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告别的练习曲(1 / 1)
陆巍峥不太甘愿地上楼了。
严锦目送那个失落的背影离去,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适当反省——刚才开门见到陌生人的瞬间,他的心态明显失衡了。
这很奇怪。他明知道陆巍峥不可能跟别的男人扯上关系,却还是觉得不悦,甚至有些生气。
那天晚上演出结束后,陆巍峥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接下来的数日,都连续处于“失踪”状态。
陆巍峥自从回国之后就一直粘他粘得很紧。起初的同居暂且不论,就算后来搬回去,那股粘糊劲儿也丝毫没减退过。结果在过去的日子里从不间断的电话和简讯,这段时间几乎完全消失。
更让严锦意外的是,生日那天陆巍峥拒绝了要和他们一起庆祝的邀约。虽然后来主动提议补过,但当他今天特地空出时间登门造访的时候,出来开门的竟是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
原本他可以心平气和地进屋等待,听陆巍峥解释到底是怎麽回事,但严锦没有这样做。他的神经被“洗澡”二字莫名其妙地刺激了一下,瞬间做出了让自己匪夷所思的不冷静举动——转身走人。看来他的脑子,也被什麽东西给侵蚀了吧……
在这些天里,严锦对一个问题産生了困惑。
认识七年,严锦还是第一次花时间考虑自己与陆巍峥的事情——他默认了陆巍峥的追求,所以现在他们算是什麽关系呢?
七年时间里,陆巍峥都在源源不断地付出,一点也不介意有没有得到回报。相比之下,他了解陆巍峥什么呢?除了大概的家庭情况和学业状况,以及死心塌地追着自己以外,还有什麽?
他不清楚陆巍峥最近在做什麽,家里的地址也是沈东云告诉他的。如果不是这两个人主动把事情一件一件说给他听的话,他对陆巍峥几乎一无所知。
因为他实在欠缺主动,也因为陆巍峥实在太过主动。
陆巍峥的主动在不知不觉间麻痹了他。让他在潜意识中认为对方永远会跟随着自己,一喊就有回应,一伸手就能碰到。
这种想法,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严锦打开音响,让女高音嘹亮的声音填满车内狭小的空间。
他从不认为爱情是人生的必需品,即使他曾经真心地付出过。他也从不认为那是麻烦和讨厌的东西,即使他在付出后又失去过。
他既不渴求爱情,也不排斥爱情。如果能在深夜回家的时候看到窗户里透出的灯光,或许也会觉得温暖吧。
对于陆巍峥这个人,严锦现在能够确认的是——无论Blog里的“微微笑”、简讯中的顔文字还是三次元世界的钢琴家,都是每当他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心情愉悦的存在。
两人告别后没过多久,陆巍峥打来了电话。
经过了周密的语言组织,这回陆巍峥一改之前的语无伦次,巨细无遗地交代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全部事情。一通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依旧舍不得挂。后来说得没话可说了,开始东一句西一句地拼凑废话,言语间似有弦外之音。
严锦一件一件地耐心地听着,为陆巍峥能和母亲和好而高兴。始终没有打断他的话,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
这种过分纵容的态度反倒让陆巍峥有所不安,十分忐忑地问道:“严锦,你没有生气吧?”
“没。”
“没嫌我囉嗦吧?”
“没。”
“我的无聊事翻来覆去讲,你会不会听烦?”
“……”严锦终是无可奈何,“你想说什麽直说吧,我还不至于几句话就跟你翻脸。”
得到这句保证,陆巍峥似乎安下心来,再蠢的话也总算好意思说出口了。
“其实我有个问题,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你和贺臻是什麽关系?”
“……普通朋友。”
“……为什麽会出现一秒钟的迟疑?”
严锦揉了揉额角:“那是因为我完全没想到,你东拉西扯半天,居然就是为了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贺臻对你真的没那种意思?我总觉得不太可能啊……他那天晚上看我的眼神,分明就是挑衅……”
“是有过,但我拒绝了。”
“啊啊,我就知道他不单纯……”陆巍峥验证了自己的直觉,语气哀怨地问道,“他为什么能叫你‘阿锦’?”
“为什么……?”严锦只觉莫名其妙,“因为他想这麽叫。”
“他想叫就能叫吗?”
“难道要把他嘴封上?”
“我也想叫啊!”陆巍峥非常幼稚地抗议。
“我没阻止你。”
“……阿锦。”陆巍峥尝试着叫了一声。
“嗯。”严锦也淡淡地应了。
“不行不行,感觉太奇怪了……”陆巍峥惶恐道,“就像玩游戏用外挂直接从1级猛升到99级,我一定会被GM封号的!”
“……你游戏玩多了。”
“贺臻不就被封号了吗?”
