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情切(1 / 1)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子宁不嗣音。
远处有茫茫微光,越来越亮,雪玉努力打开双眼。
光线好亮,下意识的挡了挡眼,这次她清楚的知道这不是阳光,是雪光。
白衣的男子静静立在一旁,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有一瞬,他以为一切都没变。
她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般忽闪了一下,他知道她就要醒了,果然,如从前一样,突然地明亮让她习惯性的伸手挡了挡双眼。他几乎就要以为,下一刻她会对着他绽开笑颜,一如从前。
从前,只是从前。
她醒了,茫茫然的望了望他,片刻后她轻轻侧过了头,吝啬的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然后,他清醒过来,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对不起。”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他先开口。
没有回应,她甚至又轻轻阖上了眼。
张良知道她在生气,他理解,当初,背弃诺言的是他,抛弃她的是他,不信她的是他,害她受苦的是他,甚至,他造成了她的毁容,那道伤疤以一种狰狞的方式控告着他的残忍。她有理由怨他甚至是恨他。
“东诚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侧身坐到她的床畔,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当初在下邳,你走得匆忙,有一件东西没能送到你手上。”张良看着无动于衷的某人轻轻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玉石,“当初我失约是因为在帮韩成收复失地的时候负了伤,实在没有办法赶回。”
“玉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相信你。可是,玉儿,我实在没有办法跟你陌路。”
雪玉翻身坐起,不敢置信的盯着面前的人,岁月并未在他的面容上留下痕迹,这么多年,他仍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姬良。他的手掌在她面前摊开,手心里仍是那枚血红,仿佛历史重演版,他郑重地把它交给她。
“我只是气恼你最终的选择居然是血莲心,一时便忘了让莫冰把它带回给你,等后来再去,已是人去楼空。你看,你也够残忍,转身都转的那样潇洒。”
本来有什么要争辩的,可是一时又不知道要争什么,雪玉任由他把那枚玉石重新戴回她的脖子,他凑到她耳边,呵气如兰,“那时说的是气话,我从来就没后悔。”
雪玉的眼泪一下子决堤,原来她等了这许久,一直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张子房,你混蛋!”她哭出声来,“你知道我看到那句话是什么感觉吗,你居然跟我讲你后悔当初救了我,你居然敢讲那样的话!”
她握拳用力的砸到他胸口,像个泼妇般发泄。
他终于松口气,把眼前的人儿紧紧搂入怀中。是的,他也害怕,若是她果真放下他了,他该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那种话真的很让人崩溃”她抽噎着道:“我,我以为,若你真的抛弃我了,不爱我了,至少也不要后悔曾经爱过啊。”
“对不起,我只是,正在气头上,你对我的态度那样决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他抚着她的发丝,“若是你真的是那样,我该怎么办。”
“玉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几年之后,雪玉回想起来仍记得这天,他这样一个任何事都能云淡风轻的应付的人,这天,那样无奈的对着她讲,我该拿你怎么办。
雪过天霁,又是一天。
东诚倚着门框凝视着仍在睡梦中的雪玉,眼中是融化不开的温柔,还有深深的无奈。
他早就明白她的心意,她这个笨拙的丫头,她爱那个人爱的那样明显,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但愿,他也是这样爱着你的。
轻手轻脚的掩上门,东诚走出屋来。
迎面走来一个白色的人影,白裳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东诚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她今天怎么样了?”张良并不急着进屋。
“已经好很多了,黄石公给她配的药很有用。她还没醒,你进去吧。”东诚说完抬脚便要走。他们不过以为雪玉是感染了风寒,甚至雪玉自己也这样认为。只有他和黄石公明白雪玉的症状,可是他不能说实话,对张良不能,对雪玉更不能。
“我不进去了,今天来是找你的。”张良拦住了他的去路。
东诚显出无所谓的模样却还是停住了脚步,“洗耳恭听。”
“谢谢你,多谢你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
东诚不置可否。
“刘邦已经决定要出汉中了。”张良直视着面前已经一脸不耐烦相的人,连惯常的笑容都收尽,“你知道的比我多,你该知道怎么做。”
“雪玉拜托你了。”
话未完,一道剑光闪过,张良低了低眉目,看着那柄正对着自己的长剑。
“你若敢负她,我必毁你毕生所求,正如你所说,我知道的比你多,你若为其他女人负她,我必亲手杀了你,你若为天下而负她,我便颠覆天下。”
“我不会负她。”张良抬眼看着那个举剑的男子,那一刻,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
“最好不会。”
蓝衣男子收剑,护额上的蓝宝石幽幽的一如他不知落在何处的神思。
雪玉啊,我怎么就没有早点回去找你,怎么就让别人占了先。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属于我们的雏菊花语由你告诉了另一个人。
只是,骄傲如他,他从不会讲。
可是,林雪玉何尝不是聪明人,她早就醒了,他们的对话,这两个同样身为天之骄子的男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到她耳中。
她想她林雪玉何其幸运,得你们倾心如斯。可她又何其不幸,再三被命运作弄,总是阳错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