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1)
我紧紧抓着司晨的手,泪水啪嗒啪嗒打在他手背上。他心疼地抬起手给我拭泪,却在即将触到我脸庞的时候戛然止住,本是拥着我的身子猛然向后倒去。我大惊失色,司晚也扑过来晃着昏迷不醒的司晨。“哥,哥,你怎么了?醒醒啊。”我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锦川急道:“掐他人中试试。”我手忙脚乱地掐住他人中,心中暗自祷告:“司晨你快醒醒,快醒醒。”司晨却无法听见我心里的呼喊,依旧昏迷。
“别瞎忙了,他被我施了咒了。”一阵冷笑声犹如一层冷雾,阴森森地笼在头顶。“是巫士!”平叔一下跳起来,却在跃起的瞬间跌倒在地板上。“平叔!”我吃了一惊,话音刚落,便头痛欲裂。痛感如同一只只细小的线虫在脑袋里钻来钻去。司晚锦川也接连倒下,抱头哀叫。该死的巫士在念咒了!
房子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打开,夜间的风卷了屋子,打在身上有些凉意。一个人影立在门口,身材高大,几乎占据了整个门洞。他走进屋子,皮鞋踏在地板上,清脆的脚步声在我耳里却像是死神的召唤,一步一步,越来越近,脚步声就像把我包围住,我想逃也逃不开。我们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陈爸伸出枯枝一样罪恶的大手,把司晨抓在手里。司晨软绵绵的身子在他手里就像个玩具。
我悲愤大叫:“亏你也是个巫士,竟然给狼人做这种肮脏的事,你也有脸活到现在!”陈爸斜着眼看了看歪在地上的我,从鼻子里哼出不屑的声音,“爱骂就骂吧,反正你也就能动动嘴皮子了。”“呸!无耻!”司晚狠狠地吐了一口,“亏我这么多年还把你当伯父一样敬重!”锦川冷笑一声:“算了,咱们都省省力气,骂他也没用,他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怎么会明白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爱!”
陈爸目光陡然一变,之前的轻蔑全然不见,渐渐转为沉痛,继而变得悲愤:“你们说我不懂什么是爱?你们不配!”他情绪变得异常激动:“我还是个初中生时,家人全被吸血鬼吸血而死,没有吸血鬼,我就不会失去家人!我就不会在懵懂的年纪失去家人的爱!”他吼着,脸涨得通红,像和别人刚刚争吵过。没想到陈爸小小年纪时,竟承受了家人离去的痛楚,那种悲伤孤独,还有失去了家人保护的无助,对于一个年纪尚轻的学生来说,未免有些残忍。
我们一时哑口无言。陈爸的眼神变得暴戾:“我恨吸血鬼,我恨!我要杀光吸血鬼,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要有多大牺牲,我都要杀光所有吸血鬼!”他就像个杀人狂魔,被复仇冲昏了头,充满血腥的双眼让我看了都不禁打个寒战。“你这和那些杀了你家人的吸血鬼有什么区别?”平叔嘲讽地笑道,“都是为了一己之需不顾别人死活,你和那些吸食人血的吸血鬼没什么两样。”陈爸大手乱挥:“我不管,反正吸血鬼杀了我家人,我就要吸血鬼加倍偿还!”二十年的仇恨积累,复仇的信念已经在他心里深深地植根,现在他是不可能听进去任何劝说的。看着司晨昏迷的安静的脸庞,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就让我再最后好好看看他吧,也许月亮落下的时候,他的手就会变得冰冷了。
陈爸一手握着一方印,得意地把玩了一会儿,“司晨啊,不要怪我。”他嘴里说着,却没有半点歉意愧疚。司晚冷冷道:“道歉有什么用!别假惺惺了,真恶心。”陈爸不理她,背对着我们,面朝月亮,手里持印开始念咒。他叽里咕噜念了好长好长的咒语,听得我心烦意乱。“平叔,他的咒语怎么这么长?”锦川依旧耐不住性子问道。“狼印蝠印都有各自的咒语封印在内,彼此相互排斥,要想合并,必须先将封印解开,二者才能合二为一。”平叔果然博闻广见,每次问问题都能在他那里得到答案。