“……”严锦扶额,如此愚蠢无聊的对话,他们究竟要持续到何时?“我睡觉去,先挂了。”
“等一等!”陆巍峥急忙制止道,“我还有话要说……请问我什麽时候才能打败公主,和魔王相亲相爱?”
听对方毫不避讳地把自己比喻成魔王,严锦有点想笑,也难得跟他开起了玩笑。
“你说的公主,是指贝多芬吗?”
“呃……?”
“你一辈子都赢不了公主的,再见勇者。”
“……”
挂上电话之后严锦想,看来和陆巍峥相处久了,他也在不知不觉间感染上了奇特的属性。有时候想象着陆巍峥那张纯真又无辜的脸,就会产生要欺负一下的冲动。
于是,严锦的这一场自我反思,最终以“还是顺其自然吧”这样无趣的结论告终了。
助理小陈发觉,严锦最近车里的背景音乐总是马勒的交响曲。
据他长期以来的观察,严锦每当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听马勒,如果连续N天都在听马勒,那他的心情只会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虽然有这种音乐的陪伴让小陈觉得痛苦……以他的水平而言,对马勒大神实在欣赏不能。之前无论再怎么逼着自己听,入耳的还是一堆吵吵嚷嚷的声音。
小陈把车停在了市中心附近的一幢高楼前,今晚严锦受邀参加慈善家潘玲女士的生日宴。潘女士作为F市音乐基金会的主要捐赠人,对扶植音乐人才和促进艺术发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沈东云站在车外敲了敲他们的车窗,笑吟吟地说:“刚想上去,就看到你的车来了。”
严锦回头交代小陈十一点来接,这边沈东云已经殷勤地帮他拉开了车门。二人一起搭电梯,步入二十八楼的会场。
“哥。”沈东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必要先给严锦提个醒,“我之前在楼下,好像看到那个谁了。”
“哪个谁?”
“李文浩。”
“……”严锦楞了一下,淡淡道,“他会来也不奇怪,多半是代他父亲来送礼。”
“真不想看见他。”沈东云摊手,“总觉得一遇到他就会倒霉。”
严锦又何尝想与李文浩重逢呢?可是他人就站在那里,会场就只有那麽大的地方,就算有意回避,也难免会看见。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将会场照得如同白天般明亮。觥筹交错,衣衫鬓影,男男女女面带笑意,欢声笑语回荡耳边。李文浩端着高脚酒杯对他微微一颔首,模样已和记忆中的身影有所不同。
沈东云是交际能手,老早就混在人群中相谈甚欢。忽然眼眸余光瞥见讨厌的李文浩居然在对自家表哥使眼色,顿时怒从心起,说了句“抱歉”,撇下友人匆匆朝严锦而来。
“阿锦,好几年没见了。”李文浩口吻亲切,神色从容,“最近还好吗?”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结束于那场婚礼。从此两人达成了一致的默契,再也不主动联系对方,将二十多年青梅竹马的友情也一并划上句号。
“还好。”严锦平静地回答。
十分简短的两个字。李文浩等了一会儿,确认对方没有再多说的意思之后,笑容中闪过一丝失望。
“你真是惜字如金。”
“我哥对你已经很客气了。”沈东云冷漠的声音□□了两个人的对谈。
严锦回头看了看脸上带笑眼中却满是讥讽意味的沈东云,有些无奈,却也觉得窝心。一直以来沈东云都是如此维护他,把他的事情看得无比重要,更甚于自己。
“你好,东云,好久不见了。”李文浩维持着交际的态度,对来者伸出手去。
“免了。”沈东云不给面子地摇头,“如果没见到你,我今晚的心情会更好。”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呵。”沈东云拉着严锦,不再理会眼前虚僞的男人,“哥,刚才我看到了音大的汪教授,他也很想见见你,我们过去吧。”
“是你以前的那位老师吗?”
“嗯。”
两人把李文浩抛在身后,当成了空气。
距离渐渐拉开,沈东云再也不掩饰自己□□裸的厌恶之情,言语间皆是鄙视的意味。
“他居然还有脸主动跟你打招呼?真是让人恶心。”
“你没必要生气。”
“难不成你还打算护着他?”沈东云惊讶道。
“我的确没你那么讨厌他。”严锦解释道,“对我来说,他现在只是个陌生的路人,影响不了我的心情。”
沈东云听完这话松了口气,低声说道:“哥你应该明白,我厌恶他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和你分手……而是当初他让你出柜,还跟舅舅说了那麽多信誓旦旦冠冕堂皇的话,结果转身就背弃了所有的誓言,追求更为安稳的人生,我鄙视这种懦弱又狡猾的人。”
“他倒是好,跑去和女人结婚了,若无其事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可是你呢?甩了你、勾搭你师妹,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有顾虑过一丁点你的心情吗?”
