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 7 万圣节(下)（1 / 1）
在被迫打电话将睡梦中的班长弄醒并得到了“你就自己统计一下班里的节目吧，我不知道”的答复后，冷星内心残存的一点吵醒班长的愧疚感被这个神级回复冲刷得一干二净。她现在脑子里盘旋着只有四个大字——不负责任。
“凭什么撂摊子啊？！”
虽说她不是不能收集班级信息，但很显然这不是她的工作。冷星向来公私分明，并且有着极其强大的责任感。她是喜欢腹诽，也确实在面临一大堆工作时会抓狂，会跳脚甚至爆粗口，但她不会把应该自己完成的事情推给别人。这不是斤斤计较，这只是负责，对自己的工作，对自己的态度负责。
可是班长大人或许是想着反正你还要再来一遍，不如直接上手的好，所以他安心地睡觉去了，留下冷星对着笔记本咬牙切齿。
时间显示为0:30，冷星在班群里呼喊了N遍之后，终于搜集到了零零散散的节目信息。等她整理好时，她的大脑已经像电量即将耗尽的笔记本陷入了休眠状态。
“怎么……可以这样？”
她刚一躺下，疲倦感就像潮水淹没了她。
“怎么……可以这样？”
同一时刻，不同地点，公爵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蔷薇，这是为了我们家族的权力着想。”
所谓的父亲和女儿，不过也是相互利用的棋子罢了。
哪怕自己已经如此强大，也逃不过政治联姻吗？
哪怕这婚姻只是一个虚名，自己也不愿接受。
她浑身紧绷，面色异常不善，手指在宽大袖口间紧攥成拳。
她不可能容忍，也绝不会接受，和自己的仇人同寝一室。
“父亲大人，您是否知道，麦基就是那天对我的袭击事件的策划者？”
她不能再装作一无所知了，这样下去迟早会羊入虎口。她不想，也不能和勒森魃家族联姻，毕竟他们想要索取的是自己的性命。
“是吗？！麦基居然袭击了你？！”
普罗修斯的表情极其惊讶，完全不符合平日淡然冷静的亲王形象。
“是的。一天之内，两次袭击。”
公爵语气平静，心情却一点都不平静。
“这件事情，我会再调查。在结果出来之前，你仍然需要保持麦基亲王未婚妻的身份。”
普罗修斯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动摇的意味。
“……是。”
究竟是怎样奋力地咬紧牙关，她才吐出了这个字。头一次，她对自己的命运感到如此无力。以如今的灵力和地位，她绝不可能反抗普罗修斯。更何况，他是自己的父亲，除非弑父，否则她无法避免这门婚事。而血族的法律中，弑亲是重罪，必定会被判处死刑。
高挂天空的冷清月亮，心底一片黯然，深感孤单和无助。
万圣节的早晨。
系解课堂上。
老师究竟在讲什么，冷星一点都听不进去。她的脑海里全是昨天夜里的梦境，不断重播，久久不去。
一个模糊的身影，身着血色披风和玄色长袍，手握一支百合。
百合花瓣纯白娇嫩，上面却沾染点点鲜血。深沉的暗红给了原本清纯的百合花一丝别样的魅惑。
身影渐渐向她走来，眼眸时而血红时而湛蓝，她看不清那身影的面容，就仿佛两人之间有重重叠叠的雾气缭绕。周围的大片蔷薇不知何时竟燃起了熊熊火焰，而那个身影就在蔷薇的火焰中逐渐透明，直到消失。
火焰熄灭后，只剩一地焦黑，和凋零的、没有丝毫生之气息的蔷薇花瓣。
百合花静静地躺在地上，已经变作彻底的血红。
无人知晓，她是怎样惊恐地从这个梦中挣扎醒来，带着自己不熟悉的心痛和狂乱。
2013年10月31日，万圣节，来自西方的，属于鬼和幽灵的节日。
魑魅魍魉戴着各不相同的面具，就那样，不紧不慢，缓缓而来。
7小时前。
普罗修斯庄园。
“先生们，女士们——”普罗修斯亲王举起酒杯，里面的香槟在灯光下散发琥珀色的光，“欢迎光临一年一度的万圣节晚会，这是属于我们的，自由的节日。今天，我向各位宣布，我的女儿，梵卓的蔷薇公爵，即将嫁于勒森魃的麦基亲王殿下。明日的同一地点，同一时刻，将举行这对爱侣的订婚仪式，欢迎各位……”
爱侣？真是讽刺！公爵不由得抿紧嘴唇。这世界上有多少对爱侣被迫生生分离，又有多少陌生人甚至仇敌被强行扭曲成所谓的爱侣。
不想再听下去，难道就这样束手无策地将命运的线绳拱手让人吗？自己是风筝，而牵着的线呢？
将会是那个在暗地里袭击她，在她重伤时刁难她的，有着同为冷漠无情的灰色头发和眼眸的，勒森魃的亲王吗？
众星围绕的月亮，微微颤抖着捏紧酒杯。是否是习惯了星星的环绕，才会在这月明星稀的时刻，寂寥异常？
“万圣节，源自古代凯尔特民族的新年节庆，在每年的10月31日，是11月1日诸圣节的前夕，也是一年中最‘闹鬼’的一夜，故又称为鬼节……”[1]
思绪仿佛已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似脱缰野马四处游移。
冷星蓦地想起几天前英语口语课上，口语外教——一个来自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外国老太太对他们讲述的，关于万圣节的文化与知识。
“此时也是祭祀亡魂的时刻，在避免恶灵干扰的同时，也以食物祭拜祖灵及善灵以祈平安渡过严冬，是西方传统节日。”[2]
