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谁是凶手(1 / 1)
回忆是一件费力的事情,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要一遍一遍去回忆那一刻的所有细节,去努力地接近真相。虽然对很多人来说,这场命案的真相根本不重要。但鲁浣纱站出来,坚持要查出在酒杯里下毒的人。
“浣纱妹妹,还是不要报官的好。”祝静素伸手拦住她,“毕竟是一桩命案,涉及到的都是姐妹们,如果你执意要查明真相,将事情闹大了,对鲁家也不好。”她主张息事宁人。
祝锦将绸儿平放在坐榻上,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静妹妹说得有理,此事不宜闹大。”
“这可不是一桩命案,别忘了她肚里还有孩子,一尸两命,想想真是寒心,你们见她没有亲人维护,便明着欺负她,不用说浣纱妹妹不服,我也不服啊。”说话的却是羽扇遮面的顾金绫,她视线从祝锦移到祝静素,又滑到鲁浣纱身上,“浣纱妹妹,你也不用报官,我们自个儿查总能查出凶手的。”她说话依旧那么缓慢轻柔,却让在场的人都有种心惊的感觉。
因为要查起来,她们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凶手。
凶手,光想想这个名词,姑娘们便觉胆寒。
一边的侍女们已经收拾好方才因为慌乱被打碎的杯盏,小姐公子们围着花席,谁也不准离开。
祝锦满脸平静地坐回位置,然后用一件外衫盖上平躺地上开始发冷的绸儿。他匆匆瞥了这个片刻前还依偎在自己身旁娇笑的姑娘,在晕着黄光的灯笼下,绸儿的脸乌黑泛青,嘴唇青肿,嘴角还残留着方才流出的黑血。只见她双眼睁得大大的,开始转灰的眼眸里仿佛还残留着死前看的最后一个人的影像。
她方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谁?祝锦连忙伸手抚上她的眼睛,让她完全闭上。
绸儿已经凝固的表情似乎有着恍然的恐惧,她是不是在最后一秒知道是谁毒死了她?
坐在一边的祝静素视线下滑,落在绸儿微微鼓起的腹部。
鬼使神差地,她将手按在了绸儿的腹部上,或许现在她肚里的孩子还有呼吸呢。
冷风吹来,祝静素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搁在绸儿腹部上的手一动不动,直到旁边的祝锦碰了一下她,“静妹妹,你在干什么?”
祝静素面色苍白地回过头,然后指着绸儿的腹部,“或许我们都被她骗了。”大家齐刷刷地看过来,只见她将手探入女尸的衣裙里,挪到腹部上,然后她猛地一抽……
“啊!”顾宝绫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吓得钻入祝缎怀里,她以为祝锦把孩子生生地掏出来了!
祝缎慢慢推开她,“宝绫妹妹,没事,只是一团棉絮。”他随即冷笑一声,“这个女人竟敢骗二哥!真是可恶。”他一说完,大家又都转向他,祝缎这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强烈了。
“我记得,绸儿喝的这杯酒,是三表哥倒的吧。”顾金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什么?你在怀疑我?”祝缎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金绫,“我虽然讨厌她,但因为这个去杀人,我岂不是很愚蠢。”
顾金绫柔柔道,“三表哥急什么呢,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酒,是她倒的。”顾宝绫忽然站起来指着身后的一个肤色偏黑的侍女,正是五官姣好的沈花。
沈花慌得摇手,“酒虽然是我倒的,但是传到顾二小姐那的时候,不是洒出来了吗。”
祝锦忽然开口,“我想,我们需要先把绸儿安置好,我们去告诉姑父他们吧。还有,”他看着四周的侍女,“这些侍女也不能让她们出去,现在夜也深了,我们移到大厅里,再详细议论吧。”
顾金绫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顾银绫。
那些侍女上前正要收拾花席上的杯盏,顾金绫慢慢站起来,“慢着,这里的东西谁都不要动。我们还得留下几个人看着,以防有人把什么重要的证据拿走。”祝静素冷眼看着她,“顾姐姐又何必如此紧张,非要查出谁下了毒呢,连二表哥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呢。”
顾金绫眨眨眼,“一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大家眼皮底下死了,你不好奇吗?”
