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晴(1 / 1)
“阿良,快来尝尝我做的糕点。”雪玉捧着一盘香气四溢的糕点冲着刚跨进门来的蓝衣男子笑得甜蜜。
张良跨进门槛的脚步顿了顿,大约是她的笑容太过明艳了令他微微错愕。看看面前的人,长长的发并未梳理,带着几分刚起床的凌乱,张良不免勾起了唇角,这丫头,大概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
“今日怎么这么好心?”张良指着盘中的桂花南瓜糕,装出一副戒备的模样,“你在里头做了什么手脚吧?”
“我是那种人吗。”雪玉在他身边坐下,笑道,“我不过在里头加了几味作料,像什么蚂蚁啊,蜈蚣啊之类的。”
雪玉说得轻描淡写,丝毫不顾某个人瞬间垮下来的脸。
“喏,吃吗?可好吃了。”雪玉看也不看某人一眼,自己先拿起一块糕咬了一大口,“这蚂蚁生命力太强了,还没死呢。”
张良额上的青筋跳了两跳,远离了桌上那盘危险品。
雪玉扑哧一声笑了,“骗你的呢,只是普通的桂花加南瓜,我们那的人虽然重口味,也没重到如此地步。”
张良接过她手中递来的一块黄橙橙的还散发着桂香的糕点,犹犹豫豫的尝了一口,软软糯糯的,甜而不腻,夹着桂花的香,很好吃。不觉用了敬佩的眼光看着雪玉,“没看出来你这么会做点心。”
“我有学过做糕点的,怎么样,还不错吧。”雪玉吮了吮手指,看看张良。
“玉儿以后可要多让我饱饱口福了。”
“那可得看我的心情怎么样了。”雪玉站起来,说的潇洒,心里却一阵难过,没有以后了。
“留点给苏樱姐啊。”雪玉拍了拍手离席。
风有点大,吹进屋来,乱了她的头发。雪玉用手指顺了顺发,突然想起来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梳头,又转身回了房间。
打开梳妆匣,拿出桃木梳子,正准备梳发,举在发边的手却突然被握住,梳子被轻轻地取走。
雪玉一惊,从铜镜中辨出一张俊美的面容来,“阿良。”
说着便要回头,身后的人却按上了她的肩,“坐好,别动。”
“欸?”雪玉微微愣住,他要帮自己梳头吗,可是古时候不是有严格的礼制,只有夫妻才会这么做吗。念及此,不免红了脸。不过我又不是古代的人,无伤大雅。宽慰了自己一句,便由他掇弄去。
木梳滑过发丝,很轻很缓,他的手指轻抚着自己的头发很是舒坦。
雪玉看着镜中人熟练的挽发,很奇怪,“你怎么会梳女子的发髻?”
“小时候倒是经常看母亲梳发,看久了便也会了。”
话音里透出一丝悲伤,雪玉心里一紧,他的母亲,大概不在了吧。
刚想找几句安慰的话,身后的人却说一句,“好了。”
雪玉看看铜镜里自己的模样,本来搭在胸前的头发都被挽成一个简单的云髻,后背齐腰长发被从发根拢住。
雪玉点头,很好很好,简洁大方,正要说句道谢的话,鬓间却突然多了一只錾金步摇,钗顶一朵莲花正盛,珠链轻摇。雪玉一下子便想到了他们重逢时的那支步摇。
“给我的?”雪玉下意识的便要拿下它。
“嗯。”张良轻轻握住她抓住发簪的手,“别拿下来,你已经见过它的花样了。”
雪玉乖乖的收回手,“可是我都没有什么送给你的。”
对上他的眼睛,雪玉有点不好意思,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把你自己送给我如何?”张良的眼角带上了促狭的笑意。
雪玉一张脸瞬间通红,一把推开他,“想得美,我给得起你还要不起呢!”
张良看着落荒而逃的某人,眼底笑意更甚。
雪玉一口气跑到后山,满山的雏菊已经凋落的差不多了,猛然想起已经入冬了。
摸摸自己的脸,烫的厉害,这该死的张良,又捉弄人。
七天吗,雪玉颓然的坐下,再多一点都不行吗?
冬日的阳光很浅,很暖。
仔细想想原来跟他在一起的这七天,都是晴天。
阳光照的好舒服,不知不觉间便躺在坡地上睡着了。他会来的,会来把我带回家的,雪玉迷迷糊糊地想着。
“姐姐,姐姐。”耳边真吵,谁的声音带着担忧。
雪玉努力地睁开眼,雕栏挂纱的床,帐顶的雪芙蓉大朵大朵的开着。
“姐姐,你终于醒了!”莲花欣喜的声音传来。
疲惫的转头看向她,雪玉混沌的大脑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我睡了很久?”看看莲花憔悴的模样,雪玉心下不忍,这个丫头肯定又是一直守在自己身边了。
“姐姐那天回来以后就发起了高烧,想是淋了雨着了凉吧。还好,姐姐也没睡多久,只是一晚上都不退烧,陛下都亲自来了呢,现在好容易退了烧,姐姐再休息会吧。”
雪玉点点头,之前的事情明朗起来,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孩子的话又开始萦绕在她耳际。
看看跪在床边的莲花,雪玉不无心疼,你也是一朵莲,她也是一朵莲,都是如莲般美好的女孩,为什么都要在这高墙后院内煎熬呢。
“怎么了,姐姐哪里不舒服?”莲花见雪玉一直盯着自己,不免奇怪。
“没有,你去休息吧,看你的模样,一晚没睡吧。”
“莲花没事。”女孩摇摇头,“姐姐是不是做噩梦了,姐姐睡里有说胡话了。”
雪玉一惊,方才她醒过来,把梦里的事一点也不记得,这会听莲花一说,才想起来。
是了,她梦见他了,那七日的晴天。
“我梦里说了些什么?”雪玉急切地望着床边的丫头。
“我听到姐姐喊一个人的名字。”莲花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道,“姐姐有喊‘阿良’,这个人对姐姐很重要吗?”
雪玉心里一紧,面色惨白,良久轻叹一声,“很重要。”
莲花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很快便看出了雪玉的心思,安慰道,“姐姐放心,陛下并未听到,你只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
“是吗?”雪玉略微宽了心,“莲花,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了。”
“莲花知道。”女孩顺从的垂了眼,“只是,还有个人,怕是听到了。”
“谁?”雪玉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悬起来。
“是东城大人。陛下走后,他来看过你。”
东诚啊,以他的性子顶多会嘲笑自己一番吧,当下也不在意。
可是这么久来,自己从来没有梦见过他,从来没有想过他,难道是最近提及他的人比较多了,日有所思夜才有所梦吗?还是因为,自己来就没能忘记过他?
这么多年,雪玉一直隐藏的很好,从不念他,从不提他,也不去想他,隐藏久了连自己都以为是真的不在意了,可是原来只要一个缘头,这一点一滴便会如洪水般决堤而来。雪玉一直以来都是个理智的人,可是偏偏这么理智的自己一旦动了心就再不可收拾。
雪玉这才发现那七日的晴天,他的音容笑貌原来早就刻入骨髓般难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