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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浅绿色的衣裙在昏黄的灯光下变的苍白,整个人晃晃荡荡,失魂落魄。内心寒凉如冰,脚下的水泥路面竟然是蒸腾的暖。车灯在身后照着,拉的影子纤细悠长而模糊。
身后的车终于停下来,轻轻的打开车门又关闭,有人走到她身边,“我猜想,如果现在我是个十恶不赦的酒色之徒,你是不是依然能做到这样漫不经心?”
“……可惜你不是。”
“……”
“起码,歹徒会有求于我,无论财色,虽然不多。”
石蕖不解的停下来,扳过她的肩膀,“怎么了?”
郄楚宁低着头,突然抬手捂着脸,抽泣不止。
“让我猜猜,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他的语气带着笑。
她摇头。
“那还有什么让你失魂落魄到连鞋子都忘了穿?”
她肩膀一僵,拿开手隔着泪光看着地下,她竟不觉自己光着脚。
确实,如此落魄。
她缓缓蹲下来,眼泪无声的落在地上。
“走吧,我送你回家。”石蕖不容她拒绝,扳着她的肩膀拉她起来,揽着肩膀送她坐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一路无话,郄楚宁倚着车窗看着窗外,直到车在一家门店前停下来。
石蕖下车离开,她坐着不动。
不一会,他返回来,打开副驾驶车门,手里拿来一双软底鞋,“穿上试试,不合适再去换。”
郄楚宁看着他弯腰过来握住她的脚踝,向后缩了缩,“你怎么会买这种鞋。”
“哪种鞋?”他为她穿好,站直身子,笑问,“女人的鞋?在后面跟着你走了半天,难道不应该明白,你需要一双鞋子吗?还是说你喜欢赤脚逛街?”
“……”
“先带你去吃饭。”他再次发动了车子。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精神食粮不充足,自然要物质粮食来补充,你说是不是?”
“……”
两个人选的是一家不大的面馆,点两碗面。
“这家的面不错,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尝尝?”看郄楚宁筷子挑着面迟迟没有动,石蕖笑道,“还是一碗面太过简单?要不要……加个鸡蛋。”
他似乎试图用他的幽默逗她一笑。
郄楚宁挑起面条,“没有,我等着它凉一点。”
“……你也这样吃啊。”他似问她,又似自言自语。
“嗯,挑起来凉的快。”说着,吹了吹,张嘴吃起来。面还是太热,烫的牙有些疼,“真的很好吃。”味蕾瞬间复苏,良久,抬头,“你怎么不吃?”
“啊?哦……”石蕖猛眨了眨眼睛,曲指轻轻抚了抚额,拿起筷子。
什么样的男人看着一个如饿死鬼一样吃饭的女人会双满眼哀伤?
自然,他的目光中不会是她。
郄楚宁轻轻放下筷子,“这地方你来过吗?”
“……来过。”
“是啊,没有来过怎么可能知道面好不好吃呢。”
“……”
“你一个人?”
“……”在郄楚宁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石蕖却缓缓开口,“和一个人。”
“很重要的人?”明知这样问不礼貌,却还是想窥探。
“是的,很重要。”
“有多重要?”她紧追不舍。
“比我的命重要。如果哪一天……”
他突然停下来,郄楚宁也不再问。
两个人似乎都没了吃饭的兴趣。石蕖放下筷子,右手攥了攥拳,又松开。
“你这么爱她?”郄楚宁轻问。
石蕖似乎一惊,猛然抬头。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郄楚宁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这里告诉我,你这里住着一个女人,”她再指了指自己的心,“从未改变。”
他沉默,忽的笑了,却有些悲凉,“你呢?”
“我……这里也不是空的。”她继续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可是,他不爱我。”
“你怎么知道?”
郄楚宁仰着头笑了笑,“你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如此吧?告诉你,我去突破自我,去找我爱的那个男人了。”
“突破自我?”
“没错,知道我有多主动吗?”
“……”
“我躺在他的床上。”
“……”
“他怒斥我,让我起来!”抬手擦了擦眼睛,自嘲的笑,“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贱?送到床上人家都不要。”
“……你很爱他。”
“他不爱我。”
沉默过后,石蕖笑了笑,“那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了。”
“怎么,你也送到人床上,被人拒绝了?”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我没有这种机会。所以,对比来看,你比我幸福,起码,那个人是你可以努力去争取的,不像我。”语气黯然。
“你怎么了?”
石蕖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问,“被拒绝后死心吗?”
