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决意(1 / 1)
思绪无比清晰,只要等那颗子弹命中自己就可以了。
男人的脑袋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按照所谓的“命运”,这是属于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幕。
放纵本性的自己——迎来的结局。
她,留下了自己。
在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把他留在原地。
额前残留下的暖意,是唯一余存下来的维系。
自从那以后,世界变了。梦境一般重演的事实,身边的环境确实在改变,但有关以前的所有记忆,她存在过的记忆,并未消失。
在其余人都按着理所当然的人生道路行走时,自己的脚印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不管是出了什么差错或者是其他原因,他必须在知晓一切的情况下,作出抉择。不是对圣杯战争一无所知的杀人狂,而是一个可以决定自己道路的魔术师。
可是,她不惜消失也要达成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如果……如果是让一切走向某个被注定好的结局,那么自己的道路,她所希望的事情当中也应该包括按照本性活到最后的自己。
不是单纯的遐想,男人的确这么做了。
一直束缚自己的东西被抛开,寻觅猎物,满足欲望。
会迷失吗?不,他的思维从未如此清晰过。
回应他被召唤出的家伙,也是再符合不过的拍档。
衷心享受这种生活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久而久之,便会觉得这毫无疑问就是自己该走的道路。
习惯血腥味,习惯用七零八落的器官进行艺术创作。
没什么不同。
这就是叫做雨声龙之介的男人,一个无所顾忌的杀人狂,以及会在接下来这场魔术师们的斗争中,扮演捣乱角色的人物。
准备就绪,直到他一直等待的这个瞬间。
滞留在空气中的血滴,清楚地告知他有谁在远处瞄准自己。
会射穿身体的哪个部位呢?如果是最有效率的一种,那应该就是大脑了吧。
腹部传来剧痛,身体也随着这股冲击力倾斜。
“什么呀……一点都不准嘛。”有些困扰地跌坐在地上,他苦笑道,“作为暗杀者可算是失格了。”
异样的麻痹感传遍全身。
“魔术……弹?!”
占据回路,蕴含在子弹中的魔力仿佛具有催眠药一样的效力,急速地使他陷入昏厥。
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他被夸张地捆绑着,结界以一层裹着一层的形式在四周布下。
“呃,使不上劲。”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连骨头都像是软绵绵的没有存在感。四周很安静,能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还有不间断叮呤作响的金属声,昏暗的房间内除了他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存在。
“醒了吗。”
利索调试枪械的动作,加之他冷冰冰的语调,这个家伙给龙之介的感觉更像是一台精准执行任务的机械。
因为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他有些发蒙。
“现在还在战争期间,我没多余的工夫看管你,所以事先打好招呼——一、别试图逃走,这点只要是理解现状的人都能明白。”指着他的黑邃枪口被缓缓放下,男人面无表情地开口,“二……既然你多多少少有些自觉的话,就别再想着找死的事情,命运要是可以重演的话,就不能称之为命运,而是夸夸其谈的剧本了。”
有些意外,不,是震惊才对。
这个人,明白自己一直在干的事情,意味着什么。
是的,他在刻意遵从着被安排好的道路,麻木而毫无意义地重复着……因为这是某个人期望的事情,她期望的……
“呵,那你又在干些什么。”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他试图反驳,“你也不是按照自己的本性……咳……在做些无谓的事情。”
“……”短暂的沉默。
“我也不清楚……如果不知道一些事情,按照原来的方式活下去是理所当然的。”衔上一根烟,打火机产生一刹那的火苗后,烟草的味道缓缓蔓延开来,“重点是明明知道,却把这当做一种借口不加想法地履行下去。那样的话,活着的就不是自己,按照本性活下去这一点本身就是空谈。”
熟练地安置好配器,男人提起沉重的挎包,朝门口走去。
“肯定有不同的吧,过去与现在。”
门锁搭上的声音,室内束缚自己的结界又重新开始运转。
…………
她希望自己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如果是在遇见他之前就这样希望着的话,那遇到他之后呢?
