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香炉会（二）（1 / 1）

哪怕是三百年以前，香炉会也还不至于如此落寞。

虽说这十里八荒的神仙有真本事的不多，可这香炉会毕竟是大赛事。谁拔得了头筹，谁就掌了这最大的肥差，吃不完用不完的香火钱。

那时我还是个娃娃，我爹爹把我驮在肩头看那些法力高深的神仙斗来斗去。

我说那胖叔叔怎么跑下台去了？

我爹爹说不是跑下去的，是被那个瘦叔叔的仙力震下去的。

我又问那白胡子伯伯怎么拿着个大糖葫芦比武。

我爹爹说那不是糖葫芦，那是锁妖塔。

看了不到一个时辰，爹爹就驮着我回了司命阁。顺道取了无量女君两个仙桃塞进我兜里。

爹爹一路感叹说这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香炉会越来越没意思了，一千多年以前他跟无尚他爷爷那一辈时才叫真正的比试。

爹爹说的眉飞色舞，我挂满哈喇子的小胖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继续啃糖葫芦。

我听见爹爹微微的叹了口气，“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我再想起爹爹，很是遗憾没认真听一遍他讲他的当年。

在庄遥以前，我觉得无尚是顶好看的男子，待有了庄遥，我便觉得庄遥才是。小织笼说我是色令智昏，无尚的样子是让女仙子见了都动容的绝貌，我却成日里暴殄天物。而我爹爹，从来就没入过我的眼。我时常听到那些八卦的小仙娥谈论爹爹的醉酒桃花眼，含了春水，化了少女心。即使那个冷冰冰的美人无量女君，据那两只还未化作人身的小蜜蜂说，与我的爹爹，也有着不算太平的过去。

我爹爹收的礼不少，却衣着寒酸。常年一身灰白袍子，不像无尚一般花枝招展。

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承认，爹爹长得不难看。

据说爹爹当年使一把银闪闪的月牙刀，战了三天三夜拔了头筹，声名大噪。又长的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迷倒了齐刷刷一片少女心。

我爹爹爱吹牛，他的话自然当不得真。那日他喝醉了，竟然说靡音殿的魔女是他封的。我努努嘴吧装作听不见。

这次的香炉会来的年轻人不多，无尚昨天还来找我下棋，今日里就传他摔折了腿。我提着爹爹的一坛老酒急急忙忙要去瞧瞧他。我爹爹一把把我拉回来悄声对我说，：“无尚他爹娘是怕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风头强迫他装病呢。”

“装病？为什么？”

“这凡世不太平，这个节骨眼上当英雄就得被送到凡世主持主持大局，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

“前日里他爹娘不是还说愿意尽天责，保人世太平的？”

“这神仙嘛，十句话里有九句半当不得真。”

我爹爹自个就是个神仙，却最不信任神仙，前些年他为丢了的半坛酒暗中观察了太上老君三个月，但凡看到那老头舔舔胡子，就冲我嘀咕：“看吧看吧，在回味我的酒呢。”

直到我爹爹落难那日，他还冲我暖暖和和的笑，：“神仙的交情就那么回事儿，但凡能靠自己的千万不要求别人。”

我爹爹说今日就会决斗出一个好的，我早早吃了饭拖着腿上缠着绷带健步如飞的无尚去观战。

还没到就看到大波大波的人从香炉会往回走，扯住一个问了问，那人叹口气摆了摆手：“不用去了，说是唯一两个参赛的从比武台上摔下来一起摔死了。”

那人低叹一声，：“要是庄遥能参赛就有看头了。”

现在想来，那时的庄遥也才是个七百岁的半大少年，一双精明慧黠的眸子闪着讥讽嘲弄，背着个缺了刃的大刀悠哉悠哉的逛游，总令那些个正统的神仙不自觉得检查自己是不是忘了穿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