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好的结局(本案终)(1 / 1)
正当我起身的刹那,脑子蓦地里翻转昏旋,双耳发着尖音和幽灵之音,面前好似浮有一个如尘烟一般的膝胧鬼影。
随后四周的家具摆设、墙壁,所有的一切在我的眼中都开始扭曲起来。
下一秒,所有的景象徒然一变。
天空昏暗,乌云低得压在树梢上,我惊惧地举目四顾,两岸峭壁上都是突出的岩石。
我坐着一艘独木舟在波浪起伏的河上颠簸。
是溪囊制造出的幻象?
我用目光在独木舟上搜寻着,并未找到古书以及船桨的踪影。
没有古书我如何逃脱这处幻境?
怎么办?
无限的恐惧,加上彷徨和乍醒过来的幻觉,使我如堕冰窖。
浑浊的河水拍打在船头上,溅起一团团的泡沫,水流湍急,岸边的树木迅速向后飞驰。
我发现木舟的速度愈来愈快,然后穿过了一大片黄灰色树干的树林。
与此同时,在前面,河水突然分成两路,木舟自顾自地拐向左边。
这里的河面虽是变宽,但水流却更急、更快,独木舟上下颠簸着,冰冷的河水开始灌入船内。
未过多时,河流坡度加大,木舟在巨大的漩涡与浪涛汹涌的河流上跳跃着,一会儿飞上浪尖,一会又猛地跌进浪谷。
忽然一个浪头砸过来,浪花打在我身上。
我注视着翻滚的河水,不免一阵的心惊胆战。
虽说是幻境,但如何保证在这里不会被淹死。
这时,我听见有一声尖细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在嘲笑我!
我深吸一口气,紧紧抓住船身,并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只要撑过去,便能从这幻境中走出。
想罢,小船被一个大浪震了一下,船身猛地向右一歪。
“不要!”
我高声尖叫着。
我瞬间失去了平衡,手臂向前一伸,头向下跌入昏暗汹涌的水流中。
没有丝毫准备,一口浑浊的水呛进口中。
我挣扎着浮出水面,喷出口中的水,心怦怦直跳。
我拼命地挥动双臂,逆流而上,欲要追上独木舟,但河水又汹又急,浑浊的河水拍打着我,使我无法看清任何东西。
我被使劲地向后抛。
我吐出嘴里的水,继续划水,挣扎着往前游。
水从我脸边冲过去,我不顾眼睛的刺痛向四周搜寻着。
终于,我看到了刚刚乘坐的独木舟。
但它此刻已然成了一个小黑点,渐渐从我的视野中消失。
干!
我又呛了一口水,突然感到右腿一阵猛烈的抽搐。
疼痛延伸到我整个右半身。
我滑入水中,等待痛楚的消失。
痉挛不断加剧,一直到我可以勉强地活动右腿时,疼痛逐渐减轻了。
急流一个劲地把我往水底卷,我反抗地游出水面,吸了一口气,向前游,全然不顾腿上的疼痛。
我又呛了一口冰冷的河水。大口喘着气,我的双脚拼命地蹬水,右腿已然不灵活,而且十分乏力,但至少疼痛已减轻了一大半。
手刨脚蹬,我向岸边游去。
冥冥之中我似乎感觉到有一只手攀上了我的脚踝,直把我往河底深处拉。
我拼命地在水里晃动着双腿,欲要将其摆脱,可无济于事,那只手犹如铁钳一般难以撼动。
突如其来的死亡恐惧令我本能的张嘴。
于是在刹那间,水直往鼻子和嘴里灌,我彷佛海绵一样,被那只手带入了河水深处。
我要死了吗?
死就死吧,死了一了百了。
听说阴间是个没有流言没有蜚语的地方,在那里永远不会有太多的尔虞我诈。
不过我不会变成水鬼吧。
算了,随便了。
我的心徒然归于平静。
“正青……”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叫我?是谁呢?
是白泽还是妲己?
又或是阴间的鬼差?
“正青……正青……正青!”
那声音愈来愈响,简直到了如雷贯耳的地步。
我脑子猛地一个清醒,我还不能死!
要死也要带着溪囊一起死!
就在这个念头突起时,在我心中愈演愈烈时,我感到周旁的水流一阵倒退,本是被液体从我每个毛孔中溢出。
我隐约看到前面有一束光,身子不由自主地向那飘去。
“正青!”
最后的这一声呼喝令我蓦然睁眼。
我还在张阳的家中,还在客厅。
而那溪囊不知何时翩然飘至我的上方。
“正青!”
这是张阳爸的声音,他在我身后呼喝着!
话音落罢,顿觉头顶掌风飒然,溪囊一掌轻飘飘地朝我劈下。
我大惊,掌缘与我头顶相距尚有数寸,我身形一矮一滚,已是向后躲了开去。
我看见溪囊的双眼眯成一条缝,将目光撇向了我身后。
“他本来是个将死之人,你太多嘴了。”
她把矛头转向了张阳的父亲!
