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1）
陆涛迎着月光席地而坐，把两方印放在地上，慢慢把司晨的血浇在两方印上，念起咒语。殷红的血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刺目，呜哩哇啦的咒语在寂静的夜里更加诡异。我泪眼婆娑，透过眼里的层层水雾，悲伤而无力地看着整个过程。两方印在月光下闪着异样的幽蓝的光芒，像是笼了蓝色烟雾。
静静的夜里，陆涛念咒的声音充斥着耳朵。突然一阵窸窣声传来，我和锦川司晚都听到了，陆涛全神贯注闭目念咒，全然不觉。那声音越来越近，我暗自奇道：“这又是谁？难不成还有别的巫士？”却见一道黑影腾空而起，直扑到正在合并的蝠狼印上，是头凶悍的成年狼人，司晚忍不住惊呼：“景芃！”景芃庞大的身躯像座山，在陆涛面前投下巨大的阴影，把他整个人都笼在阴影里。
陆涛冷不防被打断，睁开眼睛去看时，景芃已经将两方印拆开，锋利的牙齿叼着失去法力的蝠印。陆涛大惊失色，显然毫没防备，他跳起来就要念起咒语抢回蝠印。虽然巫士合并蝠狼印会大费体力，但以陆涛此时精力，想要对付景芃还是绰绰有余的。司晚焦急大喊：“景芃快走，陆涛要念咒语了！”但景芃恍若不闻，叼着蝠印昂首在陆涛面前，大有挑衅的意味。我心下也着急，景芃这岂不是在送死？他干嘛要把自己搅进来蹚这趟浑水？
又是一道影子，陈珂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急速念着呜哩哇啦的咒语。他眉头紧皱，语速极快，声音还发着颤，显然很紧张，就像他第一次杀死十几只吸血鬼时一样。这月光一如那次在密林里般冷冷的，气氛却远比当时要紧张得多，在场的每个人神经都根根紧绷，此刻要是有扑棱棱的飞鸟，估计我们都会被吓得一哆嗦。要知道，陈珂身上肩负的不止是景芃，司晨或者我们，甚至是整个吸血鬼一族以及狼人一族。他此时的压力可想而知。
我还在担心以陈珂的法力不足以抵抗陆涛的力量，但情形逆转，陆涛突然如同受了电击一般，身体剧烈颤抖。他极为不可置信地看着陈珂，还想抵抗陈珂的法术，但身体却不争气地摔倒在地。他痛苦地**，样子十分煎熬，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摔在地上，喘着粗气惊惧地看着陈珂，似乎在说：“怎么会是这样？”景芃走过去给他补上一脚，踢得他晕了过去。
陈珂给我们解开咒语，长舒口气，欣慰道：“我就说会有办法的吧？我翻遍了各种书籍，终于知道巫士在合并蝠狼印时法力会变弱，尤其在遭遇意外时最容易被废掉全身法力，这才找到景芃，好在来得算是及时，终于把陆涛的法力废掉了。”锦川手抚着胸口：“好险好险，你们来得再晚些陆涛就合并好蝠狼印了，那时候就来不及了。”景芃紧紧抱着司晚：“小晚，还好你没事。”司晚双臂环着景芃脖子，“景芃，你刚刚真吓死我了，不过现在我们都没事了，谢天谢地。”温柔深情的语调突转，“我哥呢？”
浓重的血腥味。我扑到司晨身前，他惨白的脸好像比月光还要亮。“流了这么多血，但愿还有救。”平叔轻轻叹一口气，话语里隐隐透着悲观。我紧张地伸手探探他脉息，微弱至极，但所幸还有挽回的余地。我来不及多想，以最快的速度一口咬开自己的手腕给他输血。锦川突然拦住了我：“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他会变成吸血鬼的，你知道的。”“我知道！”“他会因此恨你的，你不后悔吗？”锦川有些气急败坏，“他若活过来了却恨着你，你会有多痛苦你没想过吗？”
我当然知道这些，他不想变成吸血鬼，但我没有别的办法。我若不用这唯一的办法救他，他必死无疑。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司晨死去？我做不到啊！哪怕他恨我，我也认了。心里不住祈祷，上帝菩萨求了个遍，我愿以我的性命作为交换，只求司晨能活下来。请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为了救活他还是让他变成了吸血鬼。锦川叹气道：“只希望他醒来不要怪你才好。”司晚默默抱住我：“哥哥不会怪你的，他会理解你的。”
漫长的一夜等待，趴在司晨床边，我静静地看着他。精短的毛寸利落干净，浓密的眉毛英气逼人，鼻子是笔挺着的，嘴唇是淡红色的，我贪婪地凝视着他，像是欣赏着一件艺术品。思绪悠长，回忆起我们经历的纷零杂碎，点点滴滴，有他的每天都与众不同。哪怕是同样一个太阳，他在时阳光就很好，或者同一杯咖啡，他买的就比别的香。
从相识到相爱，从误解冷漠到共历生死，我们也算是一起经历了风浪。庆幸在经历了这许多后，他还依然完好无损地陪在我左右，但想到我给他换血，还是颇有担忧。不知道他醒来后知道我把他变成了吸血鬼会是怎样的反应，是怨恨还是理解？是接受还是抗拒？不管是什么，我都认了，就算有生之年他恨我，我也不后悔了。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趴在床边睡着了。
刺眼的阳光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爬起来，床上却没了司晨的身影。我吓了一跳，生怕司晨出什么意外，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要往外面跑，转身却撞上一堵墙一样的胸膛。司晨醇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往哪去？”我惊喜抬头，迎面是他阳光般的微笑，比之窗外的阳光毫不逊色。“你醒了？”我欣喜地笑着说，话一出口却猛然想起，他此时已经不是人类，心里像打着鼓，做贼心虚地小声问:“你感觉怎么样？”
司晨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的眼睛，就想要看穿我一样，“你认为呢？”他这话倒是有点让我糊涂，“我认为”是什么意思？我怯怯地说：“你不要生气，我想救你，就把你变成吸血鬼了，你别生气好吗？”我说完，已经紧张地不敢大喘气，目不转睛看着司晨，想从他的脸色知道他此时的心情。他的脸色竟然不是我想象中的寒如严霜，也不是我认为的愤怒埋怨，而是柔和温暖，一瞬间竟让我觉得照在背后的阳光更暖洋洋的了。
司晨的手轻轻搭在我双肩上，“我感觉到了，我和往常不一样了。你放心，我不会生气，也不会怪你。”这倒有点在我意料之外了，本以为他会恨我怨我，却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温柔地原谅我，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不怪我？”司晨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傻瓜，你是为了救我，我怎么会怪你？”他捏捏我的鼻子，“以前我还担心，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剩你一个孤孤单单在这世界上，没有我的照顾你可怎么办？现在好了，我也是吸血鬼了，这样我就可以永远永远陪在你身边了。”他一口气说完，我已经热泪盈眶，扑在他怀里。想不到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竟然时时刻刻替我着想，为我想了那么多，还担心我一个人孤独，怕我没办法适应没有他的日子。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我确实离不开他，如果没有他，我可能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一个人走下去。
司晨笑着拍拍我的头：“傻瓜，我爱你啊，永远永远。”我把头埋在他怀里，“我也爱你，永远永远。”永远有多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我们活着，就会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