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二二：差友办事（1 / 1）
赵武灵走进华宜美所住客苑之时，其余人皆已散去，只留下此间主人与林苏二人立在前院，仍在交谈。他只带了一个随从，甫一进门便有些慌张警惕地四处张望着。林祈墨皱了皱眉，华宜美却已迎了上去：“赵堂主？”
赵武灵匆匆看了她一眼，目光又在林苏二人身上绕了一圈，突然一抱拳道：“林门主……你一定要帮帮我！”
他这话说得突兀，三人皆是一愣。林祈墨见他情绪莫名激动，不禁心中有所盘算，打了个手势让他噤声，举步便向房内走去。有些人，与生俱来就有一种让人不得不心甘情愿跟着他一举一动的力量。几乎是下意识的，赵武灵便跟着他走进了方才进行会议的小厅。
赵武灵越是急，林祈墨就仿佛越是不急。直等关婵端上了茶水，他慢吞吞喝了两口，才好整以暇道：“赵堂主，你可知道这两天这里发生的命案？”
赵武灵忙小声道：“林门主……”
林祈墨笑了笑，继续道：“我实在不该这么问，因为这件事整个洛阳都已家喻户晓。”
赵武灵面色一红，端起茶也顾不得喝：“我知道……我正是为了这事来的！”
林祈墨心下通明，却装作不解：“哦？”
赵武灵哪里想得到他心里的盘算：“你可知这几人都是被谁杀的吗？”
林祈墨摇头：“我还不知道。”
赵武灵苦着脸：“能一剑杀死江老帮主的，除了那白曌，还能有谁！”
林祈墨心中好笑，脸上却肃容：“赵堂主的意思是……”
赵武灵突然压低声音，道：“一定是白曌化作鬼魂回来报仇了！”
林祈墨道：“这世间怎会有鬼。”
赵武灵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一剑是白曌毕生绝学，说句得罪的话，就算是您，也不定能使出这招来。白曌是什么人，当初一共七人与他齐斗，短时间内也未见得上风！”
林祈墨别有意味地看着他：“赵堂主倒是知道得清楚明白。”
赵武灵面色更红，涨着脸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承认：“不错，当年我的确参与其中……”
林祈墨道：“你是想说，死者皆是当年追杀白曌的人，所以下一个很可能是你？”
赵武灵脸上露出恐惧之色：“是啊！”
林祈墨微微颔首：“赵堂主可是想让天若门保护？”
赵武灵亦点头道：“哎！这毕竟是您的地盘，我只好来求您帮忙。就这一夜就好……明日我说什么也要走了，这武林大会，哪里比得上命重要！”
林祈墨在心里笑了笑：“不敢当，不过天若门定当尽力而为……但若真是鬼魂作祟，凭借人的力量又怎能阻止。是否身处洛阳，又有何相干？”
赵武灵愣了愣，突然颓然瘫在椅中，一脸茫然：“……这……当初，我就不该鬼迷心窍！如今……他来报仇……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林祈墨突然打断他，直接挑明：“赵堂主，有一件事，请你务必回答。”
赵武灵面色如死，看也不看，只是无力道：“你说吧……”
林祈墨道：“你们当时拿到的那七张羊皮纸，上面究竟有些什么？”
赵武灵大吃一惊：“你如何得知……”
林祈墨道：“赵堂主以为，谎言能够永远不被揭穿么？”
赵武灵惨笑一声，不再掩饰：“是地图。”
林祈墨皱眉：“怎样的地图，让你们耗费整整一个月，也无法破解？”
赵武灵颓然叹气：“没有任何标注的地图，叫人如何破解？”
林祈墨心中奇怪，却是不再追问，换了话题：“还有一事……赵堂主，今日你与唐二门主，究竟说了什么？”
赵武灵怔了怔，闷声道：“我对你说了这些之后，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林祈墨叹了口气，还未说下一句，赵武灵便突然从椅子里弹了起来，几乎有些精神错乱地来回兜着圈子，半晌才停下，口中连连叹气，反复地道：“罢了……一切终是报……”
送走这位怕死怕得精神恍惚的秋水堂赵堂主，林祈墨终于是呼出一口气。
华宜美皱眉：“鬼魂之说虽不可信，但依此事暂时所知的来龙去脉，赵堂主似乎的确处在危险之中。”
林祈墨沉声：“我已有打算。”
华宜美叹了口气：“对于我，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束手无策……门主，这次要辛苦你了。”
林祈墨见她目光温柔，诚诚恳恳，心中一软：“宜美，即便你不说，我也是要管的。”
华宜美眼中波光涟涟：“你果真还是放心不下……”
林祈墨突然笑了笑：“是吗？”
这句得不到答案的问话，显得极为奇怪，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自嘲自弄。
就在场面突然变的有些沉寂的时候，一直站在一旁沉默无言的苏纪白淡淡开了口：“天色已晚，林祈墨，我们走吧。”
他并不等林祈墨回话，以眼神向华宜美道别后，径直走了出去。林祈墨叹了口气，脚下发力，不过片刻便跟上了他，与他并肩而行。
苏纪白走得很慢，仿佛是清晨在林间散步。林祈墨跟着他的步调，两人就这样慢慢走到别馆的门口。再迈出一步，便是里外之别。
一袭黑衣的人转过身，停了下来。
林祈墨不禁道：“今夜的上弦月很美。”
苏纪白点了点头：“是。”他细长的眼中就映着那如钩的月，幽深得让林祈墨忍不住去凝视，去猜想。
林祈墨突然笑道：“小白，这样的月夜，你会想些什么？”
