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 8 雾霾间（1 / 1）
是否一直深信不疑的一切，到头来皆是谎言。
——蔷薇公爵
“普罗修斯亲王，何必如此心急呢？”
是很好听的，公爵感到一丝熟悉的男声。然而她却想不起他到底是何人。
“君为何人？”
普罗修斯啪地打个响指，这次亮起的不是南瓜灯，而是整个庄园的灯光。
来人一袭黑衣，带着兜帽，面容隐没在花纹诡异的银白面具下，但那双猩红的眼眸却异常耀眼，带着强大的威压。
他至少是个亲王。
普罗修斯试图感知他身上的气息和灵力流动，但黑衣男子隐藏的格外好，在场的很多血族贵族都未能察觉他其实灵力强大。
“出身高贵之人。”
男子的声音仿佛轻轻拨动的吉他琴弦。
普罗修斯的瞳孔颤动了一下，这是他不满的表现。
“有何贵干？”他缓慢开口。
“来告诉您一些，真相。”面具下，红瞳熠熠闪光，沉静地注视着普罗修斯。
“蔷薇公爵两次遇袭的幕后策划者正是……”他停顿一下，然后叹息般轻吐，“麦基亲王殿下。”
明明声音不高，却像在大厅里投下了核弹。
一时间，缄默不再，大厅里议论纷纷。
公爵其实很早就知晓自己的遇袭真相，但此刻听到一个陌生人宣之于口，她还是感到一丝震惊。
他是谁？
很熟悉的感觉，哪怕全身都被包裹在纯黑长袍和披风里，脸上也被银白面具所覆盖，也依然向她发出这样的信号，这个人是她认识的。
只露出一双红色眼眸。
高等血族绝大多数都是红色眼眸，仿佛浸透了鲜血一般，除了十三氏族中一些世代传承的纯血家族。像公爵这样的蓝色眼眸并不似人类中那样多，更何况公爵的眼眸是可以变色的。
会是谁呢？
就好像答案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触及。公爵内心十分焦躁，一方面为自己变幻莫测的命运，一方面为这个带着熟悉气息的陌生人。
“这不可能吧？”
“蔷薇殿下怎能与伤害她的人结婚？”
“啊？蔷薇殿下受伤了？”
“这你都不知道，就一个多月之前。当时殿下失踪，盖文大人都急疯了，差点把整个城翻过来呢！”
“可他说的是受伤，不是失踪啊！”
大厅里顿时一片哗然。
参加这场豪华的订婚典礼不只有上流社会的血族贵族，还有很多崇拜着公爵，想要一睹自己心目中女神风采的血族平民。
他们并不知道她的未婚夫麦基如何，只希望可以配得上完美无比的蔷薇殿下。
然而，麦基居然是……伤害公爵大人的凶手吗？
黑衣人露出一抹浅浅的，戏谑的笑容，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场景。
普罗修斯，你如何继续下去？
“你胡说！”身穿黑色燕尾服的麦基亲王大喊，神情震怒。
“虽然本王不知你为何人，但希望你莫要胡言。”
普罗修斯的眼中闪动着警告的光。
“还是说，其实您不愿承认，您才是这一切的策划者呢？”
没有理会麦基亲王，黑衣人又投下一颗重量级炸弹。
“马尔斯！”
随着普罗修斯的声音响起，十七个鬼魅般的身影出现，他们带着古铜色面具，穿着与不速之客同样的黑袍，上面绣着一个金色的骷髅被蛇缠绕的标记，一些在场的血族认出这是普罗修斯的禁卫军。
十七人迅速站成一个十六边形，其中一个人向黑衣人袭去，剩下的十六个人脚下闪耀起绿色的光。
这十六个人的灵力级别都是公爵！
魔法阵的图案迅速在地面上浮现出来，荧绿光芒不断流动，整个大厅笼罩在一片森然之气下，那鬼魅的绿色仿佛狼的眼睛闪烁着，使人浑身发冷。很多血族贵族瞪大了眼睛。
公然的杀戮！普罗修斯究竟有多么肆无忌惮！
中间的人影浑身都散发着强大的威压，紫色的光芒笼罩他的全身。他就是普罗修斯禁卫军的队长马尔斯大公爵。
黑衣人不以为然的伸出左手，轻轻张开五指。没人来得及反应的瞬间，马尔斯已经如同断线的风筝向远处飞去，卷动起狂暴的气浪，一些血族也被那股气浪波及，险些摔倒在地。那十六个人也如同被漩涡所席卷一般，黑衣飞扬，脚下的十六边形魔法阵的光芒刹那间熄灭。不仅如此，连头顶的水晶灯都灭了，整个庄园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没有光芒！
普罗修斯内心一片惊恐，血族贵族在运行灵力时身上会散发出光芒，而光芒的颜色则取决于你的灵力水平。亲王是青色光芒，大公爵是紫色，公爵是绿色，侯爵是蓝色等等……而这个人身上没有光芒！马尔斯身上暴涨的灵力突然消失绝不可能是意外，一定是黑衣人强行遏止了他的灵力运行，而想要遏止对方的灵力，自己也需要运行灵力，怎么可能没有光芒！
平民是没有光芒的，可是平民怎么可能打飞马尔斯？！怎么可能强行终止魔法阵？！魔法阵一旦开始运行，想要停止需要的灵力在运行法阵的三倍以上。
十六个公爵和一个大公爵的灵力居然比不上他一个人的！
要是普罗修斯处在黑衣人的位置，他也没有把握赢，可是黑衣人居然轻轻松松就解除了危机，只是张开左手……只是张开左手！