无人所知之地，高高瘦瘦的身影，玄色长袍和披风加身，苍白肌肤包裹其中，浑身上下漆黑得没有一丝光亮。
“万圣节期间，许多公共场所乃至居家院落，都会布置上很多装潢，诸如各式鬼怪、南瓜灯、还有黑猫以及巫婆的扫帚之类；孩子们会穿上每年不一样的万圣节服装，拎着南瓜灯的提篓去挨家挨户地讨糖，说是‘trick or treat’。”[3]
英俊面容隐没在雕刻着诡异花纹的银白面具和玄色兜帽下。他穿过雾气缭绕的昏暗丛林，曲径通幽的蜿蜒小道，竞相闪烁的各种装饰，走向空旷寂静而华丽壮观的庄园正厅。
“关于万圣节由来的，传说最多的版本认为，那是源于基督诞生前的古西欧国家，主要包括爱尔兰、苏格兰和威尔士。这几处的古西欧人叫德鲁伊特人。德鲁伊特的新年在11月1日，新年前夜，德鲁伊特人让年轻人集队，戴着各种怪异面具，拎着刻好的萝卜灯（南瓜灯系后期习俗，古西欧最早没有南瓜），游走于村落间。这在当时实则为一种秋收的庆典……”[4]
“嗒，嗒，嗒，嗒……”脚步声格外克制，银白面具和靴跟一齐隐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也有万圣节是‘鬼节’的说法。传说当年死去的人，灵魂会在万圣节的前夜造访人世，据说人们应该让造访的鬼魂看到圆满的收成并给予鬼魂丰盛的款待。所有篝火及灯光，不仅为了吓走鬼魂，同时也在为鬼魂照亮路线，引导其回归。”[5]
我会将你的命运之线紧握掌心，引导你回到应有的方向。
无论怎样凶恶的魑魅魍魉，都阻挡不住我的脚步。哪怕站在对立的双方，我亦决心不变。
“庆祝活动从10月31日晚开始，称为万圣节前夜（Halloween），主要流行在说习惯英语的一些国家。在前夜，人们会按照风俗带上面具，穿上奇异的衣服打扮成鬼怪的模样，家家户户都会用南瓜雕空做成灯。孩子们会打扮好后提着南瓜灯挨家挨户讨要糖果。人们在这天并不拜祭祖先或鬼神……”[6]
Trick or treat？
是选择被捉弄，还是款待？
哪怕是付出生命和一切去款待吗？
不像那些邻居，只是给予孩子们糖果罢了。本已死之人，或者将要迈向黄泉奈良之人，是否敢下决心，却完成一次属于自己的赌博？
邪魅异常的暗红眼眸紧紧凝视着远方身穿玄色长袍和血红披风的身影。即使隔得那样远，他依然可以清晰看见那双迷恋不已的蓝眸，仿佛肃杀寒冬中被北风凌虐的弱小植株，没有丝毫生之气息。
天色渐渐转暗，普罗修斯庄园上方，天空意外清澈明朗，却不见月亮和星星的踪迹。
无数南瓜灯开始闪耀起来，歪斜的嘴角，诡异的笑容，似乎都在昭示这个夜晚的不同寻常。
终于，又一天的课程结束了。与往常不同的是，整节系解课，冷星几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哪怕已经到了期中考试的当口，连无比懈怠的学渣们都开始发愤图强时，她却意外的，很没有状态。
冰冷手指轻轻翻动书页，冷星专心致志地阅读着系解书上密密麻麻的专业内容。今天讲的是——腹膜。
——腹膜为覆盖于腹、盆腔壁内和腹、盆腔脏器表面的一层薄而光滑的浆膜，呈半透明状。[7]
从未仔细关注过的部分，也一直觉得太过不起眼，只是一层透明薄膜罢了……却是被忽视的，异常重点的内容。
——腹膜具有分泌、吸收、保护、支持、修复等功能。[8]
看似不起眼，却格外重要，起着很多很多关键的，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进行手术时，需要格外注意腹膜。
唯一在书上记下的，老师讲课时的原话。明明只是区区七页的内容，却讲了至少一个半小时，相比之前一小时搞定一章的神速，老师在这里格外耐心。
内容是否重要，往往不在于篇幅；事物是否关键，不在于你是否注意。
往往没有料到的，没有关心的，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不是那些已知的，花费很多心思的地方。
他的身影淹没在重重幕帷之中，南瓜灯里烛火摇曳，整个大厅也随着烛火忽明忽暗，像在沉默的呼吸。
会阻止你的。
“叩叩叩……”
安静的宿舍外传来敲门声。
冷星放下课本，不急不慢地走去过拉开门，然后——
一张鬼面具，闪着惨白的银光！
黑色纱制的高高的，尖尖的帽子！
黑色披风上，无数金色的骷髅头图案！
冷星被吓了一大跳，但还是维持着镇定：“嗨~万圣节快乐~”
“你没有被吓到啊？”失望的语气，摘下面具，一张熟悉的脸浮现眼前。
是经常和自己一起去轮滑活动的同学，不同的是，冷星没有买轮滑鞋，所以只是看着别人滑，而她会参与其中，尽管姿势并不熟练。
“还好啦~”她笑笑说，“可以借我戴吗？”指了指对方的一套装束。
“可以啊。咦？你要去吓人吗？”看着迅速“变身”的冷星，同学惊讶了一下。
“对啊，我没被吓到，自然要跑去吓吓别人喽~好几个人都想拜访一下呢~”冷星已经跑远了。
既然不会被影响，自然应该开始反击。
“欢迎光临蔷薇殿下和麦基殿下的订婚晚会，下面我宣布，晚会正式……”
一瞬间，所有灯都熄灭了。一切都静默着，漆黑无比的庄园大厅中，只见一张花纹诡异的银色面具，在不知何时升起的冷月下，发出惨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