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荣誉校友(1 / 1)
“一个人在想什么?”一支酒杯递过来。
洛佳扬眉,“吕老师!”
看到他,洛佳才恍然竟然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也没联系过了,好像最后一次通话就是约她吃饭,她却在回男朋友家的路上。
吕子译依然是那副斯文沉稳的模样,但看起来清瘦了很多,眉眼更有些出世的味道,神色清亮,仿佛能看透一切。
上次聊过天,洛佳自然是知道吕子译也是纽约大学毕业的,但今天来却完全忘了可能碰上他这件事,所以刚才难免有些惊讶。
吕子译却一副知晓她会在这里的平静模样,顺着她刚才的目光,望向左言,“男朋友?”
洛佳对于吕子译对她有好感这件事,是完全不相信的,所以现在也完全没有尴尬,坦荡地点点头。
“吕老师最近在忙什么?感觉好久没见了”。
吕子译回望她,笑容平静,“生病了,星形细胞瘤二期,前一段时间出国检查去了”。
洛佳一愣,但很快冷静下来,他这么平静的说,她也没必要表现廉价的同情,于是也平静地回问,“然后呢,要动手术吗?”
吕子译刚要回她,余光瞥见左言走过来,于是说到,“下次说”,然后跟左言简短地打招呼,就走了。
晚餐是法国简餐,只有五道菜,洛佳随左言坐在首桌,他大概是觉得刚才冷落她了,伸手握住她的,轻轻一捏,洛佳了然地回笑。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吃饭,各自无话,她还在想着刚才的对话,晚餐还没开始前,洛佳看见吕子译和那位主办人聊了几句,就提前离席了。其实她未必对吕子译有多深厚的感情,只是几次接触下来,对他的印象很好,现在突发疾病,也不免让人感慨。
坐在洛佳对面的女生问道,“左学长,你都回国好几年了,还是纽约华人圈的传奇人物,没想到还这么长情,真让人敬佩”。
两人抬头,说话的是一个清清秀秀的女生,眉眼细致,看样子二十出头,应该是刚毕业。
左言不明所以,笑着看一眼洛佳,耸耸肩表示应答。
可是洛佳是女人,她怎么看不懂那个明亮炽热的眼神的含义,这句看似稀松平常的恭维话,潜台词就是,“左言,你这么优秀,真的准备和一个在一起多年,已经没有激情的女人过下去吗?”
她对这种幼稚的挑衅戏码鲜少在意,可是如今桌上几个好事的女人打量他们,以及,今晚上这些女人毫不避讳地觊觎,让洛佳心里很不爽。
她含情一笑,伸出双手挂住左言搭在餐桌上的右臂,略微娇嗔地说,“你是吗?”
左言本来有点诧异洛佳的动作,此刻看着她眼睛闪亮亮的,还略微侧着头,明显是在装可爱,虽然不知道她意图是什么,看到如此乖顺的模样,他的心情还是变得很好。
左言俯身靠近她外侧的耳朵,低语到,“回去你就知道我是不是了”,说罢嘴唇还轻轻拂过她的耳朵,弄得洛佳一下子红了脸。
这是公共场合,虽然刚才未必有人看到他若有似无亲的那一下,可姿势也着实亲密,是她开始的,却也是先投降了。
她松开他的胳膊,坐正身姿。
对面的女人拿捏好了时间撤回目光,在和身边的人进行下一段对话。
洛佳敛了神色准备继续用餐,就看见左言伸手把两人的盘子换了过来,然后用右手握住洛佳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冲她眨了下眼,左手握叉继续吃。
洛佳心里一甜,左言吃的豆焖肉,她吃的白酱炖小牛肉,他刚才把自己的鸭肉骨头去了,然后换了两人的菜,这样谁也不用两只手吃饭,可以空出一只手握在一起。
虽然他刚才未必知道她在干什么,却知道细腻地回应她,安抚她的心,洛佳觉得这场聚会,也没那么无聊嘛。
她拿起叉子,就看到对面女子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他们,又得体地落到另外一边。
没一会儿,就听到金属敲击杯壁“铛铛”的清脆声音,那个叫左言师兄的大哥站了起来,众人纷纷放下刀叉,安静地聆听。
“首先,让我们敬慷慨的左言先生”,说罢举杯,众人也皆举杯清抿酒杯,左言左手拿起酒杯,微笑点头示意。
“各位都是纽约大学的毕业生,也许在学校时,我们没机会认识,但今天,我们以另外一种形式,延续这种缘分。
大家或许未必都认识我,但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都认识,这位纽约大学的天才博士,直到现在也是华人圈的传奇,他在去年被纽约大学授予杰出校友荣誉,他就是今晚的赞助人,左言先生,欢迎他为我们说几句。”
那位大哥落座,左言轻轻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洛佳蹙眉,什么杰出校友,她怎么根本不知道?
