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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是个烦闷的季节,天那么冷、心那么空,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衣物却不见谁因此而暖和了。就好像爱情一样,包着一层厚厚的糖衣,可是不论如何小心的含着,舌间都能感觉到那缓慢却坚定渗出的苦涩。
想要抗拒那苦味,却被香甜深深吸引着。
“唉。”一叹,坐在教室里李低低什么酸甜苦辣都没尝到,只是却却实实感觉到双手传来近乎麻木的冷。
十二月中旬天气越发严寒,尤其今年特别冷。
不停搓着双手的李低低默默在心里抱怨着这要命的冷天气,她觉得这温度再低下去她就会从四肢开始朝躯干冻结,不知道这样子的冰雕值不值得被摆在罗浮宫被后世景仰千万载?
朝着手掌呵气,希望能感觉不那么冷一些。可惜她只是徒劳,她需要温暖的不是那双手,是心灵上的空虚。
她长得不丑,虽是眉清目秀但跟美女勾不上边,尤其是站在美女朋友的旁边更显平凡,孰强孰劣,如此轻易一眼看穿,谁是被抛弃那个,还不容易吗?
偶尔也会想要像时下高中生谈个纯情的恋爱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奈何追她的人她不爱,她想爱的不知今夕在何方,于是心中一直没有人停留,来来去去。可能就是身边空荡荡的,所以这个冬天才这么难熬,她想。
人在寂寞的时候会想东想西,在烦恼的时候会想东想西,或许只有在死去之后才不会想东想西吧?冷风吹过止不住一个哆嗦,把思绪拉回来,真的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冬天早晨的教室约莫七点半,座位大概一半都有人了,多了一点生气、多了一点二氧化碳,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的,李低低居然觉得有这些喧闹后,连带的身心都没那么冷了,果然人的本性就是不甘于寂寞。
可能人始终是群居动物,无法独自生活,没有谁可以在班上当独行侠,那会有多寂寞她不曾体会,但一点也不想尝试,所以高中的她很喜欢热闹,小至放学逛街私人联谊、大至社团公演园游校庆都有她的影子。
她在高中是很活泼外向的,虽然个性单纯偶尔还有些傻呼呼的,虽然成绩跟胸前一样平平,虽然长相跟班花校花勾不上边,可人缘出奇的好,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找她一起去逛街看电影。
但是高一下学期李低低班上转来个很漂亮的转学生,她们成了好朋友,她不喜欢那些活动,所以为了这个朋友那些大大小小的活动都婉拒了。
或许一开始会觉得有点遗憾与不适应,但只要想到结交了这个一生不容许错过的朋友,便觉得什么都值得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一个这么懂自己的朋友。
开心时与妳分享的朋友可以有很多,陪妳分担难过的朋友一个就够了,李低低一直这么想。
而且她这朋友可了不起了,外表不敢说倾城倾国可吸引了一群狂蜂浪蝶,那高雅的气质、清新脱俗的脸庞、优异的成绩和那高人一等的身家背景,无一不令人疯狂。她想若她是男的,肯定也会喜欢游姿蒨的。
喏,这可不是说曹操、曹操到。
“低低妳今天怎么那么早?”李低低头顶右后方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如沐春风般,轻轻柔柔却不会显得娇揉造作。
李低低还来不及回头便感觉到脸颊上触碰着什么物体,传来阵阵暖流。拿过贴在脸上还裹着纸片的铁罐,用卫生纸稍加擦拭拉环后便使力拉开,任由若有似无的白烟冲上口鼻,那热腾腾的香气有股神奇的魔力,暂时逼退了冬天的冷冽。轻啜一口,啊,冬日的热可可果然还是最棒的。
游姿蒨面带微笑向李低低旁边的同学看了几秒钟,那人也像早已习惯似的,不等游姿蒨开口便起身离开,时间养成,一切是如此有默契,游姿蒨就是跟李低低一起的。
“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今天怎么那么反常,平常不都比我晚来?”姿蒨拿出她家厨子特制的早餐,边吃边问道。
只见李低低将游姿蒨方才递过来的罐装饮料紧紧抓着向前推,连带人也软软的摊在桌子上,“我也不想那么早来啊,可是昨晚就是睡不着,今天早上我居然四点就起床,也没办法再睡着。”
“失眠了?可今天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活动还是课程啊。”顿了两秒,她突然提高音量,“难道,妳恋爱了?”
“恋爱?怎么可能!”李低低皱了眉,极力撇清。
“不然呢?今天是大□□开奖的日子所以妳失眠吗?”姿蒨半开玩笑地说。
“拜托,到底是谁之前才跟我说未成年不能买彩券的。”李低低晃了晃食指,“妳忘记了吗?昨天我们去办公室拿讲义时,不是有听到几个老师在说今天会有转学生转到我们班?”
