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叹世间万象(1 / 1)
曦木从司命府回来时,意外地没看见陵枂。那声响亮的“阿灶”没有第一时间钻进耳朵,免不得惊讶不已。他在司命府待了好几日,一来陵枂太吵了些,二来法术上确实有些瓶颈。仙翁曾与他说,可以找司命切磋。去了司命府,曦木才知司命曾听仙翁讲道,受益颇深。这多少让曦木惊讶的,司命严格意义上算不得曦木的师兄,就连司命本人亦说长生大帝不是他师父。
曦木并不想八卦司命的师父是谁,毕竟不是谁都跟陵丫头似的。但这丫头不在耳边吵闹实在不正常得紧。曦木叫住提着水桶的阿齐,哭笑不得:“你这是干什么?”
阿齐不知曦木回来,突然地问话让他吓了一跳,放下水桶,缓了缓才道:“仙君给我的种子并不曾发芽,我想着浇些水看看。”
曦木莞尔,把阿齐要回来不是坏事,虽然当初也只是在气头上。现下看看阿齐这般勤快,又不似陵枂那般吵闹,倒真绝了还他去兜率宫的心思。
“苗不出来也不打紧,昆仑山带来的种子在这儿未必会发芽。”
或许曦木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总是顺着陵枂的心思,她舍不得那兔子,他就顺手让阿齐种些菜。这些种子本是仙翁给他的,刚辟谷那会儿还是很磨人性子的,仙翁担心他撑不住,偶尔种些菜吃吃也是可以的。总是要慢慢来,急不得。曦木资质本就不出众,又是仙翁最后一个弟子,修行自是比不得师兄们。所以这些种子也不曾真正种过,硬生生挺过来了,想着早些有个长进。
这厢陵枂抛弃了她的爱兔不见了,倒是比见到曦木不叫“阿灶”还要稀奇。
“陵枂那丫头呢?她终于想通了不在灶神殿住着了?”
“陵枂姑娘收拾包袱跟月老走了。”
“帮月老劈柴?”
曦木很是好奇,陵枂的脾气怎么会帮月老劈柴?难不成真是太喜欢赛阿玉,所以讨好月老割舍爱兔,成全两人?如今赛阿玉连个人形都没有,等它得道该是多么漫长,不得不感慨陵枂情路坎坷啊!
阿齐很是谨慎地回答:“不知道陵枂姑娘干什么去了,她走之前还问过仙君去向。”
曦木自是没有被关心后的欣喜,能被陵枂惦记的都谈不上荣幸。
眼瞅着又快到众仙友的欢乐时刻,被天帝重新拾起的晚朝。曦木倒是平静地很,所谓“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司命的话多少对他有些启发,大道至虚至静,本心应当清虚宁静,以合大道。外表的吃素辟谷都是虚的,内里的干净才是修行的高妙义谛之所在。
众仙友自是顺着天帝的话自备了吃食,算是费了了一番功夫。毕竟神仙嘛当久了总归会忘记吃是什么感觉,像月老自在吃饭喝酒的也找不着第三个,恩,第二个应该是陵枂。月老在兜率宫劈柴,不知仙友们去良缘门找吃食吃了闭门羹。
结果所谓的吃食就单调多了,无外乎桃儿,梨儿,杏儿等一干果品。就嫦娥仙子怕再带月饼扫了大家兴致,拿了壶阿玉酿的桂花酒。老君偷懒了些,拣了一葫芦仙丹就来了。
天帝瞅着这些滑稽不搭调地吃食,笑开了眼:“神仙也不好当嘛,看看爱卿们都吃些啥东西。”说罢顿了顿,扫过众仙:“月老呢?怎么没见他人影儿?躲哪吃好东西了,舍不得带来给大家尝尝。看这心眼小得!”