“谢谢。诗人Elizabeth Bishop(伊丽莎白·毕肖普)的Letter To N.Y.(《寄往纽约的信》)中,她这样说,
In your next letter I wish you'd say(我希望你在下一封信里说说)
where you are going and what you are doing;(你想做的事情,你要去的地方;)
how are the plays and after the plays(那些戏剧怎么样,散场后)
what other pleasures you're pursuing:(你还有什么别的娱乐)
……
--Wheat, not oats, dear. I'm afraid(——亲爱的,是小麦而不是燕麦。恐怕)
if it's wheat it's none of your sowing, (这些小麦不是你播撒的,)
nevertheless I'd like to know(可无论如何,我希望知道)
what you are doing and where you are going. (你想做的事情,你要去的地方。)”
左言只是面目平和,不疾不徐地背出了这首诗。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念一首诗,也仿佛在倾诉一曲衷肠,让人觉得凉凉的,很舒服。
“看到各位,就好像昔日在纽约大学的种种,浮现眼前,我很珍惜这样的时光,也希望各位,今夜能够有所收获”。
说罢,他举杯,轻抿,含笑落座。
洛佳也跟着仔细聆听,举杯,可是天知道她的神经还搭在那句“杰出校友”上,因为脑子里想东西,表情也淡淡的,但透过杯壁,她就看见对面那个女生,嘴角挂着一丝了然的不屑冲她笑着,大概是她刚才的失神都被收入眼底。
两人那厢还在“秀恩爱”,左言站起来讲话,她却完全没听在失神,有心人大概觉得他们也不过是貌合神离罢了,洛佳也很无语,放下杯子不理会。
左言刚坐下,洛佳就贴过去,小声地问,“你凭什么能当杰出校友?”
虽然他事业成功,但也就是在中国,声名和影响远波及不到美国。
左言又悄然地牵过她的手,“凭我有钱”。
“……” 洛佳没忍住,鄙视地“切”了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
左言也不管不顾地又去牵,只是这次攥地很紧,洛佳撤不回来,就任他抓着。
她看着他细致清晰的关节,因为用力而格外的突出,不禁无力地想,“同样是牵手,上一刻还是心心相惜、情谊缱绻,这一刻就变成了霸道与束缚,爱情这玩意儿,还真是让人天上地下,吃不下也舍不得吐出的□□”。
左言当然知道洛佳是介意杰出校友这件事,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理由盘枝错节,当下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而且他确实自我惯了,即使以前也和洛佳日夜在一起,她却从不主动问他的事,他也没有把那些自己认为的“无关紧要的小事”,向她一一报备的习惯。
可是以前不介意的事儿,不代表现在也不关心,以前是朋友,彼此都守着界线,不会横加干预,但现在是恋人,以前那个最完美的界线和个人空间,现在就变成了自我保留,在对方看来,就是不够坦诚的行为。
只是左言不理解这中间细微的区别,他只是觉得洛佳数次,因为他那些打发时间的“小投资”而不高兴,餐厅、房产、咖啡厅,现在是无伤大雅的荣誉。
所以此刻开着车的左言,看着面部线条紧绷的洛佳,并没有真的觉得自己有问题,而是安抚到,“我以后大小事,都会告诉你,好不好?”
洛佳因为吕子译的事,本来就有点烦躁,“我又不是你的Nanny(保姆),知道你的大小事干嘛?”
本来她就是字面的意思,却把听得左言逗得一笑,她望一眼他的忍俊不禁,居然也笑了,她想,我真是没立场没原则。
她沉默了一会,说到,“吕老师生病了,星形细胞瘤”。
左言甚至没有侧目看她一眼,就知道她的脑袋把结论带到哪去了,于是说到,“你不需要觉得内疚,这是庸人自扰,你没有对不起他,也帮不了他,所以那些泛滥的同情、内疚、遗憾,都是没用的感情,只会让你不快,你应该学会放过自己,别对自己有那么多要求,别对不相干的人,产生那么多复杂的感觉”。
如果前半句洛佳还觉得左言说话难听的话,听到后半句,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了,是啊,她就是在庸人自扰罢了,何必为难自己陷在这种情绪里呢。
她抬手摸了摸左言柔软的短发,嘟着嘴说到,“哎呦我们左言长大了,好乖哦!”
左言神色一敛,目光幽深,沉声说到,“是啊,已经长大到能向你证明我的长~情了”。
“……” 现在他说什么,洛佳都觉得是在调.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