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大婚(1 / 1)
无尚那日来找我喝酒,穿的不像往常一样周正。
他那一日三换的衣裳全是他娘最大的心血,从他是个娃娃时就把他打扮成个花枝招展的小粉团子,每天被各路母爱泛滥的神仙抱起来捏脸乱亲。
他从我手里接了最后一杯酒灌进去,脸就烧得有些红,一双水一样干净的眼睛也荡了几个波澜。
“我要结婚了。”他看着我,眼睛里隐隐约约的落寞。
“奥,很好呀。”
“你真觉得很好?”
“早晚的事呀,都订······订婚两三百年了。”我悄悄转移话题,因为我并不觉得很好,那画未,我还真看不上眼。
他抬起头看头顶的桃花,莫名的点点头:“你说很好那就很好。”
我犹疑的拍拍他:“你若真觉得不高兴,这婚就不结。只要你不想的事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做。”
他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我:“傻瓜,我没有不高兴呀。”
小织笼说:“无尚是像画一样的男子,温润谦和,宁静淡然,看着那双眼睛始觉安心。”
也就是这双眼睛迷了那骄横跋扈的画未。
爹爹叹口气:“无尚要婚了。”语气里无限惆怅。惦记了几百年的好女婿就要落入别人的手,搁谁也难过。
想到要与那画未牵出几丝这隐约不明的关系我也有了哀伤。
我却被那画未请了做伴娘,伴娘这一风俗在这天庭里还是头一遭听说,要在往常,两个人结婚便是两个人的事,新娘子提着裙子跑到新郎家那婚便是结了。可是这凡界在行兵打仗治国安邦上虽不见得有多大能耐,这些个繁文缛节方面却有极大的天赋,三跪六拜九叩头,结个亲便像闯次鬼门关。而这神界虽很是对此不以为然,却也渐渐的把排场大小和尊名高低连在一块儿看。
爹爹听闻点点头:“这姑娘聪明着呢。”在平日里爹爹说起无量女君也总是说:“女君聪明着呢。”
据说无尚对于我做伴娘一事说什么都不同意的,那边闹得很是不愉快。
我爹爹便命我写了个信笺儿,无非就是我是心甘情愿陪他走那段路的云云,酸得我牙齿直抖。我量无尚也看得出来那华丽丽的文采很难是出自我的手笔,却是不再折腾了。
那几天爹爹对我格外好,就连我把他的灰白袍子撕了一块给一只失了子的灰雀做窝都没惹怒他。
这画未是无量两口子的独女,这无尚将来必是要掌了这天条的。这大婚也就前所未有的隆重。国库里那为数不多的香火便被折腾了个底朝天,管礼节的管银子的各路神仙都像雕塑一样木着一张脸来来回回。懒散久了的筋骨贴着跌打损伤的膏药,一从我跟前过便熏得我头昏脑涨。
我穿着我爹爹张罗来的华丽丽的衣裳来回走着步子,从前门大殿到大堂是九百九十九步,一个顿点儿都不许错的。
我好几次想撂挑子不干了,我爹爹冲我使着眼色让我看在无尚的面子上。
罢了,除了爹爹,无尚的面子是顶大的。
小织笼半靠着大殿门陪我说话。
“腰扭得幅度太大。”
“迈左脚。”
“走快了!”
······
我把手里托着的花束丢在她脸上:“有种你来!”
她抱着花束低头嗅了嗅,漫不经心地说:“我要真来你就抱着脸哭去吧。”
我舌头上生生地就打了个结,恶狠狠地跺跺脚,却也知道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小织笼的性子像个前朝遗老,火烧到屁股上也不会多回头看一下,能用一个字概括的她绝不会说一个半字,可是她就是干啥像啥,让我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当年她主持无量神君府那会儿,不声不响的把那些尖酸刻薄的神仙收拾的服服帖帖,连那看门的大狮子见了她也是一副奴颜婢骨的样。我爹爹说,她够狠够聪明也够仗义,是这天庭里一等一的出挑人儿。
当年她与那水木神君的那档子事却让我真真切切的觉得了什么是一个女神仙的狠。
“无尚的婚事你确定不去?”我小心翼翼的问。
“不去。”小织笼回答的简练。
“虽说你与那画未脾气不对付,无尚可是我们从小玩到大的。”
“哎?别随便端个盆子往我头上扣。”她皱着眉,“是你与她不对付。”
我心虚的吐了吐舌头:“你是怕见到无量那两口子?”
“是他们怕我!”小织笼一片片的揪着花瓣。
“那你不去总得给无尚个解释吧。”
“你以为无尚也像你一样榆木疙瘩脑袋?这个婚礼他不见得喜欢别人去看。”
我想等哪天我当了司命得好好把这姻缘理一理,有情的都凑成圆圆满满的一对儿,无情的对上千面也不相识。
那天小织笼果然没去,我跟在那画未的后面华丽丽的入了场,而无尚的伴郎竟然就是水木。
画未火红的长裙上缀满了开的繁盛的水仙花,不知费了多少高深的仙力,每一朵花维持着最嚣张的姿态吐着幽幽的芬芳。而她行过之处便盛开了一层层的并蒂莲花,如梦如幻。所有宾客神情肃穆的看着她缓缓的抬步前行。
在那一瞬我还是由衷的觉得她是美丽的,高贵的,撑得起这大场面的,或许,是真真的配得起无尚的,尽管我多次腹诽她在门前的台子上摔得嘴啃泥。
那日我和她不太值得提的那场架里,我的背被她的仙火烧烂的时候,她便说:“我是无量的女儿,是这天庭里独一无二的公主,而我的夫就是主宰这天庭的王者,不管我爱不爱,你都没有资格染指。”那趾高气扬的气势虽然让我很是不屑,可是从她嘴里说出这些话来还是带了些那所谓的皇家威严。
喜娘执了画未的芊芊玉手递到一脸静水的无尚手里,无尚微低了头,在所有人的注目里看着那双手,却迟迟不动。那场景便有些凝滞,众仙的脸上露出神色各异的表情。我看见那画未的手便微微的颤了颤,嘴角便沁了丝高贵的笑,我听见无尚说:“对......”画未猛的抬起头:“这婚我不......”
“魔族......”一个满身是血小神仙跌进殿里,话未说完便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