众仙闹开了,果真小气得紧,瞅着这晚朝将至,偷偷跑了,还不是怕人吃他点东西嘛!天帝一句话的功夫,月老友爱同僚,乐帮仙友的建设工程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老君沉稳仙的形象突兀地弹出:“回帝君,月老正忙着在兜率宫劈柴。不能和众仙友一同与民同乐实在可惜。”
“不在良缘门待着,跑到兜率宫劈柴?!”天帝对着回答很是惊讶。
老君正琢磨着说辞,月老是铁定心思让陵枂陪着待在兜率宫。月老要劈柴,老君自是乐意,可是陵枂丫头久住兜率宫实在危险,她浑身上下都告诉着老君“我是仙丹克星”,老君可赌不起。此时在仙友面前这么一提,也够月老跳脚好几天的,跟不能继续劈柴的遗憾也算是抵消了。
斟酌再三老君开口:“月老热心,见老臣炼丹辛苦,想着良缘门没什么事儿就过来帮忙。前几日灶神将道童阿齐带回灶神殿,我那一时缺个帮手,可不就遇到月老了。”
天帝听出了乐子:“灶神将老君的道童要回去可是灶神殿事务繁杂,缺人手了?是朕考虑不周,改日给你拣个贴心的。”
曦木这一听,老君这是告状了?一凛神,正色答道:“帝君这是误会了。小仙灶神殿正厅有幅画像,据陵丫头说封祁允了给老君的。如今封祁体察民情去了,小仙任灶神之位也有些时日了,想着就拣了一日给老君送去。”说完不免看了天帝一眼,这画像应是天帝刺激封祁的,天帝自己肯定知道。这番说辞就算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天帝也不好追究。
看了眼老君,见他面上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爬过,又继续道:“老君很是喜欢那画像,想着阿齐本是灶神殿的人,就把他与了小仙。”
曦木也知道,老君隐了跟月老打赌那一段,肯定是不想天帝知道打赌这茬事儿,所以放心大胆的让老君吃了闷亏。
天帝见这事儿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就此不想追究:“月老虽然帮仙友所困,急仙友所急是好的,这正事儿还是要干的。朕另与老君一个道童就是了。”说罢手一挥,天境又鲜活起来。
又是一句话的事儿,月老高尚仙的形象立马高悬。月老真要在这儿估计这事儿没些个波折也不精彩。
众仙友就着一干果品、仙丹及桂花酒热闹起来,虽然配搭实在不尽人意。神仙嘛,吃啥还不是吃呢,单调的生活就图个乐呵。相似的场景,相同的说辞,一句“吃甜甜,说好话”还是让众仙乐得找不着北。
曦木忽然间就困惑了,什么是道?苦苦修行,万般历练,到最后看着人间万象笑作一团。
依旧在民间的爆竹声中迎来了人间的新年,众神又其乐融融地与民同乐了一番,各自散了。
曦木回灶神殿时,没有进去。盯着那蚯蚓觅食般的字越发觉得有几分意境来。低头时发现阿齐一脸欣喜的看着他,似乎要说什么,又不敢冒犯的样子。曦木笑笑:“阿齐这两天在灶神殿还习惯吗?”
阿齐有些局促:“回仙君,阿齐习惯。”
曦木不由感叹,阿齐倒是个心思纯净的人。他在玉虚宫时就一门心思悟道,总有些不得要领,到了九重天上也没如师父所说于修行有益处。前几日司命一席话点醒了他,却又越发感觉悲哀。
“你不必如此拘谨,在这儿自在些不打紧。”曦木缓缓开口:“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我提。”
听了这话,阿齐似乎放松了不少。
“阿齐不需要什么,这儿很好。”阿齐想想继续说道:“前几日仙君给的种子出小苗了呢!”
曦木终于明白,阿齐高兴是因为他种的种子出苗了,不忍打了他兴致,跟着阿齐跑到后院看:
果真出苗了,泥土上还是湿的,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嫩黄色苗儿,还没长齐整。
想着这些都是为了陵枂那丫头的赛阿玉,曦木不禁莞尔,到时候阿齐会不会舍不得呢?
“阿灶,阿灶。你怎么不见了,你在哪儿呀。”
曦木抬了脚步,想是月老已经回了良缘门,陵枂所以也出了兜率宫。
离了后院,出来就看见陵枂一身绿衫,身后背着个包袱,说不出几分滑稽。忍不住逗她:“这去劈柴也不换身干活麻利的衣服,想着偷懒儿呢!”
陵枂有些急,她明明没有劈柴,她是被月老匡着干活。曦木不知道这些细节,想着收拾包袱跟月老去兜率宫不劈柴难不成做监工?
“阿灶,我没有劈柴哦。我是帮月老系红绳呢。要不是舍不得赛阿玉,我怎么会去系绳子,那姻缘谱看得我眼都花了。”
得到组织关心的陵枂不停的倒苦水。
“你不知这几日月老脾气多差,劈柴弄得木屑都扎到我衣服上,你看这还有个洞。”
“老君真的不管我们饭哎,月老没得吃脾气更糟,你别看他嘴里说什么神仙要吃什么饭,其实呐,假的很。”
“那些屋子都不舒服呀,老君的每间屋子我都住过了,还是咱桃绿居舒服。”
“……”
“咦,你知不知道我找老君把你应得的银子讨回来了,我厉害吧!”
曦木正忍受着陵枂的滔滔不绝,算是对这几日清净日子的“补偿”。这会没头没脑冒出什么银子,实在疑惑:“什么银子?”
“你跟月老打赌赢了嘛,老君哪能独吞银子。你都不知道老君给我银子时月老多么难过,太开心了!吶,银子给你。真不少捏!”
曦木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把她头上的木屑拣了出来,接过银子:“你这几万年也不单单长了年龄嘛!”
陵枂不禁红了脸,半晌嘟囔:“嗯,我还变漂亮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