【“死了就玩完了是吧,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是吧?想说话也没办法说,想表达的事也没办法表达…………所以被遗留下来的人才会悲伤和痛苦不是吗!?”】
【“我才不认为一个人的性命只属于他自己,就像我一直觉得我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活,我的生命是为了某些人而存在的,不能擅自做主,决不能!”】
真傻。
偏偏在这个时候忘记了……低头的瞬间,泪水早已淌下。
她讨厌吧,一定讨厌得要死吧,讨厌他沾染血腥,讨厌他把人死去的过程当作一种享受。明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她讨厌的事情……
最初说的话,到现在也没有真正起到作用。
“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就算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也好,她存在过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靠自己证明。
…………
手背上令咒消失的那一天,憔悴许多的男人放走他时,什么话也没说。
就此别过。
各自都有要做的事情。
他开了家医馆——繁琐的程序用了些魔术的小手段,便很顺利地完成了。这不起眼、顶多算是私人诊所的医馆平常只接待各种外伤小疾的病人,真正收入来源却不是如此。
因为魔术而“生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例如:特殊魔焰留下的烧伤,单纯用魔术治疗的话,就算痊愈也要一段时间。但如果是靠一些特殊手段——以血液做媒介进行治疗,痊愈就是瞬间的事情。
原本用于操控人神经的魔术,现在终于找到了真正的用武之地。
短时间要一般魔术师性命的毒,只要在没侵蚀到大脑和心脏之前,用这种方法都能排除,除此之外,一般方法没办法处理的药物副作用也不会留下。
类似于地下交易,这种病单接起来也会越来越得心应手。
有时候便会觉得“这样下去也不错吧”,偶尔回忆过去,偶尔也会因为各种奇怪的病人莫名兴奋——这种生活。
打破这一切的仅仅是他拿起手机这个动作。
一开始,只是以为成为这个号码主人的家伙是个倒霉蛋。
但是他还是按照男孩说的地址赶过去了。
连绵扩散开来的细雨中,记忆中的脸庞。
消瘦了。
目光触及的瞬间,他瞬间这么想道。
肩膀承担起这份微不足道的份量时,心跳就像停止了一般。
她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只有真实看到后才会发觉,其实自己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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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间的恍惚,我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察觉到动静后,他朝这边看了过来。
“龙……之介。”不争气的泪水比话语先一步出现,视野开始模糊不清。比“你还活着吗”“为什么会这样”这些问题都抢先一步出现在脑海里的,仅仅是一句“太好了,你还在。”
撇下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士郎,他走了过来,比想象中还要不合适的白大褂,掺杂着些许消毒水的味道。
“琳。”灯光下,他的脸庞带着温柔笑意,“太好了,你还在。”
终于,泪水决堤。
“太好了,我还在担心一个人去野鹤的婚礼会不会太丢脸呢。”他紧紧抱住我,体温透过肌肤传了过来。
星星点点,怀抱中残留有血液的味道,他到底还记得什么,或者说经历了什么,不是光靠想就能明白的。
但是,好温暖。
对他来说,自从那以后,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平稳的心跳,似曾相识。
一切结束了,都结束了……没有战争,没有厮杀,我们还活着。
泪水在衣服上印出斑驳的痕迹。
经历开始与终结,你还在这里。
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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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婚礼?!”
“呃,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子。”
饭桌上,大河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有些不满地抱怨着。
“我是无所谓啦,可那是男人哎,和一个只是帮了一次忙的男人去参加朋友的婚宴,怎么看都很奇怪吧?”说着无所谓的话语,大河重新把目光放到剩余很多的咖喱上。
“藤姐,不是这样的的啦——”士郎突然拉近和大河的距离,低声说了些什么。
……
“唔哦哦哦哦!”大河气势汹汹地站起身,“原来是这样吗!琳桑,恭喜恭喜!”
一边用超高的分贝嚷嚷着,一边拉着我的手晃个不停。
“……士郎,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
可疑——不过还是算了。
“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就拜托你们了。”
“用这种一去不复返的语气说出来很奇怪耶,琳桑。”
察觉到一丝端倪的士郎有些不放心。
“有吗?不用在意啦~”
怀着无法说清的感情,我起身离开。
“那么,我去整理东西了。”
“哦,好。”
慢慢关上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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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琳桑还是没吃多少……”
男孩有些丧气,盯着没怎么动过的盘子出神。
“——以后再试试意大利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