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9、
时间忽然过得很慢,世界好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安静。偶尔有麻雀飞过屋檐,和附近人家打扫房间或说话的轻响。
钟朗的气息平复了,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他的步子很慢,却也很沉。贺彩的心忽然就随着这稳健的步伐沉了下去。钟朗走到贺彩面前,阳光照到钟朗的身上投下阴影,刚好笼罩到贺彩身上。
贺彩微微抬起头,看着钟朗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平静的深潭之下暗流涌动。钟朗也看着贺彩那双被阳光映得流光溢彩的眼睛,一瞬间翻涌过无数的情绪,太复杂也太快,他抓不住其中任何一缕。
“贺栋……是你哥哥。”最终说出口的,是这句话。贺彩忽然闭上眼笑了,点了点头,“是。”“……亲哥哥?”贺彩看着钟朗,歪了歪头,“是。”贺彩顿了顿,血色很淡的唇在阳光下几近透明,“但是我跟你说过的其他的事,都是真的,你相信吗?”
信。不信。无论哪一个,都只不过是很简单的回答,却开不了口。他相信贺彩吗?无疑是信的,可是却信的不彻底。可是若说不信,为什么又会回来找他。人,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综合体。又或许是,自从遇到贺彩之后,他就总是陷入矛盾之中。
钟朗这边正思维混乱着,贺彩却噗哧一声笑了,漂亮的眼中明亮的光隐约暗淡了一下,很轻松的拍了拍钟朗的肩,“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我只不过认识几天,又不是三年,有什么理由相信我。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吧。”
这样更好。此事非同小可,你死我亡非生既死的事,他一个人面对就够了,不需要连累钟朗,和他身边的人。那么在还未牵连他们之前断掉,对彼此都好。连累无辜,可不是他的风格。贺彩双手插兜耸了耸肩笑了笑,“那么……钟探长,再见了。”
说完,贺彩转身离开,阳光在那道纤长的身影背后打下一道狭长的影子,渐行渐远。
钟朗回到实验室的时候,于胜男看着男人晦暗莫测的神情,和韩非对视了一眼。“钟朗,怎么了?”钟朗回过神关好门,半晌才说,“马见三的一个副手,叫贺栋。”于胜男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贺彩……是他的亲弟弟。”“什么?”韩非低声惊呼,于胜男也是惊讶。
钟朗皱了皱眉,“虽然他是贺栋的亲弟弟,也放走了贺栋,但是我觉得,他好像没有骗我……”于胜男笑了,“那你这副表情做什么?怎么不问清楚?”钟朗叹了口气,“他走了。而且刚才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需要确认。”毕竟此事牵连甚广。
于胜男点点头,“所以呢?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钟朗没做声。如果有人盯着他们,那么现在以为他们分道扬镳的结果还是好的。他也知道一旦牵扯到秘密警察处,事情就会很复杂,他也不想连累到胜男韩非和小慧。而且他必须先给自己一个,足够相信贺彩的理由。
“韩非,你查一下贺栋的资料,在此之前先按兵不动。”钟朗说完之后,无意间看到了实验室椅背上搭着的那件宽大的围巾,微微愣了愣,思绪忽然飘得有些远。
贺彩回家换了身衣服,终于感觉和这个上海滩不再格格不入,又拾掇了一下头发,改头换面之后出了门。不管再怎么嘴硬,但心里还是承认,钟朗的话……听听其实还是没错的。行了,别想那些没用的了。既然说过再见,有些事,还是忘了好。贺彩对镜子中的自己说。
早上在江边,他其实可以直接突围,但是却还是顺手带走了贺栋,不仅仅是要问那几句明知道不会有答案的无关紧要的话。而是近距离的观察,就算贺栋不告诉他,他也能看得出来。贺栋的风衣和皮鞋上都沾到了一种特殊的金色黏土。
上海新建或翻新的建筑,还是金色,又需要用到这种特殊黏土的……简单的打探了一下,便到了最近上海滩刚落成的能与百乐门齐名的歌舞厅——新都会。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贺彩站在金碧辉煌的新都会外面,被明亮的灯箱晃得眯了眯眼。
怎么进去,是个问题。新都会刚刚落成,有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捧场,门口的接待都会查来宾的请柬,有请柬才可以进入。贺彩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佐证了,新都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正在贺彩犯愁该怎么混进去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一个很好的契机。只带了一个手下,刚从大门进去的——上海王,余其扬。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第一次庆幸不太符合自己风格的西装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贺彩在脑海里飞快的调集那天见到过金九龄的记忆,抓了抓头发又清了清喉咙,眼角眉梢都换了一副神色,又调整了一下整个人的气质,然后明目张胆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的走向了新都会门口。
很小的时候,贺彩曾经听父亲讲过一个故事。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另一个自己。他可能和你长得很像,又或许和你共用一个灵魂。所以你真的有可能遇到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只是当你见到这个人时……或许,你就踏进了死神的大门。
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贺彩一向对这种玄玄乎乎的论调嗤之以鼻,不过到目前为止看来,他和金九龄长得很像,还是不无好处的。比如现在。到了新都会门口,自然的被拦了下来。贺彩慢慢的侧过身,闪烁的灯箱照亮了他的脸。
接待生在看清被拦下的人时,微微愣了愣,声音都变得没什么底气了,“金老板……麻烦出示一下您的请柬。”贺彩看着接待生的反应,学着金九龄式的温润,人畜无害的笑了笑,“请柬呢,是没有的。只不过是刚和其爷吃完饭,闲来无事就一起过来看看,刚才下车时慢了一步,这才分开了的。小哥如果不嫌麻烦,可以进去问问其爷。”
贺彩知道,他们才不会去因为这些小事去问余其扬呢,金九龄和余其扬的关系本就暧昧难明,在这种时候去触上海王的逆鳞?谁都没这个胆子。接待生尴尬的笑了笑,冷汗都快下来了,“不麻烦其爷,金老板里面请。”贺彩微笑着点头以示感谢后,悠然的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