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Chapter 39 梦境内外(上)（1 / 1）
恍若弹指一挥间，已经过了百年。
——红豆君
奥斯顿看着陷入回忆的公爵，沉默不语。公爵则站在原地，表情空洞茫然。
她最先记起的画面在翡冷翠，意大利的鲜花之城。当然，它更为人熟知的名字是佛罗伦萨，是的，文艺复兴的发源地，她就出生在那里。
不过，此刻她已经是个看起来有六七岁的孩子了，尽管她的真实年龄是表面年龄的五倍都不止。毕竟血族的生长极其缓慢，特别到成年以后，接受初拥便会使容貌停留在大约人类16~25岁的年纪，即使时间流逝，变化也极其细微。
还是小孩子模样的公爵正高傲地看着面前的血族，气势凌人。
“蔷薇殿下，希望您不要插手我们族内的事情。”
“如果我今天一定要您放了她呢？”
公爵蓝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对面的血族。在他的身后，两个卫兵正紧紧抓着一个金棕色头发和巧克力色眼眸的少女，少女正瑟瑟发抖，为她将要面临的死亡。
“小孩子不要插手大人之间的事情！”一个卫兵口气不善地回应。
雷伏诺的长老没有说话，打量着眼前甚至不到他胸口高度的小女孩。
公爵慢慢走到那个卫兵身前，她扬起下巴，话语礼貌但神情高傲无比：“请您注意一下我们之间的身份。”
她声音稚嫩，但态度却一点都不随意，完全没有小孩子的样子。
雷伏诺的长老看着那个卫兵，声音冰冷地开口：“向蔷薇殿下道歉。”
“……”卫兵梗着脖子，就是不愿开口。
“我的话，您不听无所谓，因为我不是您的长老，但高低卑贱有别，您不该对我那样说话，更不该拒绝长老的要求。”
“对不起，殿下，请您宽恕。”
“无妨。”公爵摆摆手，“亲王殿下，我们谈一谈好吗？”
长老本有些看不起这个只是血统高的小孩子的，但是眼见年纪如此小的公爵居然有着不输于大人的冷静和理智后，他同意了这个提议。
雷伏诺的长老与小时候的公爵单独呆了一个多小时后，长老宣布放人，带着他的卫兵离开了。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谈了些什么。
“起来吧，你没事了。”
公爵扶起那个少女，转身准备用瞬间转移离开。
“请等一下！”
公爵转过头来。
“我的名字叫爱丽丝。”
“嗯，知道了。”她不感兴趣地回头，再次准备离开。
“请您允许我当您的属下。”
“我只是个小孩子，爱丽丝。”她还不是真正的公爵，只是阿波罗的女儿，梵卓的公主罢了。
“请您允许我当您的属下。”爱丽丝坚决地重复，巧克力眸子里满是认真和恳切。
公爵伸出手，指尖放射出银光，她在鉴定爱丽丝的灵力属性。
“你不是梵卓人，你是雷伏诺的。”
而且你是混血。这句话她并没有说。
“您知道为什么长老一定要处死我吗？”
公爵摇摇头。
“因为我是血族和人类的混血。”
“嗯，混血，又是其他家族的。好吧，跟我走吧。”
即使到了如今，公爵依然打心眼里认为除了纯血血族，其他的血族和人类大都是低贱的存在，何况彼时的公爵还是个纯血主义者，认为所有的混血血族和人类血族都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所以对于混血血族自然不怎么待见，而且她还相当排斥陌生人。只是她看到雷伏诺长老莫名要杀死眼前楚楚可怜的少女时，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孤独如同死亡，总之，她救下了眼前的少女。
五百多年前的少女也就是现在身为公爵禁卫军队长的爱丽丝，她具有卓越的天分，可以轻而易举地操弄惊人的幻象。
只是，对于少女如此坚定的行为，她也不想再纠缠下去，随她吧，反正又多了一个卖命的人就是了。
当时的公爵不知道，她的无心之举对于整个血族有着多么巨大的改变。
记忆再一次闪回——
公爵大喊道：“不要！”
四周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爆炸声，还有魔法阵的绿光缓缓流动。