突然人影一晃,门外闪进一人,速度之快,就像一阵黑风,没待看清,陈爸手里的两方印已被抢走。那人迎着月光站定,脸上满是自得。陈爸不防,冷不丁被抢走了印,对那人怒目而视,敌意渐盛:“你是谁?”那人得意地高昂着头:“陆涛。”陈爸打量着陆涛,眼里的敌意更盛,戒备而试探着问道:“你是巫士?”陆涛“嘿嘿”笑笑,“问那么多干嘛,我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替我解开两方印的封印,这可省了我不少力气。”陈爸脸色骤变:“你要印干什么!”陆涛掂掂手里的印,“这你可就管不着了。”陈爸怒道:“你个后生小子,我不好好教训你,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叽里咕噜一通念咒,陆涛却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笑话一样看着陈爸,嘴角勾着嘲笑的弧度。陈爸的咒语似乎对陆涛没什么作用,看着好端端地站在面前的陆涛,陈爸眼里有一丝不安。陆涛冷笑:“老东西,你现在损耗了太多力气,你这咒语对我来说根本没用,识趣的就滚远些。”就这样被抢走两方印,陈爸哪里肯甘心,怒骂一声“小杂种”,合身扑上,就要和陆涛拼命一般。陆涛纹丝不动,嘴里念着咒语,陈爸突然抱头大叫滚倒在地,像一只离开了水的鱼,痛苦地折腾了几下,就晕死过去了。
这突然的变故着实有些意外,我们都被弄得有点糊涂,司晚道:“平叔,这是怎么回事啊?”平叔沉吟着思索了一下,推测道:“依我看,事情应该是这样:解开封印需要费很大力气,解开封印的巫士在短时间内法力会变得很弱。陆涛以逸待劳,在封印解开后抢走两方印,这样就一箭双雕,既抢到了印,又除去了一个劲敌。哎,这一招果然老辣啊!”锦川狠狠瞪着陆涛,怨愤的目光就像一片片飞刀,几乎能活剐了他:“隐藏得够深啊,亏咱们以前还把他当成朋友!”司晚冷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陆涛合并蝠狼印心切,哪里管她们的冷嘲热讽,拿了两方印并在一起。“平叔,下一步是不是就……”我知道司晨会被献祭,也许下一秒钟,司晨就与我阴阳两隔了。我的心狠狠地绞痛,一下又一下,不断被无形的绞肉机折磨着。平叔沉重的声音给了我狠狠一个耳光:“下一步,巫士要用两方印主人的血来一次一次洗印,直到新的咒语被封印。”他说完疼惜地看着我,示意我要坚强。但我怎么做得到!我怎么忍心看着司晨被献祭!那是我爱的人啊!
我愤怒地嘶吼着,用尖利的獠牙指着陆涛,悲痛的泪水奔涌而出。我挣扎着想破开身上的封锁,却根本无济于事。司晚嚎啕大哭,像个委屈的孩子,毕竟司晨是她的哥哥,谁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哥哥被献祭?锦川恨恨咬着牙,默默流着泪。我们都想阻止陆涛,都想把司晨救回来,却都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司晨的血流到陆涛准备好的碗里。滚热的鲜血像开闸的洪水,奔腾着很快填满了一只碗,陆涛贪婪地换过一只碗继续盛着鲜血。
那是司晨的血啊!那是我深爱的人的血啊!我是吸血鬼,我自然知道血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就像花草不能没有太阳,人类不能没有血。以这样的速度下去,司晨不到五分钟就会休克,不到十分钟就必死无疑!我做好了打算,司晨死了,我一定要随他而去。我活了近百年了,却始终平淡无奇,从未觉得生活有什么波澜,就像一潭死水。但遇到了司晨,我突然觉得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他,好像百年的时间都是为他而活,心底的那潭水也开始有了涌动的暗流。我的生活本像黑白的相片,有了他从此便有了色彩。他于我而言,就是个摄魂夺魄的魔鬼,我的魂魄早已交付于他,若是他不在了,我的魂魄也就不在了。我静静地看着司晨,他的眉,他的眼,我都一笔一划地刻在心里,暗暗对他说:“黄泉路上等我,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