象征着恶魔和堕落的左手！
他的右手还隐没在黑衣中。
“现在可以听我继续说了吗，普罗修斯亲王殿下？”
黑衣人动动手指，无数南瓜灯亮了起来，整个大厅是一片阴森的气氛。
普罗修斯再未言语，只是森冷地盯着那张银白面具。
“麦基亲王在9月7日的下午第一次袭击蔷薇殿下，派出的是‘九头蛇’科尔。蔷薇殿下与科尔战斗多时，科尔被她杀死，而她最终因灵力大量流失昏倒在地，全身十几处被科尔的灵器‘三途’所伤。”
无数倒抽冷气的声音。
科尔，绰号“九头蛇”，是勒森魃家族中最顶尖的杀手之一。凡是被科尔作为目标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下来，而蔷薇公爵居然大难不死！她真的只是个公爵吗？！
尽管公爵因无与伦比的美貌和对战争天才般的指挥能力出名，在第一次千年圣战中身为最年轻的指挥官为梵卓家族打赢多场战役，但她本人的灵力水平在梵卓家族中不算出名。同为贵族，比她灵力水平高的血族比比皆是，并且大部分都是镇守一方的亲王。相比之下她只是个小小公爵，居然逃过了连亲王都无法保全自己的九头蛇“科尔”的追杀？！而且科尔被她杀死了？！
顿时大厅里四处都在窃窃私语。
“九头蛇科尔？！”
“蔷薇殿下杀死了科尔？！”
“麦基居然公然打破‘翡翠城协定’？！”
“哪里是公然啊，科尔是暗杀高手！”
翡翠城协定，第一次千年圣战结束时，卡玛利拉、撒巴特及中立党派在血族圣地翡翠城签订的停战协议，主要内容为十三氏族之间将和平共处，不得无故伤害其它家族的平民及血族或蓄意挑起战争等。如果违背翡翠城协议，将受到血族最高法庭的审判。
“有何证据？”
“科尔的灵器上留下的蔷薇殿下的鲜血，算不算证据？”
隐藏的右手轻轻抬起，科尔的灵器“三途”自虚空中浮现，铁灰色锁链上有斑斑血迹。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指动了动，“三途”朝公爵飘去，在公爵面前停下，然后公爵的身上和“三途”都开始泛起银光。
公爵沉默不言，自顾自啜饮着杯中的红酒。
血液共鸣。
同样的鲜血，分开后再度相聚，会散发主人灵力特有的光芒。
场面已经彻底失控，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
在场的所有血族贵族都知道科尔和他的灵器“三途”。科尔一直是麦基亲王和奥斯顿亲王两兄弟的猎犬，在第一次千年圣战中被科尔暗杀的贵族数不胜数，因而锁链“三途”也成为无数血族贵族心中死亡的同义词。
锁链又缓缓飘回黑衣人身边，然后消失在虚空中。
他是怎么做到了？！科尔的灵器居然听从他的指令！
血族的灵器并不只是普通的武器，完整未被损毁的灵器只有它的主人才能使用，也只会和主人的灵力产生共鸣，从而攻击或者防御。“三途”完好无损，按理来说只会听从科尔的号令，科尔已死，应当没有任何人可以掌控“三途”，让它按自己的意愿飘来飘去更是痴人说梦，哪怕只是触碰它都可能被反噬，然而黑衣人却可以让不属于自己的灵器为自己效命！
公爵心里波澜滔天，但是表面不动声色。她喝光了一杯红酒，又换了一杯。
他连自己遇袭的详细经过都知道！他到底是谁？！
当天，在终于费劲力气杀死科尔后，她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科尔与她不同，她擅长魔法阵的使用，而科尔只是纯粹的物理攻击，属于最原始简单，但是最有效的战斗方式。她心知在速度和力量上都远远不及科尔，只是灵力水平比他高，所以只能画出一个又一个魔法阵来消耗他的力量，但与此同时自己的灵力也大量流失。更糟糕的是，灵力流失带来了速度下降的副作用，好几次她都没能躲过科尔的进攻，被他的灵器上附着的灵力割伤。
这也就能解释冷星那天看到的公爵为什么昏迷在荒郊野外，身上四处皆是伤口了。她的直觉是对的，那些伤口并非利器所伤，而是血族的灵力。
不过公爵自然是不会解释的。
但冷星只是看见了昏迷在地上的她，却不见死去的科尔的踪影。
果然，果然，一定都是这个黑衣人做的。
是他运走了科尔的尸体，也是他拿走了夺取性命无数的“三途”。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不然冷星看到地上的尸体，一定会报警。然后，身为血族的科尔的不同之处会被人类发现，引发一波新闻。
可是，什么都没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几天天气很不好。
到处都是大雾，放眼望去，所见之景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哪怕是近在咫尺的事物都被遮盖得完全看不清楚。冷星一面努力想要看清脚下的场景，一面不停地咳嗽着。