不只是魔法阵巨大的刻印在脚下旋转，四周的宾客们都被耀眼刺目的红光一个个击倒。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惶恐的哭声像钻子钻着她的耳朵，尖利的喊声充斥着整个城堡。
地狱般的场景，大批涌入的浑身戎装的士兵。
他们红黑相间的军服崭新平整，手中的剑闪烁着精光，每个人脸上都是即将捕猎的狼的神情。
公爵不由得一阵害怕，刚刚初拥过的她，体内灵力异常纷乱，根本使不出任何力量。
普罗修斯的四周全是军队里的骨干力量，绿色的光芒奔涌着，魔法阵笼罩了城堡。
“哥哥……不要怪我狠心。”
那些将领们包围了阿波罗，每个人都手执灵器，一脸戒备将他围在中央。
“你的时代结束了，我亲爱的太阳神哥哥。”普罗修斯平日空洞的蓝眼睛里此刻涌动着风暴，脸上交织着得手的得意和不知何故的恨意。
“如果我不抵抗，你能不能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不要！公爵心里大喊着，但此刻的她眼前一切都是模糊的，她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
“嗯……那看在她的份上，我就饶小蔷薇一命吧，好歹小蔷薇也是她的女儿么……”普罗修斯笑了，阴冷的气息消失了不少，此刻她的叔叔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
“不过……哥哥我如何相信你呢？”
“血契为证，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妻子和女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好，放心吧，哥哥，我爱她还来不及呢。”
金光渐渐以阿波罗和普罗修斯为中心亮起，那光芒如同正午烈阳，刺眼无比。公爵几乎要跪倒在地，涌动的灵力风暴让孱弱得如同新生儿的她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但她还是用手掌苦苦支撑着身体，也支撑着自己的自尊。
她绝不下跪！
无人可见，阿波罗的左手里游弋着淡淡的青色光芒，甚至是死死盯着他的普罗修斯都没有看到。
公爵身体里的力气像水一般飞速流逝，她的意识也变得恍惚。所有的一切变得模糊了……
出生那刻眼前高悬的银月……
母亲银色的长发和翡翠绿眼睛里的笑意……
她灵力爆发之后毫无生息的城市满目疮痍，而她浑身浴血，瑟瑟发抖……
以及现在的，耀眼金光流动的场景……
她的记忆正被阿波罗大量地封印，只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场景、血族必备的知识和一些小小的漏洞……
银月当空的美丽夜色下，满园蔷薇盛开怒放，火红妖娆。
终于，阿波罗眼中的光彩消失了，而公爵的意识也陷入了黑暗。
记忆还在闪回——
“赫克托耳！”没人能听见那声沉闷的低喊，就像是陨石撞击月球后，虽天崩地裂，却万籁俱寂。
“你们……死定了……”爆炸的灵力将她身上的血红色披风鼓动得膨胀起来，而长老们一个个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一副尊严被侵犯，地位被挑战的样子。
“小小公爵……你竟然敢以下犯上！不要仗着你是功臣就以为我们不敢杀你！”一位长老厉声喝道，他率先出手，一个毁灭魔法阵直接丢过去。
青色光芒大作，在铁灰云团下炫目无比。眼见魔法阵朝公爵逼近，他脸上是尊严被侵犯后成功报复的得意神情。
长老们造“阵”的速度，是难以想象的。
然而——
空中流动着光芒的刻印尚未碰到公爵，便被一股狂暴的灵力反弹到了始作俑者的身上。
“啊啊啊啊——”
他接连不断地惨叫着，声音凄厉，双手四处狂乱挥舞，听来令人毛骨悚然。其它的长老亲眼看着他被自己的魔法阵活活绞成了一堆血肉碎块，血腥味顿时在天台上弥散开来。
“你竟然敢！”又一个长老冲上去，想要直接将公爵扼杀在灵力尚未完全爆发的状态，然而银月猛地出现，一剑斩掉了他的头颅！