“……”
“如果哪一天他突然和别人结婚了,你是不是也不会体会挖心之痛?能够做到淡然处之,才算的上修为。你……能吗?”
郄楚宁低着头,狠狠抠着桌面,柔软的指甲终抵不过坚硬的木板,指甲上翻,钻心的难受,“这算不上修为,只能算死心。”
“你死心吗?”他追问。
“若你能做到,我当然能。”
石蕖没料到被她反将一军。
“恐怕,无论何时,她对你来说,都是刻骨铭心吧?即使心死。但是只要你的心脏还在跳动,就会为她蠢蠢欲动吧?”
“……对别人的事情侃侃而谈,通常都是有相似经历的人,那么,你是否也感同身受?”
郄楚宁笑了笑,“这是在做什么,你一刀我一刀,相互捅着玩儿?”
“这样也好,时不时刺激一下心脏,证明自己还活着,”石蕖站起来,理了理衣袖,“走吧,现在送你回家。”
车窗外,有车辆擦着车身呼啸而过,轰的一声响。车内,两个人沉默。
车在路边停下来,抬头就是她住的地方。
“既然放不下她,为什么不努力争取?”她轻轻开口,“努力过后,起码不会后悔。”
他轻轻摇了摇头,“有时候努力了,会不后悔。有时候,会追悔莫及,痛不欲生……”
“没有努力过,怎么知道……”
“有些事,结果已成定局,就像一座大厦已经修建完成,你不能因为这里面包裹着你心爱的钻石而让大厦倾覆,对不对?”
“……”
“所以,你比我幸福。无论你做什么,得到的是什么,都是你努力得来的结果。”
“即使是坏的?”
“坏?”石蕖轻笑,“都说女人有精准的第六感,你觉得会是坏结果吗?”
“我不知道。”
“也对,第六感如同算命先生的卦,算人不算己。不如,你预测一下我,看看我将来会怎么样呢?”
郄楚宁微微侧头,看着他靠过来的脸。
棱角利而不戾,有情有义。
眉毛英挺浓密,重情。
眉眼似欧洲人,多情。
双唇微薄,紧抿,却又薄情。
即使她不是巫婆,不是吉卜赛女郎,见到此等男子,也能乱侃到六七分。且纯属逗他一笑,“你今生会为情所困。”
石蕖一愣,脸色不着痕迹的缓缓冷下来,继续看着她。
“不过,你重情重义,情路虽漫长曲折,但是……百年之时,你爱的人一定在你怀中。”
“真的?”本是一句玩笑话,他的目光晶亮而期待。
郄楚宁用力点了点头,“一定!”
“谢谢。”
他安心的眼神竟令她不忍直视。是一份怎样的爱,让一个男子忐忑难安?
她抬头看了看,楼层太高,她住的地方依然一片漆黑。这么晚的夜,没有人在家等她,她亦没有要等的人,胸腔里却空落落的,仿佛被挖了心。她安慰的了别人,却安慰不了自己,就如医者,医者医人而不能自医。
“你说,我们像不像不愿投胎的小鬼儿,他们游荡在阴间,而我们,游荡在这里,孤魂野鬼,渴望被爱。”她问。
“渴望爱的人,谁不是爱情里的孤魂野鬼。”就如他,明知定局,却想从别人口中听到安慰。
“如果哪一天,你不再思念她了,愿不愿意和我这个孤魂野鬼做个伴?”
石蕖扭头看着她,似是想看出她脸上几分认真,倏然一笑,“如果你真有成为野鬼的那一天,欢迎随时来找我这个孤魂。”
“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只要你有成为野鬼的那一天。”
两个人相视而笑,仿佛一下有了共同兴趣。
“那我先回去了,孤魂。”郄楚宁打开车门下车。
“楚宁!”身后石蕖突然喊。
她应声回头,见他打开车门下车,狠狠甩上,大步朝她走来,抬起手臂用力抱了她,几秒钟的时间,松开,“谢谢。”
郄楚宁不觉惊讶,更不觉不妥,这是一个朋友的拥抱,她分得清,抬了抬脚,“也谢谢你送我的鞋子。”
“不要成为你说的孤魂野鬼,即使将来我是那个在人间游荡的孤魂……我不需要任何人作伴,任何人。包括你。”
一句嘱托透着无尽的苍凉和孤单,郄楚宁抬手狠狠拥抱他,靠着他的胸膛。直到感觉到彼此身体透着的暖意,松开,“你也好好的,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