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一)(1 / 1)
血沿着指尖滑下,一滴一滴汇入碗中的鲜红。
“可以了。”秦娥取走那小半碗液体,仿佛拿着的不过是寻常茶水。
雪玉看看掌心那已被割过几次的伤口,不觉皱眉。
“姐姐,我帮你包扎一下吧。”莲花待那些取血之人走尽,端着药盘匆匆赶上来,一对秀丽的眉几乎拧在了一起。
雪玉微微一笑,这丫头倒像伤的是他自己。
“疼吗?”莲花小心翼翼的缠上纱布,眼里满满的都装着担忧。
疼吗?雪玉悄声问自己,怎么不疼,利刃划过皮肤的痛楚,一次一次揭开伤疤的疼痛,怎么能不疼。要不是这样清晰的疼痛,雪玉几乎都忘了自己在这宫中的意义。
似乎是先前的日子太过自在,让雪玉飘忽的不知身处在谁人管辖之下,现在也好,时时提醒着雪玉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王。
疼痛是最好的清醒剂。
二十二年,魏国投降。
二十三年,楚国刚灭,人心未归,楚将项燕在淮河以南反秦。而嬴政现在想要自己的血不过是想用一副好的躯壳去楚国游游山水,这个巡游也就让楚国军民付出点代价而已。
念及此,雪玉一点都不吝惜自己撒的几滴血,这些与那些战场上润入土地的鲜血相较不过沧海一粟。
在圣莲殿冰床的反射中,雪玉看到了自己的脸,一副苍如白雪的容颜,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莲花,你说我要是这个模样,再将头发全散开,大晚上的去见嬴政能不能吓到他?”
“姐姐?”莲花不解地望着雪玉,她的唇角扬着轻蔑的笑意,眼里却一丝笑影都没有,这样的雪玉让一直跟着她的莲花也不觉陌生。
“你要真这么做,不但吓不倒嬴政,倒会让他帮你满足做鬼的愿望。”戏谑的语气,一贯的帮闲心态。
雪玉转过身来,东诚已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品着茶。
“喂,你是猫吗,走路都没声的。”
“开玩笑,我这是高手走路,凌波微步。”某人献上一个欠扁的笑容。
雪玉看着那明晃晃的笑竟有些晕眩起来,是圣莲殿的冰块儿太多了吗,怎么那么扎眼呢,看着那枚耀眼的银色面具,雪玉心中不忿,姐迟早要扒开你的真面目瞧瞧。
不过雪玉适应了一番才发现,不是那家伙的笑太欠抽,也不是殿中寒冰多的刺眼,更不是那面具惹得人心不满,好像是自己眼睛迷糊了,说得准确点儿,是脑袋迷糊了。只可惜,她醒悟的慢了点,没等想清楚,便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一个暖暖的胸膛,好熟悉的感觉,那个尘封许久的名字一下子涌出嘴边。
“阿良???”
这一声呢喃,经过了四壁寒冰的反射,清清楚楚的落入了东诚耳中。
面具之下,少年的眉头骤然锁成了一个川字。
“林雪玉,别跟我装死,起来!”极尽克制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烦扰。
在一旁站着的莲花,显然没弄清状况,她眨了眨眼,理了理思路,是了,刚才圣女大人突然昏过去,自己正准备去扶她来着,那明明还喝着茶的东诚大人倏地就蹿到了自己面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圣女大人。还没好好欣赏一下这幅亲热无比的英雄救美图,东城大人带着三分怒气的声音一棒子把她打醒了。
赶紧踏着小碎步上前,扶住同样被惊醒的圣女,主仆两个四只眼睛惺惺松松,一脸无辜的瞪着某个面具男。
东诚顿感无力的抽了抽嘴角,但又很快的恢复了镇定。
“秦王这次出巡楚地,要你同行。”
主仆两个显然同时迟钝了,仍是那样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四只眼睛亮晶晶的,眨巴了两下又眨巴了两下。
东诚强忍着扶额头的冲动,“回去收拾收拾,你这个样子简直在告诉嬴政还是一剑解决了你痛快。”
这下子主子总算回过了神,“你试试三天两头的跑去献一次血是什么感受。”
“知足吧你,人家跑去献一次血一次抽个500毫升不过得了一块面包一袋牛奶,你不过流了五十分之一的血,各种药材补品源源不断的就给你送去了。”
“哈?你以为你打游戏呢,一个破装备就能满血复活!”
“我看你这会儿已经满血了,劝你还是省着点花吧。”东诚说完,便迈步出了圣莲殿。
“喂,你等等!”雪玉追着某人出去。
莲花一个人留在冷冰冰的殿堂中发蒙,咬着指头深思,这两人在说什么啊。忽而一转头发现殿中早不见主人之影了,这惊魂刚定的小丫头又心惊魄动的追了出去。
月上柳梢头,蝉鸣青山后。
刚入夏,晚风还带着些许凉意。
雪玉躺在软榻上失神的看着半勾弯月,历史的利剑已经斩到楚国了呀,看来离六国统一不远了。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楚国终究成了一曲离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