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国丧回忆(1 / 1)
二月二十八,国师柳风廷逝,举国皆哀。
皇宫内乃至整个皇城都银装素裹,白帆纷飞。皇上五日未早朝,并下令,一年内禁止云国一切庆典。
甚至孩童也能感到这种悲伤的氛围,小诺一直静静的陪着爹爹,偶尔担忧地望望安然。安然眉目紧锁,心里压着一股沉闷之前,国师的话一直在她脑中回荡,她有些烦躁地踱着步,心中很是茫然,到底该如何做才能不违国师所托。
皇帝已经萎靡了几日,一直在正华殿内借酒消愁,谁人也不见,只是把一切丧期事宜交给平南王处理。平南王尽管也是心情沉重,但却被一重又一重的事情压得团团转,两日都未曾入府。温婉这个贤内助一直跟着平南王忙东忙西,尽量分担平南王的担子,而云华同学过的类似留守儿童。
三月初五这一日,送走了一大波月、水两国吊唁的使者后,平南王闯进了正华殿。也不知两姐妹是如何相谈的,只正华殿内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间或伴随几声怒吼,午膳都没法送进去。动静持续了一个下午,最后内侍们看到平南王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次日,平南王带着尚方宝剑再次闯进正华殿,殿内声音照旧,甚至更甚昨日,平南王出来的时候,眼尖的内侍发现,平南王的脸色好了许多。
三月初八,皇帝大人重登早朝。大臣们一不小心的发现,皇帝大人的脸上多了许多的青紫,联系到前两日的传言,暗道:平南王确实是个胆肥的,连圣颜都敢打,不过结果总是好的。
皇帝大人接下了平南王手中的部分事项,尽心完成了对国师最后的凭吊。平南王在完成了丧礼后,和王妃温婉回到府中狠狠的睡了几日。安然静静的看着这对姐妹的变化,烦躁的心也慢慢沉浸了下来。
平南王府内,蒹葭院设有一暖玉阁,此时安然等人就住在里面。暖玉阁是温婉出嫁前,平南王为他亲手所建,因怕爱妃受不了冬日的寒风,此时恰好便宜了安然一家。阁内虽没有火炕和火盆取暖,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确实当得起暖玉阁三字。
七月身子的白清清也终于缓解掉了所有路途带来的不适,除了孕期带来的些许浮肿,精神确实极好。安然问过清清,带他生产过后在回安平镇可好?清清很淡然的回复,妻主,只要你在就好。一句话好似一股暖流,温暖了安然的心田。
没了顾虑的安然也就接起了她的担子,然而却还是需要觐见下皇帝大人,毕竟教导太女不是个小事。缓解了情绪的皇帝大人正好召见平南王和她,两个人整装就进了皇宫。
正华殿内,皇帝大人手执白子正在与新任国师柳玄对弈,安然扫了扫棋面,白子已现败迹,看见她俩进来,皇帝大人放回手中棋子,道:“罢了,这一局是朕输了。”
安然忍了又忍,没忍住,最后手欠的拿起一颗白子放到了一个位置,棋面形势瞬间大变,皇帝大人与柳玄如同探照灯般的目光刷的射向了安然。安然缩了缩颈子:“嘿嘿,那个凑巧、凑巧。”
收回目光,皇帝大人和国师就着棋局继续了下去,结果平南王和安然当了一天的门神。这一局一下就下到了掌灯十分,皇帝大人以半子之差险胜。几个人都已经饥肠辘辘。皇帝大人摆宴湖心亭。
湖心亭并非一个亭子,更似在湖心中建造的一个暖阁。平南王告诉安然,湖心亭是当年父妃受宠时,母皇为他所建,她的父妃以前经常在此处居住,现在确实她们姐妹二人的回忆。感伤时、心绪不稳时皇姐也会来此处独酌。
这一宴菜色很是简单,好似农家小菜,四个女人却吃的心满意足。撤了晚宴,皇帝命人烫了几壶玉溪春过来。安然轻饮了一口,很是纯烈,后劲十足,便不敢多喝。国师也是淡饮了几杯就放下了酒樽,陪着皇帝大人有一嘴没一嘴的聊着。皇帝大人与平南王的酒盏是一杯连着一杯,不消一会儿,两姐妹皆显醉意。话题也从国事渐渐转到国师身上,语调从高亢慢慢变成了哽咽。
皇帝大人回述着与国师间的点点滴滴,平南王间或补充,二人皆泪湿于睫。
她说:“父妃去世时,阿离才五岁。母皇薄情,并未对我们姐妹多加照扶,任我们在这吃人的后宫苟延残喘。冯贵妃向来恨父妃入骨,连带着我二人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他趁着我姐妹失势之时,诬陷我打了他的孩儿云吉,在母皇面前吹耳边风。母皇甚喜云吉,为了讨好他们这对父子,把我打的皮开肉绽。廷姨闻讯,匆匆赶来,把我护在怀中。母皇不依,廷姨拿出□□印,道‘此乃先祖赐给国师们的特权,上打昏君,下惩贪官。’”
安然暗暗咂舌,想不到国师竟有这样大的权力,想来□□印和尚方宝剑一样的特权,收敛心思,只听她继续道:“母皇无法,只得任廷姨把我抱走。廷姨把我带到国师府,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我两个日夜,才捡回了我这条小命。”
她说:“后宫内见风使舵的宫人甚多,自从听说我得罪了冯贵妃,惹怒了母皇,遍拐着弯的欺侮我,连带着阿离也受了苦。我们三餐不饱,更何况阿离那么小,饿得面黄肌瘦,我忍不得阿离受苦,便每晚潜去御膳房偷些饭食,阿离才缓解了些。”
平南王攥着皇姐的手,眼泪扑簌簌的滚落。皇帝大人反握她的手,继续道:“小人进言,母皇得知我偷盗东西,大发雷霆,根本不听我解释,命人将我关进杂役房停食三天。我本就饥肠辘辘,这三天怕是直接要了我的命。”
“我当时听到消息,大急,”平南王接道,“夜半偷偷跑到国师府求救。廷姨得知此事,大怒,和母皇大吵了一架,然后接回了皇姐。此后,成年前,我们的饮食都是廷姨提供的。”
安然听得凄凉,看向柳玄,柳玄面目悲戚。两姐妹的回忆却还未中断。
她说:“阿离六岁那年的冬天,极其的冷。我未照应好阿离,阿离年幼,不识骗局,结果被小人推入湖中,我赶过去时,只看到她挣扎的小手露出湖面。我求侍卫、侍从帮忙,甚至跪下相求,她们只是冷眼旁观,甚者,转身离开。我害怕,踏进了湖中,冲着阿离的方向走去,结果被赶来的廷姨拎了上来,然后廷姨又跳入湖中救起了阿离。廷姨带着我们回了国师府,彼时阿离已是奄奄一息。我哭着求廷姨救救阿离,廷姨摸着我的头让我放心。结果这一次廷姨耗费了半数的灵力,才将阿离从鬼门关抢了回来。”顿了顿,“此后,廷姨就把我们带在了身边,贵妃、侍官们也再不敢明目张胆的欺侮我们姐妹,我们才算过上了好日子。”
她说:“我恨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所以我掌权的那一刻,几乎血洗了皇宫。”
她说:“若没有廷姨相互,我们早已是那世的鬼魂。”
她说……
回到王府的一刹那,安然的耳边还在回想着皇帝大人的故事。此刻,她庆幸讨了免字金牌,庆幸她可以带给她的家人一个温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