“出柜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严锦轻叹道,“至于夏伊,她爱李文浩爱得很深。她都不介意自己丈夫是双性恋,我还能说什麽?”
“所以说他俩一个狡猾一个愚蠢,真是天生一对,如今生不出孩子也是活该。”
“……东云。”
见严锦迅速板起了脸,沈东云也懂得该适时收敛。
“好吧,我不说了。其实你那小师妹的性格还算不错,就是太过天真。”
是的……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
当初那场婚礼上,宾客们都在私下讨论新郎新娘及挚友三人的八卦。大家都认为严锦爱着夏伊,被自己的兄弟横刀夺爱,却没人猜得到,其实严锦和李文浩才是曾经的恋人。
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亲密无间,念了同一所高中,渐渐産生了超出友谊的感情。
他们曾经在琴声中一同度过忙碌温馨的午后,曾经将雨伞让出一半与人共享,曾经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手指交缠……严锦付出的感情,虽不算热烈浓郁,却也称得上温柔绵长。
大三那年回国过暑假的时候,两人的感情被严父察觉。震怒的严父出于对儿子的歉疚心理,勉强选择了视而不见。
大学毕业那年,严锦介绍李文浩认识了夏伊。这一次见面,令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发生骤变……后来的事情,无需赘言。
世人皆称赞那二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这些话在严锦听来,无一不是讽刺。
严锦并不恨李文浩。告别了一段失败的感情,他还拥有很多谁也带不走的东西。
他也不恨夏伊。他疼爱的师妹并不知晓他才是李文浩的前男友,如果知道,她必会心中难安。
但是现在,严锦再也不想浪费任何时间和李文浩虚与委蛇。他们再也不复从前的面貌,再不可能回到从前。李文浩有了自己的家庭,而他的身边,也有了需要重视的人。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他也许该感谢两人的那场婚礼。让他在那天晚上听到了如同天籁般的莫扎特,还认识了一个执着而可爱的男人。
有那人在身边的话,无论聊些什麽都好,那些层出不穷的傻气言论,总是能让人会心一笑——他忽然有些想念他了。
严锦跟沈东云的老师交流了一阵,和基金会的人商讨了下次活动的出席问题,接着被今天的主角寿星抓个正着。
潘女士很热情地招呼他过去,将自己同样从事音乐行业的两个女儿介绍给他。
严锦不太擅长应付突如其来的热情,潘女士言谈举止间似乎有推销尚未出嫁的大女儿的意思。沈东云又不在身边,完全没人能帮他档枪。
严锦头疼地想,以后潘家举办的晚宴,自己还是尽量别来了吧。
晚上十一点,助理小陈开着车准时出现在楼下。
严锦接完电话,转过头一看沈东云正和几个男人喝得开心,不打算打扰他,自己单独去跟寿星辞行。
被行程塞满的一天结束了。明天开始,他要为了在韩国的几场演出做准备。
最近一年多以来,过分密集的工作几乎让人没什么喘息的机会。严锦思索着明天是否要抽个空跟经纪人好好谈谈,按下了一楼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关上一半,又重新打开。李文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两个人意外地对望了一眼。
“一起搭,不介意吧?”李文浩用询问的语气打了个招呼。
严锦没有回话。面无表情地让出位置,再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里显示的楼层数位依次递减。
“你还真是把我当空气吗?”旁边的人忍不住发话了。
严锦目不斜视,依旧沉默。
“婚礼那晚……我也决定从此把你当成陌生人,不打电话,不发简讯,不见面。”李文浩轻声说,“但是今天碰巧遇见之后我才意识到,连朋友都做不成,真是一件伤感的事情。”
严锦不想琢磨李文浩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心实意,那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只要电梯再下降个十几层,他们都将再度融入茫茫人海之中,成为彼此的背景板。
“阿锦?”就在李文浩这声呼唤出口的一刹那,意外发生了。
沉闷的爆炸般的声响轰然传来,整个大楼都跟着震颤,所有灯光瞬间熄灭,电梯吱——的一声停了下来。
小小的空间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怎麽回事!?”李文浩大惊失色,“停电了……?”
这幢大楼处在市中心附近地段,是一个繁华的商务中心,发生停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真的停电,备用电也应该会立刻启用。现在却毫无动静……
严锦第一时间想要确认表弟的安危,立刻打了电话过去。
沈东云急切地问:“哥,你回家了吗!?”
“还没。”
“那你现在在哪?”
“电梯里。”严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补充道,“和李文浩一起。”
“Shit!那家伙真是灾星!”沈东云忍不住骂了一句,“哥,你先忍一忍,我现在就去找人。”
“安心,我没事。”严锦听到电话里传过来的喧闹声音,问道,“东云,你那边情况怎样?”