她实在不想再摔跟头了。
十一的那场意外的不良影响过了大概有将近一个月才彻底消除，然而这只是物理上的，并不是心理的。冷星现在走路小心翼翼，绝对不会再有边走路边玩手机的状况发生，甚至都很少在路上跑了，哪怕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大中午她依旧谨小慎微，一步一个脚印。
J市的空气质量一如既往的差，不过这会已经跌破了最差纪录，朝着PM2.5爆表的方向疾驰而去。冷星现在不戴口罩不敢出门，哪怕在室内都不曾摘下，因而大嘴猴口罩也成了她的标志之一。
大雾同样引发了很多混乱，路上的车子不敢快速地开，人们走路越发谨慎。同时的，因为雾霾的严重影响，生病的人多了起来。
每天，每处，每时每刻，四周都是咳嗽的人，音色各不相同，但毫无疑问都很痛苦。冷星作为其中一员，自然也不好受。她想找个人倾诉下自己的痛苦，于是——
怎么都一天了，公爵还没回短信呢？
显示为“月”的对话上，最后日期是2013-10-30 0:30。
内容是：“我都要疯了，班长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呐，统计表都丢给我来做！”
公爵没有回复。
或许是最近很忙吧，冷星想着，缓慢地走进教学楼。雾霾已经严重到让人连几米之外的树都看不清楚。
在普罗修斯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反驳的时候，黑衣人继续用平板的声音说道：“第二次袭击，在当日的晚上。这个决定是麦基亲王胁迫勒森魃家族长老会通过的，而执行者是——奥斯顿亲王。”
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再阻止场面继续失控了。
奥斯顿亲王，麦基亲王的亲弟弟，勒森魃家族公认的最年轻有为的亲王，灵力和魔法天赋都不可限量的英俊贵族。
比起暴躁易怒的兄长，奥斯顿亲王处事极为冷静，善于布局而且谋略出众，是勒森魃家族的智囊，也是整个长老会的大脑。
他红发赤瞳，笑容邪魅，就如同公爵有着无数崇拜者一样，他也是很多血族女性的梦中情人。
奥斯顿亲王VS蔷薇公爵？
完了，公爵肯定倒霉了。
公爵擅长魔法阵的运用，奥斯顿同样精于此道，且比公爵更胜一筹。况且他是亲王，灵力不知比公爵高出多少。
那公爵怎么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穿着雪白的晚礼服，手拿红酒面无表情一杯接一杯地喝，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在经过一场战斗后，奥斯顿亲王失踪，蔷薇殿下身受重伤。而几天之后，麦基亲王带领十名血族贵族去蔷薇殿下的府邸就奥斯顿亲王的失踪向她讨要说法。”
普罗修斯的脸色越发难看，如果可能的话，他早已把黑衣人碎尸万段。
居然敢这样破坏这次订婚典礼！他的颜面何在？！
可是麦基难道不说些什么反驳吗？他很了解的，麦基十分容易动怒，无论黑衣人所说的是真是假，他肯定会大声反驳。
出乎意料的是，麦基在说完那句“你胡说”之后，居然消失了。
这次普罗修斯亲自动手了。
“来到我的府邸的，都是贵客，但你蓄意破坏我的女儿的订婚仪式，阻挠她的幸福，践踏我的颜面，我无法容忍。”
青色的光芒亮起，向闪电一样直冲黑衣人，然而黑衣人没有反抗，而是瞬间移动身形，在公爵身边稳稳停住，随后拽着公爵的手臂消失在虚空里。
这场订婚典礼的男主角莫名失踪，女主角被人带走，算是彻底毁了。
普罗修斯的蓝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他压抑着愤怒对属下说：“去查出他是谁。”
与马尔斯一样戴着面具的身影点点头，然后消失。
居然是……修罗堡！
公爵和黑衣人再次现身时，公爵惊讶地瞪大眼睛！
为什么把她带回这里？
到底是什么人，将一切知晓的一清二楚！
对外，她将这件事捂得密不透风。那天被奥斯顿打伤暂时失踪的事情流传出去后，她只说是个意外，是没有及时进食而发狂导致的。
血族会出现渴血症状，就如同人类会饥饿，需要吃饭。
如果不能及时补充血液，血液的缺失会引发灵力失控导致的狂乱，严重时甚至危及生命，这也是为什么血液流失比灵力流失对血族人影响更大的原因。
就在公爵大脑快速运转时，黑衣人只是看着她说：“不要相信普罗修斯。”
“什么？！”
“不要相信，普罗修斯。”他刻意在相信二字上加上重音，“我只能说这么多。”
随后如同消失在普罗修斯庄园大厅一般，他的身影不见了。
一切都了无痕迹。
究竟是谁……救了我？
大雾像是要将一切都掩盖似的，肆无忌惮地弥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