“不要再说了,有话回到大厅再说。”祝锦打断她们,然后弯腰一把抱起绸儿率先离开了竹园。
一边顾金绫吩咐了祝家、顾家以及鲁家的几个侍女留下互相看着。她正要转身走,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语,“顾小姐,你忘了把这个拿走。”她转身,只见湖白手里正举着酒杯。
正是绸儿方才喝的酒杯。顾金绫怔住,她怎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
湖白却递给她两盏酒杯,“这青色的酒杯是绸儿姐姐自己的,而这桃红的,是二少爷传给她的。顾小姐可不要弄混了。”
顾金绫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女接过来,淡淡道,“自然不会弄混的。”
在走回去的路上,顾宝绫好奇地问她,“姐姐,你把酒杯带走,我们这里没有大夫也没有仵作,如何判定这酒中下的是什么毒?”顾金绫握着羽扇的吊坠沉吟一会儿,然后说道,“静妹妹倒是读过不少医书,或许她知道这是什么毒,再不行,派不知情的小厮偷偷拿出去拿到民间医馆问问也好。”而顾银绫满脸苍白与仓皇地跟在后面,薄柳般的身姿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要昏倒了。一路上大家都互相监督着,以防有人在途中溜走或者去销毁什么东西。
祝锦抱着绸儿走着,身后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只见鲁浣纱正急急赶上自己。他放慢脚步,等她追上来。鲁浣纱见他这样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祝锦一脸平静,“浣纱妹妹不用介意,我这样单独跟她在一起,是谁都会怀疑我会中途做手脚的。”
鲁浣纱唯有干笑,心里却在默默流泪,其实她才不是自己想监督二表哥的,还不是湖白偷偷地叫自己跟上来,一路监督他来到大厅。
她见祝锦一直没有流露出悲伤的表情,忍不住好奇,“二表哥不喜欢绸儿姐姐吗?”
祝锦摇头又点头,然后才缓缓说道,“我虽不喜欢她,但即使她没有怀上孩子,我也会娶她的。”更何况,他早已知道绸儿根本没有身孕。
“为什么?”鲁浣纱一头雾水。
“其实,我从来没有碰过她,就算她有孩子,我也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我的。”祝锦竟然一笑,“所以,她这一个骗局,对于我倒是无关紧要。现在她死了,我不伤心也不开心。因为,她对于我从来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祝锦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会对鲁浣纱说这么多。或许,他把这些藏在心里太久,他需要宣泄。
“二表哥你心里有一个很大的秘密啊。是什么?”鲁浣纱见他说话越来越高深,心里越发好奇。
祝锦却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不想毁了鲁浣纱心目中的绸儿姐姐,还有说出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侍女点起厅堂的灯盏,竹园里的人都到齐后,祝静素建议先不要去打扰长辈们,现在夜深他们恐怕都已歇下了,这件事明日再说也不迟。当务之急是先确定下谁有可能毒杀了绸儿。
姐妹们自然赞同。按次坐了下去。侍女们站在一边,顾金绫因为最着急断案,便坐到了首位,来掌控大局。
祝静素坐在她下位,眼睛微微眯起,静而不发一语。她早已决定退居一边安安静静地看戏。
虽然她并不认为以顾金绫的智商能够查出来,不过,她斜眼看了坐在鲁浣纱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湖白一眼。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她拾起了绸儿面前的两杯酒盏,更重要的是,她用自己的绣帕抹了一点杯中的酒水。
顾金绫满意地看了看座下的姐姐妹妹们,然后羽扇半遮面,曼声说道:“现在我们需要先确认一下当时的场景。我已叫侍女拿了笔墨纸砚过来,姑娘们现在先好好想想当时自个儿都是坐在哪个位置,传酒的顺序又是如何,中间,又出了什么岔子,或者发生了什么与众不同的事情。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都不能落下了。”
顾宝绫铺开雪白的画纸,她要画下当时花宴的场景。
“先是沈花倒了一杯酒给三表哥,三表哥传过来,依次到了宝绫,我,然后是三位祝家妹妹,再是银绫,哦,中间洒了酒,然后侍女丝儿上前续了酒,之后就是四嫂嫂,四表哥,然后便是二表哥,二表哥将酒杯递给绸儿。这么说来,静妹妹与浣纱妹妹、湖白妹妹完全没有碰过酒杯,有可能在酒杯里下毒的便是我们几个了。”顾金绫看着画纸,上面将当时花宴上各位坐的位置都画了出来,一目了然。
这时,坐在顾银绫身旁的祝家三妹说道,“我记得那时洒了酒,桌上也没有什么毒物反应,想必那时酒中还未下毒。不然你们可以看看银绫姐姐的手腕,那时酒汁有洒到她手腕上,若是有毒,想必此刻银绫姐姐手腕也开始溃烂了吧。”
顾金绫沉吟道,“想来也是,这毒入喉即发,想必是剧毒之物。妹妹,你便给大家看一下。”
她刚说完,便看到祝锦抬头下意识地看了顾银绫一眼。顾银绫撩开自己的衣袖,只见一截雪白臂弯,没有中毒痕迹。
“那么,现在有可能下毒的就是在银绫,续酒侍女以及四表哥四表嫂,和二表哥之间了。”顾金绫慢慢说道。
祝静素微微一笑,却没有开口。
“论起这五人中,最不可能毒杀二表嫂的应是二表哥,四表哥四嫂呢似乎也无冤无仇,至于倒酒侍女,她是鲁家的侍女,应该也与二表嫂不相识,似乎,”她眼眸流转,转到一脸苍白的顾银绫身上,“只有三妹妹有可能了呢。”
“你这般说也太武断了。”忽然有人冷冷开口,打断了顾金绫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