“还好吧,没到特别混乱的程度……好像是大楼里的电力系统遭到了破坏,备用电不知为何也没能啓用。听声音有点像人为制造的爆炸,搞得大家心惶惶,不少人都报警了。”
“你最好还是待在原地,别莽撞行事,这种时候更应该注意安全。”
“……为什麽变成你劝我了?反了吧?”沈东云郁闷地说,“明显是你的处境更不妙啊。”
严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跟沈东云交代完,又顺道安抚助理之后,严锦拨了电梯内的救援电话确认情况。对方表示正尽力抢修电力系统,并保证能在半小时内恢复电梯运行。
做完这一切他才想起,电梯内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如果记忆还没出现偏差的话,李文浩似乎一直都有幽闭恐惧吧……
严锦借着手机的光看了看旁边,那人果然已经坐在角落里,紧缩成了一团。
“你的手机呢?”
“……没电。”
“我借你打个电话回去?”
“不用……想,想先冷静一会儿……阿锦……我们会死吗……死在这里……”
大概是恐慌过了头,李文浩脑子里的坏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往上涌,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很久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那时候严锦总会握着他的手让他安心。但是如今,看见这样焦虑难耐的李文浩,严锦心中再也泛不起任何涟漪。有的,只是出于一个人最基本的善心而産生的同情。
“阿锦……”
李文浩平时很爱笑,有一张英气勃勃的脸。现在那张脸惨白着,表情有些怪异的扭曲。
“你可以再走过来一点吗……”
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正处于崩溃的边缘。诡异的爆破声,停电的大楼,黑暗的电梯,无一不对他的神经造成猛烈的撞击。他想到了死亡,想到自己将会失去一切。
“求,求你……”
严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回应了他的请求,走了过去。
李文浩迫不及待地抓住一只手臂,似乎想吸收对方的精神力来支撑自己。鲜活而真实的触感渐渐唤回了他的心神。几分钟过去,混乱急促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阿锦……这几年我挺想你的……”
“李文浩。”严锦不客气地打断,“我没兴趣跟你重温旧梦。”
“对不起,对不起……”听着那毫无温度的口吻,李文浩有些畏惧地反复道歉,“我欠你很多句对不起……”
“我不需要。”严锦态度冷淡,“今天的相遇只是意外,出去以后忘记这个插曲,各过各的日子吧。你有你的家庭,我也有我的生活。”
“阿锦,你身边是不是已经有人了……?”
“……”
这个问题一出口,电梯里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失去了说话的声音,狭小的地方显得更为窒息。李文浩不安地动了动,试图再朝热源靠近一点。
严锦不着痕迹地移开半步,略微低哑的音色在沉闷的空间中回响。
“有。”
“……什么样的人?”
“与你无关。”
“……”
对严锦来说,那个人是一件意外的礼物。他的一切,他所有开朗的坦率的执着的努力的地方,以及时常出现的傻气和偶尔流露的頽丧,只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他不需要拿他跟任何人进行比较,也不需要用太多的语言去评价。
严锦正这麽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很配合地震动了。
【你睡了吗?】
来自陆巍峥的简讯。
被困的时候应该尽量节约手机的电量……严锦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收到这条消息之后,他还是直接回拨了对方的电话。
“哎,你怎麽打过来了……”电话那段的陆巍峥十分惊喜,“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没事。”严锦直白地告诉他,“忽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句话犹如惊天之雷,当即把陆巍峥劈得不能言语。
严锦感到李文浩抓着自己手臂的力道骤然加重了一点,却没有理会。
楞了半天陆巍峥那边才回过神来,颤悠悠地问道:“严锦,你被盗号了……?”
“我不玩游戏。”
“可是这……台词不对啊……”
“举个你认为对的例子?”
“比如‘陆巍峥,这麽晚了你怎麽还不去睡’之类……”
“这麽晚了你怎麽还不去睡?”
“……”陆巍峥的灵魂在宇宙中漂浮,喃喃地念叨着:“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严锦怎麽会这样说话呢……”
听着他一连串无意识的念叨,严锦终于能确认,逗他果然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严锦你在家吗?声音听起来有点怪……”
“在搭电梯。”虽然是停了半个小时没动过的电梯。
“噢,你在参加酒会?”
“嗯。”
“早点回去休息吧。”
“快了。”
很简单的对话,让严锦觉得安宁平和,心静如水。
“严锦,你什么时候过来拿你的衣服?”
“过两天我就来。”
“那瓶酒我还留着,等你来开。”
“好的。”
严锦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正处于怎样的环境中。他不想让陆巍峥太过担心。选择这个时刻打电话,是认为如果听一听那爽朗有朝气的声音,他的情绪能更加镇定。
今晚发生的事情,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畏惧过。
只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盏灯光为他而留,还有一份思念由他而起,还有人在耐心地等待着他……所以,他一定会平安地回去。
“啪”。
电梯的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