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一)(1 / 1)
王宫居然这么大,倒是雪玉始料未及的。
她无奈的看看四周,不错不错,看来自己认路的本领是一点儿没变,一如既往的差。
峰回路转,不知转了多少个峰回,雪玉迷迷糊糊的闯入了某个院落。
入眼即是一座荷塘,时值秋日,满池藕枯莲败。
绕过荷塘,又是一座荷塘,雪玉疑心,这院里住的是什么人呢,怎么这么喜爱菡萏。
临水一座凉亭,亭上似乎坐着个袅袅婷婷的女孩儿,雪玉迟疑了一下,这该不会是哪个后宫佳丽的住处吧,那我不是羊入虎口来了,雪玉想起最近不少到怜雪宫捧场的女人,不禁一阵恶寒。
可是既然这个主人是个爱莲之人,想必跟那些胭脂俗粉多少不同吧,这么想着,雪玉便向那人的坐处走去。
“你好。”雪玉走近了才看清,果然是个女孩儿,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那女孩闻声转过头来,雪玉一惊,天底下竟有这样漂亮的人。那人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还算个女孩。一袭白衣如雪绽开,黑发如云般泻下,发际间别一朵白色的堆纱花,一双如水的剪瞳静静地看着自己,带着与年龄不和的忧伤。
这样的姿色可担得上倾国倾城了。
“有事吗?”女孩开口,如莺啼般婉转。
雪玉收回自己痴痴的目光,“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我只是迷路了。”
“你是圣女?”女孩的声音带着七分肯定。
“你认识我?”雪玉惊奇,能被这样一个漂亮姑娘认识那可真是好福气。
“圣女姐姐在陛下登基庆典的宴席上公然拒绝被册封为妃的事情可是人尽皆知啊。”女孩宛然一笑。
雪玉强忍着揉额头的冲动,嘿嘿嘿干笑几声。
“可是我却是更早就见过圣女姐姐了。”女孩眼里透出几分狡黠,“没想到姬良哥哥居然将血玉给了你。”
姬良,好遥远的名字啊,雪玉如遭当头一棒,“你是谁?你是韩国人?”
“我是韩莲。”女孩突然收起了笑容,眼底波光潋滟。
韩莲,韩国的莲公主。雪玉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她曾多次听韩宇提到这个骄纵任性胡闹的妹妹,可是韩宇口中的那个人跟眼前这个成熟知礼的女子是同一个人吗?
“你是韩国的公主?”雪玉极力克制着声音里的惊讶。
“公主?不过是一件献给嬴政的玩物。一个亡国的公主的命运还不如一只狗呢。”韩莲的声音里带上了悲愤。
雪玉一时语塞,在这样一个时代,女子的命再卑贱不过。难怪这个女孩有着这样深沉的悲伤。岁月与命运的玩笑,就这样葬送了一个年轻女孩的青春。
“圣女姐姐,我曾经听宇哥哥谈起过你,他说你跟我倒是很像呢,不过那是当时的我罢了。”微微一笑,“你知道那天在宴席上我有多羡慕你吗,你直到现在都没有改过自己的脾气,我却是一点一点的失去自我了。”
“韩莲,我们都是同样命运的人,我之所以敢反对嬴政不过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对于他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要是哪一天没有价值了,我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雪玉心底一酸。
“有时候想想活着真痛苦,韩国牺牲了多少人,我却苟活着,活得比死更累。”韩莲眼圈渐渐红了。
“你不要这样想啊,你还年轻,活着才有希望啊。”雪玉听到女孩的话,吓了一跳。纵使自己再怎么失望,也断不会自寻死路,因为在林雪玉的世界观里,如果都有勇气去死,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有的人的世界观里,活着比死去是更需勇气的。总归这两者都有道理,孰是孰非,岂能一锤定音。
“圣女姐姐可知道在劫难逃,我便是注定要受这个劫难的,躲不开,逃不掉。”
“在劫难逃。”雪玉喃喃念道,我的劫难又如何逃得掉呢。
