠，青山碧水。不过传说各种毒物也很多，一方面是因为江湖上最大的用毒世家唐门便在蜀中，另一方面是因为武林最神秘的毒物的产出处药王谷也在蜀中。

之前说蜀中不太平，就是唐门和药王谷不知起了什么冲突，由于两方都是用毒高手，神侯担心伤及无辜，便让他们来看看，能解决最好，就算无法调解也莫要伤害到百姓。

六扇门与唐门之前有过交情，他们便先到了唐门。仔细询问了一下，发现竟然是药王谷抓走唐门的人去试毒！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决不能继续纵容下去。但问题就在于，唐门的人也都身手极好，而且唐门机关暗道毒物密布，竟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抓走？

追孟二人决定去药王谷探探底细，新上任的唐门家主唐越担心他们，给了他们一瓶药，虽不能解百毒，但至少能抵御一般毒物。两人谢过唐越，便往药王谷进发。追命把那瓶药交给了孟星魂，说了句“小心”，含笑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