游姿蒨恍然大悟,“喔──转学生呀。不过就是个转学生大惊小怪什么,我不也是个转学生?”她睁大她那双电眼,眨了几下,好奇地看着李低低那满是忧愁的脸庞。
“那不一样,那是个男的。”叹了一口气,接着继续说,“我以前就认识他,还不是那种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觉得我们之间如果非要用液体形容,那肯定是墨水,而且是又黑又浓的黑墨水。”
游姿蒨吞下嘴里的早餐,便大大扯开嘴角笑了,“有没有这么夸张?还出口成章引用谚语呢。”
“妳不懂,他是我这辈子最想躲的人。”而且她还知道,她的世界要变天了。
“妳欠他很多钱?妳杀了他全家?妳对人家始终乱弃?”
“我才没有。”给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
“难道是他欠妳很多钱?他杀了妳全家?他对妳始终乱弃?”
“吼──不是啦!”一直委靡不振的李低低被这话弄得突然精神、活力都来了。
“不然?”游姿蒨挑眉。
“那、那人是我的初恋情人啦……”
“噎?低低也有初恋?”游姿蒨满脸讶异,好像这多么让人不敢相信。事实上这真的很难相信,李低低干净像张纸,怎么也不像谈过恋爱的人。
“嗯,不过我们的故事没办法跟妳讲,这牵扯很多,而且在这状态下我没有办法心平气和说出来。抱歉……”垂下眼睑,她有些抱歉。
“原来低低也有一段爱恨纠葛的过往啊。没关系啊,等哪一天想说再说。”姿蒨善解人意的微笑,彷彿看出了李低低的烦躁与烦恼,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连接着现在通往过去,没有精彩与不精彩的差别,因为那故事无关未来,只是掌控着现在与未来的走向。
有些故事是让人想要私藏,不是交情不好,只是有些东西就是适合留在心底。曾经轰烈过的证明点点滴滴都收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角落,在没有人的时候独自回味。
可是游姿蒨这话让李低低感觉自己更不堪了,她自己希望朋友之间能坦荡荡,面对最好的朋友居然还要有所隐埋,心里有一点内疚。才刚要开口再道歉,便听见钟声响起,姿蒨拿着装早餐的保温盒朝她挥挥手走回教室后方角落她的座位。
姿蒨在女生里面身高算高的,座位在教室后方。而她那不到一五零的身高是万年第一排,座位距离相当遥远。想要道歉看来只能等到下课了。
随着时间推移,打扫时间过去后就是班导会出现的早自习,大概在钟响三分钟后李低低越来越紧张,快了,他们老师就要出现了。而今天导师的出现势必还要再加一个转学生,那个她无法忘记、也不愿正视的他。
她不禁心想,现在偷偷溜出教室叫姿蒨帮她请假,一切问题是不是都能瞬间迎刃而解了?可想法才刚诞生就被她自己抹煞,不提一走出去可能就和班导与他碰个正着,往后他们还是必不了要见面的。
她知道他既然转学过来那见面与交集都只是早晚的事。可是她非常、十分、真的完全不想看到他。能不见面最好,光是想着心就揪成一团,若是碰了面,会想、会怨、会痛,会让自己伤心伤人,变得不再像自己。
“涮──”教室的门被打开。
心一跳,先是看见班导走上讲台,后头还有一个男人,是他,那个男人──方迟诺。
整个班级喧闹又吵杂,看到这一个十足十的帅哥,很多女生不由自主顺了顺衣襬、整理刘海,而男生不至于不友善,但窃窃私语不断,讨论着这个转学生。
而李低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唯有内心的跳动的力度是如此清楚,噗通、噗通、噗通,她还能感觉到指甲掐入掌中的痛。什么语言也无法说明她内心的紧张,事隔两年多,他们又见面了。
青涩时期的爱恋就这么摊在眼前,是什么情绪?难过?愤怒?回想起过往种种,哭哭笑笑却敌不过面前不到两公尺距离的深刻。
坐在最前排的她清楚看到方迟诺的面无表情,他们距离好近、好近,近到她以为她进入了只有他与她的世界。她死死盯着他,而他却无动于衷,恍若没看到她。
隔着如此相近的距离,却觉得两人是多么遥远。究竟这是时间的作祟,还是两颗心的渐行渐远?再次看见那男人她慌了,他这是什么意思?装作不认识她吗?
没有什么自我介绍的时间,导师只有说了他的名字和要好好相处之类的话,便点了一个位子要他入座。他不发一语走向教室的最后,位子在游恣蒨后面。当经过她身旁,手臂与手臂间微微的触碰,她为此起了鸡皮疙瘩,而他连回头撇一眼都没有。
他就像风一样袭卷她的世界,来的匆忙,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遇见过往有过恩怨的故人该一解恩仇还是彼此装作不认识?
别人会怎样她不知道,至少对她而言两者她都做不到,过往不只有让人精疲力尽的不愉快,还有欢乐的种种。为了最后的不欢而散而屏弃之前所有的美好,她认为不论是对他还是她都是一种不公平。
所以要坦荡荡得一笑泯恩仇?这李低低也做不来,她不是什么洒脱的人,没有办法轻易忘怀曾经的难堪。
人吶,果然是最难搞懂的生物才能自诩为食物链顶端,明明应该要生气的事情,遇上了却只有茫然无措;明明应该感到反感的事情,却感觉到心中一闪而过的触动;明明应该永不相见的两人,却在还没释怀时又有了交集。
这要她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