告别了韩莲,心神恍惚的往回赶,脑海里都是那晚的情景。那天宴席上,嬴政虽然没有强求自己。
可是那晚,那几句话,明明醉得迷糊的人,怎么能那么清醒的说出那样的话。
好不容易山路十八弯弯到了怜雪宫,刚一进院,雪玉便觉得气氛沉闷的诡异,才抬脚进了大门,没迈二门,便听到好生“亲切”的呼唤。
“玉儿。”
雪玉一个条件反射,连踏进大门的脚都收了回去。
“你倒是好自在,这么晚了,还知道回来。”
雪玉低着头,刚好能看到他黑色深衣的一角,不用看便知道这会儿他的脸色肯定比这衣服还要黑。
“也没很晚啊,太阳高高的。”雪玉嗫嚅完了再抬头看天,余霞成绮,橙光如练。
雪玉眨巴眨巴眼睛,又眨巴眨巴眼睛,顿时感觉自己抓错重点了,回头看一眼某人,凤眸微眯,却在对上她的目光时透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来,雪玉后背一阵拔凉。
“啊,那个,我出去的时候确实是太阳高高的来着,没想到转眼它就走了,嘿嘿嘿。”一边干笑着,一边就要回屋。
在第四声嘿嘿还没出口的时候,一只手臂便被人拉住,两秒之后,一只臂膀从她的右肩穿过搭上了她的左肩,雪玉一惊,整个人已经被紧紧地锁在他的怀中。
这一变化实在意料之外,雪玉顿时僵得连个小脚趾都不敢动一下。
“以后出去,记得带上一个丫鬟。”不是建议,不是商量,是命令。
耳朵后面被他的吐气呵的痒痒的,雪玉忙不迭的点点头,点的相当的真诚。
一声轻笑,解除了束缚,雪玉顿时觉得周身的世界一派清明,天蓝蓝,花草香。
“进去吧,秋天夜凉。”
雪玉顺从的跟在某人身后,踏进了大门,又迈入了二门。
室内摇摇曳曳的烛光下,雪玉这才看到怜雪宫的丫头奴才大大小小跪了一屋子。
“陛下。”雪玉弱弱的开了口。
“你们都退下吧!”
听到皇帝的话,似乎不再追究了,一个个喜滋滋的谢了恩,鱼贯而出。
雪玉愣了愣,又呆了呆,才想起室内还有个人。
干站着总不是待客之道吧,雪玉想了想便回转身去,拿起小方案上的水壶,想要倒杯茶。
嬴政大大方方的坐在主位上,修长的手指搭在了案上放置的发着莹莹玉光的茶碗之上,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某人微微颤抖的手上,于是乎,那双手抖得更甚了。
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过后,雪玉总算倒完了一碗茶,又颤颤巍巍的双手捧着送到看热闹的某人面前。
嬴政却不接,看了她一会儿,“你就这样怕朕?”
雪玉一双手愣愣的悬在了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硬着头皮道,“陛下是天下之主,九鼎至尊,我们无不尊重敬仰您。”
始皇帝又扫了她一眼,接过了茶碗算是接受了她这一套漂亮的官方话。
雪玉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的一番话,又让她的心提了上来。
“朕以为胆敢在群宴上拂了朕的脸面的人,是无谓尊敬二字的。”
雪玉一张脸瞬间煞白,她林雪玉向来是不怕死的人,但也不是个会找死的人,看来最近自己真是不知不觉的就干了许多找死的事。
嬴政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看到她一张粉脸挣得煞白,不禁觉得有趣起来,宫内几乎所有的女人见了他无不是面红甚桃花,见了他脸会发白的,怕只有眼前这一位。
“扶苏近日来过了?”
“嗯。”
“他倒是很看得起你,游学归来,便来拜访你了。亥儿也挺喜欢你的怜雪宫啊。”
雪玉一张脸霎时白里透粉,粉里透红起来。这算什么,老子跟儿子抢女人来了。
这种乱呼呼的关系,只有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年代才有吧。
“玉儿,找准你的位置!”
一字一句落在雪玉心里,所谓一句一伤,就是如此感受吧。
可是偏偏伤人的人逍遥自在,被伤的人自舔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