与此同时,茶几桌上的一个铁杯子开始挪动起来。
尚未待我反应过来,杯子蓦地里飞起,以迅捷无论的速度击中了张阳爸的后脑勺。
张阳爸惨叫一声,张开双臂,双膝一弯,像是被枪击中了一般。
他面朝下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铁杯子铿锵落地,击中张阳爸的那一面带着深红色的血液。
张阳妈惊骇地大叫一声,表情骤然大变,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惊恐地张开了嘴。
“叔叔!”
我往张阳爸奔去。
气喘吁吁地把他的身体仰面朝天的伸展开,就见张阳爸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虚弱地仰头盯着我,低声呻吟着。
他似乎在对之前的事跟我道歉。
“没事……”我颤着声音说道,“如果不是您,我刚早死了。”
张阳爸没有答话,仍是止不住的低吟,眼睛失神地转动着。
张阳妈哭着撕下衣角布料,用它擦拭着张阳爸的后脑伤处。
我查看了下张阳爸的伤口,只是破了个小口子,并无大碍,只要及时救治即可。
我努力控制住全身的颤抖,急速翻动着手中的古书,每一次的翻动都会带起一缕金光窜进我的体内。
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怒气在上升,脸火辣辣地发烫。
直到无法再翻页后,这才停了下来。
十页。
我猛然一扭头,看向溪囊。
我愈加愤怒了,只觉得胸口压着一团火,整个身体都禁不住颤抖。
我要把这溪囊撕成两半。
我要咬碎她!
我要扒了她的皮!
残酷的想法冲进我的脑海。
我绷紧肌肉,俯身蹲下,足尖一点,拔身纵起。
溪囊身形忽隐忽现,在我快要摸到她时,蓦地里消散于无形。
但此时在我的心中,不知何故衍生出一种预感。
她在我身后。
我无暇去顾及这判断是否准确,说时迟那时快,当即转身挥起手臂猛然一抄。
溪囊果真被我提拉在手中。
“你不可能碰到我!”
她的声音尖锐震耳,充满着恐惧和惊愕。
“事实摆在眼前。”
她近乎没有重量。
我换了一只手捏住她的脖颈。
这时,我发现手臂下一条条隆起的筋肉不断地鼓胀收缩着,数条金光顺着我的五指渗出,没入溪囊的体中。
她的黑眼睛中闪动着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目光。
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种凶残的吼声,那种低沉、深远的咆哮,好像来自远处,划破长空,尖锐刺耳,像一头猛兽的怒吼。
我提着她的走到古书旁,翻开古书的第十页按在了她的胸口。
登时一片金光从古书与溪囊的接缝中溢出,金光透过她的身子倾泻了出去,映射在后边的家居摆设上。
而溪囊全身都罩着明亮的光芒,像是她自己也正闪着微光一般。
“不!”
溪囊用她变了调的粗哑刺耳的噪音再次叫了起来,四肢胡乱挥动着,她在脸上乱抓。
但我知道,即使她再愤怒和惊慌,她的所作所为都已经没用了。
她开始不再挣扎,在光芒中若隐若现。
我伸出手遮挡住双眼,她变得太亮了,亮得让人不敢看。
过了片刻,金光逝去,而我的手臂还直挺挺地前伸,五指成爪状,只是我现在是抓着一抹空气罢了。
张阳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儿,一息无存。
他的颜色并不是灰白二字所能全部包括的,因为他在我心里不仅发白,差不多还放光。
小三也好,拿我当枪使也罢。
在看到他尸体的这瞬间,一切怨念和难以置信都烟消云散。
我很难受,难受得眼泪难以遏制。
我无法想象陈希知道了这个噩耗后,会悲痛欲绝到哪种程度。
在她心中,张阳仍是那个相貌普通,但专情又单纯的一个大男孩。
或许这样的结局好一点,让张阳的这个形象在她心中一直保留着。
我在草坪上漫无目的地跑,风在我四周刮着,跳过矮树和树篱,飞奔过黑暗、坚硬的地面。
我好想像那些鸟儿一样飞向夜空。
我好想爬上一棵树,跳上房顶,对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咆哮。
我盲目地跑着,两边的房屋发出飕飕的声音,狂风呼啸着,枯枝在我头顶摇摆,我就像一片无助的落叶。
我痛苦地哭出了声,穿过街道,继续往前跑,阴暗的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黑糊糊的树冠在我头上摇晃。
街边的房屋被我一个个甩在身后,几间屋子的窗户还闪着模糊昏暗的灯光。
我一直跑到筋疲力尽,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闭上眼睛,等着心跳恢复正常,等着血液不再往太阳穴上涌。
我饶了这条街区一圈,回到了原地。
我在冰凉、湿漉漉的人行道上坐了好长时间,膝盖上放着古书,静静地盯着张阳的卧室。
寂静的空空的卧室。
我的呼吸很快恢复了正常。
风也柔和多了,苍白的残月从遮住它的乌云中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