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留(1 / 1)
一枝寒梅放在一个新堆的坟头上。
一个哀伤的女声轻轻浅浅的飘落,“寒冬腊月,找不到莲花,这寒梅一支你就将就着收了吧。”
“莲花,枉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却未尽到姐姐的职责,总是害你跟着我吃苦不说,还让你为我送了命,实在是对不起。”
“走吧,晚了或许就出不了城了。”一袭水蓝衣裳的男子伸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女子。
雪玉怔了怔,“东诚,你说,我是不是个特别会给人添麻烦的人,苏樱姐因为我放弃了自己好好的姻缘,莲花为保护我年纪轻轻便去世了。我的存在是不是只会给人造成困扰?”素衫女子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东诚面具下一对眉蹙紧了。
“苏樱跟扶苏之间牵连了太多的生死,就算没有你,他们两个也走不到一起。莲花牺牲自己是她自己的选择,宫里的女子本就命薄。”东诚的声音无波无澜,雪玉一惊,他倒是看得透。
“只是你。”东诚稍稍顿了一刻,“确实是一个麻烦。”
雪玉一张脸顿时垮下来,眼中波光潋滟。
东诚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抱某人上马。
雪玉只觉得身边一阵温暖,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难得的温柔,“是个麻烦,却是个让人愿意为你麻烦的麻烦。”
雪玉的脑子一时短路,呆了片刻,旋即笑颜如花。
“满意了?”头顶传来他戏谑的声音。
“勉强。”雪玉低了头,压抑着脸边红云。
“坐好了啊。”
话音刚落,马蹄声已然响起。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的紧,雪玉神色黯然,终究是景似人非。
“你最好还是把骑马学会了吧,你这样重我怕我的马担不起两个人的重量。”
“哈?那也是因为你太重了吧。”雪玉气恼。这人枉为21世纪的男人,难道连女人最忌讳的事都不知道。
雪玉虽是奉着颗汉子的心,终究是个姑娘皮囊,但凡寻常姑娘会计较的事,她会更计较一两针。偏生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触了两颗地雷,一是年龄,二是体重。
雪玉琢磨着这两颗地雷该如何给他扔回去,他又轻飘飘的来了句。
“头发太乱,肤色太差,看来你要学的不仅仅是骑马。”
雪玉一张脸黑到不行,若不是考虑到自己不会骑马,她准会一脚踹他下马。
想来,大丈夫者能屈能伸,也不在呈这一时口舌之快,又念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我就暂记着了。
抛给他一个意味伸长的笑容,“你说的,本姑娘记着了,定会勤于学习的。”
东诚下意识的握紧了缰绳,感觉似乎是自己多嘴了。
“喂,我们去哪儿呢?”行路许久,雪玉已经昏昏欲睡了。
“不知道。”他答得倒是干脆,且万分真诚。
“那,怎么办呢?”雪玉上下眼皮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嗓音里听不出一点怎么办的担忧。
“随遇而安不是你最擅长的吗?”东诚看了看怀中摇摇欲坠的女子,轻轻笑了。
“唔,嗯。”雪玉也不知道在答什么。只是觉得这一方天地是难得的让人安心,她可以安然的睡下去。
马背上颠簸的不适渐渐消失了,伸手触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像是棉花被,来不及多想,身上已多了一份重量。
肆意的翻了一个身,没有预料中的高空坠落,身下是安安稳稳的,于是雪玉也安安稳稳的睡过去了。
冬日里的阳光穿透窗纱,探进半个脑袋。
雪玉伸手挡了挡,睁开了眼。
简单的床铺,估计是东诚晚间投宿的店家吧。
又想想东诚呢,转头一看,床边正趴着一个少年。
毫无防备的睡颜,阳光缠绕在他的睫毛上,很轻很柔,那样安静的模样。黑发在床沿蜿蜒了一路,泼墨般的洒在被上。雪玉那颗慈母心瞬间被激醒,东诚平日里总是一副老成的模样,想不到睡着了原也是个孩子样。
只是那副面具仍好整以暇的挡住了他的半面脸颊,雪玉看着有点碍眼,这回儿摘了他也不会知道的吧。
手指刚伸到半空,少年却突然醒了。一双眼瞅着她愣在自己面前的手,雪玉尴尬的笑笑,“你头发乱了,我帮你理理。”
说着,一只魔爪已经伸过去,在他头上胡乱抓了一气。心中气恼,连个面具边儿都没摸到。
东诚不动声色的望着她。
雪玉又尴尬的收回了爪子,忽而想到一件更尴尬的事。
“话说你怎么会睡我床边啊?”
东诚打了个哈欠,“昨天某人抓着我的手不放,我也没办法。”
雪玉望了望自己的另一只爪子,仍然不依不饶的抓着他的手,嘿嘿嘿干笑几声。
“可以放手了吗?”东诚无奈的看看她那只毫无退意的手,额上的青筋突出了一层。
“啊?哦!”雪玉小心地抽回自己的手,又呵呵陪笑两声。
“对不起啊,我睡觉的时候,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又加两句,“还有就是我睡觉的时候,你离我远点,我要是睡里抓到了什么,是死都不会放手的。”这点林母深有感触,小时候为了让雪玉学会自己睡觉,林母会先陪她睡再打算半途溜掉,结果往往是雪玉死死地拽着她的胳膊,怎么都挣不脱。
东城点点头,“见识到了。”
雪玉挠挠头发挠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挺不妥的,甚为不妥。
“那个,你出去一下,我,换个衣裳。”雪玉断断续续的道。
“哦。”东诚难得一次显得这么不自然。
其实他离开房间给她带上房门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提醒她,她的外衫没穿好,半个肩头都裸露在外。后来听到屋内一声惊叫发觉自己不说是正确的选择,尤其是半路上遇到匆匆赶来的店小二,更是觉得自己离开的正是时候。
雪玉颇为气恼的坐在床沿,心想怎么自己人到了古代,思想也退化了呢。想当年在学校里抹胸长裙也当众穿过啊,不过露个肩膀而已,怎么如此的不淡定了。
神情怏怏的换了衣服,梳了头发,坐着发呆。
今日倒是个晴天。
“东诚,我们接下来去哪呢?”雪玉一边往嘴里塞第三个馒头,一边含糊不清的问。
东诚颇为无奈的扯出她混着馒头一块咬进去的发丝,“上次去楚地你不是遗憾没去沛县吗,想去吗?”
雪玉默默地放下了馒头,静静地盯了东诚两秒,接着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我想去下邳。”
果不其然的,东诚本来喝了半碗的水直接倒入了衣领。
“喂,你没事吧。”雪玉手忙脚乱的给他擦衣服,被他一个眼神杀回。
乖乖的坐回自己的位置,等着一顿训斥。
东诚却毫无动静,半晌,他开口,“你想见他。”不是疑问,不是猜测,肯肯定定的一句话。
雪玉心虚的望了他一眼,“我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照着历史的记载生活着。”
出乎意料的,东诚并没有点破她的小心思。
雪玉急着表明心迹,“我只是远远的看看他,不会再介入他的生活了,看完我就走的。”
沉默良久,“一晚上的时间学会了骑马,我就带你去。”
“啊!”雪玉瞬间瘫软了,“时间这么短?睡觉怎么办呢?”
“好吧。”东诚看着她叹了口气,“既然某人不学···”
“学!学!怎么不学!”雪玉赶紧打岔。
其实雪玉后来回想起来,是该万分感激东诚的,若不是他逼着她学会了骑马,她就只会以一个拖油瓶的姿态出现在另一个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