苏纪白微微低头，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过了很久，他才缓缓道：“我想过很多，都是曾经，没有以后。”
林祈墨笑了笑：“我也会想很多，尤其是孤身一人之时。”
苏纪白漠不关心的样子：“嗯。”
林祈墨并不在意，依旧道：“尤其是在月圆。”
苏纪白淡淡一笑：“世人皆如此，看来你也有不例外的时候。”
这话微有调侃之意，林祈墨不由得笑道：“小白……”
苏纪白眼中亦含了浅浅笑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林祈墨心中顿时感慨：“月圆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很多人来，然后从月亮里看到他们的脸。所以我发现，对很多事情，我都没有世人所想的那么豁达。”
苏纪白目光微微一动：“这没什么不好。”
林祈墨皱了皱眉，却又笑了：“所以，我也只不过偶尔想想。”
苏纪白不禁笑了笑，抬头仔细看着夜幕中悬挂的那一道银钩：“林祈墨，你今次回天若门已经有一段时间，并且看样子，暂时还不会走。不知能否等得到十五，看看洛阳的满月。是否也想得起那么多人，那么多事？”
林祈墨笑道：“小白。你这是在留我？”
对方似笑非笑：“你当然可以这样以为。”
林祈墨微微一笑：“小白，你知道么。其实有些事我真的想过很多次。”
但也只不过想想而已。
月凉如水，清澈透明。苏纪白说不必送他回天若门，林祈墨只好陪他在城里走了一小段，便回了别馆。这样一来，他的时间就显得很充裕，可以做的事情也就更多。
他心里其实一直记挂着当年七人中依旧存活着的那三人。不过，虽不能确定商向北已经遇害，但杳无音讯，与死又有多少差别？想起白日里见到的唐啸，想起傍晚时赵武灵的那番话，林祈墨心中一紧，足尖轻点，便飞身纵越，很快来到漠雁门所住的小苑。
他并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直接落在院中。无声无息，却被秦漠风逮个正着。
“林没墨，你这主人当得不好。竟溜进客人的住处，偷偷摸摸的想干嘛？”
话虽如此，语音却是带着笑的。
秦漠风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上抱着个酒坛子，地上还有好几个空坛。而他对面坐了个深色衣衫的女子，坐姿挺直，背影清冷，有如冰山。林祈墨心中浮现出一个名字，口上却回应：“我可是正大光明的站在这，哪有偷偷摸摸？”
秦漠风笑道：“每次有好事时，你总能及时出现。灵薇说得果然不错，这人占便宜的功夫，天下一绝。”
林祈墨皱了皱眉笑：“老酒鬼，我可不是来跟你抢酒喝的。”
秦漠风道：“这当然不能算是抢。”
林祈墨稳稳接住他抛来的酒坛，走近了放回石桌上，这才借着月色看清楚了女子的面貌。她肌肤如雪，面若冰霜，正用刀一般锋利的眼神看着他。
林祈墨心中一跳，干笑了两声：“原来是秦妃，真是好久不见。”
本是要下意识说两句对付女孩常用的奉承话，却生生吞了回去。
秦妃面无表情：“别来无恙。”
林祈墨看着她身边的空坛，笑嘻嘻道：“想不到小妃的酒量这么好。果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
秦漠风在旁边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林没墨，你这口气也太违心了吧。”
秦妃更是不吃这套，仍是板着脸：“林公子，你来找我哥哥，就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她尊尊敬敬称林祈墨为林公子，却又说出这样一番不留情面的言语，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林祈墨却像是早已习惯，讪笑一阵，拉着秦漠风便出了门。
秦漠风手中还不忘抱着个酒坛子，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林祈墨道：“去找楚亦泽。”
秦漠风一听，翻了个白眼：“你要找他，干嘛拉上我。要去你自己去，本大侠可是要回去睡觉了。”
林祈墨笑道：“小风，别吃醋嘛。”
秦漠风额前青筋骤起：“林没墨，我吃你娘的醋啊！”
林祈墨大笑：“我娘可不卖醋。”
秦漠风不得不叹了口气：“我求求你正经些。”
林祈墨也懂得见好就收，言归正传：“小风，你以为，楚亦泽这个人怎样？”
秦漠风想了一想：“虽然我与他不熟，但印象中是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可以信任。”
林祈墨点了点头，道：“我也很信任你。”
秦漠风挠挠头，笑：“这是当然，本大侠，光明磊落……”
林祈墨连忙打住：“有一件事，我只能交给能够信任也能够胜任的人。”
这件事，说来并不难，却极为费心费力。它需要一个人在整整一个夜晚皆处于全神贯注，高度紧张的状态，它也需要一个人拥有极强的判断与反应，它还需要这个人有着卓然不俗的武功。
这件事，说简单些，就是盯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