“咕咚——”
他的头颅滚了下来，停在了其他长老的脚边。
第二名长老的死状比起前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双眼圆睁，肌肉紧绷，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飞溅的滚烫鲜血喷洒在公爵雪白的睡衣上，她那双银色靴子已经被血浸透了，只不过——不是她的血。
“快跑啊！”
“轰隆隆——！！”
两行血泪从公爵的脸上静静流下，她的目光迷蒙，好似在梦境中一般。又一声巨响，暴风骤雨般的灵力浪潮扩散开来，城堡的上半部分坍塌了。飞扬的尘土直冲云霄，和头顶不断卷动的铁灰色云团遥相呼应，而准备驱动灵力瞬间转移的五位长老纷纷倒在地上。那两位认为赫克托耳无罪的只受了轻伤，因为公爵最后集中起一丝理智将他们轰到了波及范围之外，而剩下的三位顽固派——只有残肢碎块。
他们连一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赫克托耳……”她轻轻呢喃，目光温柔似水，巨响中没人听得见她的声音。那两行血泪已经在她的脸上凝结成血红色的冰痕，衬托得她的脸越发苍白，而那坚冰也将如尼福尔海姆亘古不变的银雪世界，永不融化。
冷凛的狂风夹杂着鹅毛大雪吹打在她身上，银装素裹的雪白世界里，只有已经变成残垣断壁的尼福尔海姆城堡，以及雪地上妖娆绽放的血色蔷薇。仿佛时间停止，此刻化为永恒。
当她再次恢复神智后，眼前地狱般的场景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是灵力爆发！
她仔细看了看周围的场景，再回想起之前的记忆，终于明白了一切。
长老们惨无人道的将本可以功过相抵的赫克托耳折磨致死，而她则愤怒之下灵力爆发杀死了所有见证人！
等等！卡密迪斯领主呢？！那个罪魁祸首的尸体居然没找到。
公爵冷着脸走下天台，毫不在意身上的尘土和血液。现在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卡密迪斯领主然后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至于刚刚的一切？谁会相信只是公爵的她能杀掉长老呢？
她大步流星朝下走去，终于在坍塌了一半的第三层发现了已经昏迷不醒的卡密迪斯领主。
当公爵爆发时，这个卑鄙小人就感到公爵状态不太对劲，于是他连忙逃走了。
然而公爵的灵力影响范围极广，以至于他逃到三层后依然被公爵可怕的灵力波及，直接昏了过去。
公爵狠狠一脚踢在他脸上，他□□着睁开眼睛。
“赫克托耳是你害死的对吧？”
他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再一次挨了一脚。
“求求你，不要……
“啊……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啊！
“啊——！哇啊——！”
公爵用袍子仔细擦掉匕首上的血迹，然后回到地下她的房间，换上新的衣服，把沾上血迹的衣物全部焚毁。之后，她安静地躺在柔软的天鹅绒被子里，睡着了。
等卫兵们终于清醒过来，战战兢兢地上到天台时，看到的只有令人发指的惨象。卡密迪斯领主尸体完好，只是皮被剥了下来，露出肌肉和瞪得如铜铃一般的眼睛。
她终于明白那天晚上的自己为何会如此暴虐而残忍，只因为一口鲜血，她就对那些胆敢触犯冷星的血族展开疯狂报复。原来，血腥的因子早就潜藏在身体里，即使失去记忆也改变不了。
对于珍重之人的极度维护，以及失去他们后的残酷复仇。
无数画面像雪花般从她眼前飞过，终于，她的眼神再次澄明。
漆黑的古堡寂静得仿佛一座坟，周遭鸦雀无声，只有风呼啸而过。
公爵的唇角上扬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而面前的奥斯顿则露出了满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