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怎么了?(1 / 1)
孙蕾睁开眼睛,她有些机械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今天是一个好天气,至少窗户里照进来的阳光是这么告诉她的。她没有穿鞋赤脚走到窗户旁边,透过窗户她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窗户下,她抬起头正看向她的方向。她们就这样对望了几秒钟。然后站在窗户下的女孩径自的离开了。
孙蕾换好衣服,穿好鞋,走下楼,她的爸妈正坐在餐桌前等着她,他们的表情也非常的呆滞,僵硬而又毫无感情。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是坐了下来,然后集中精力吃着盘子里的食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饿了好几百年的人一样,**而又毫无节制,甚至有些让人惊悚和害怕。
孙蕾把一碗炒粉,三个包子,两个鸡蛋和半盒牛奶灌进肚子之后,她脸上出现了一个热情的笑容。“爸,妈,我吃好了,要去上学了。”
“路上小心。”她的爸妈异口同声的说。她们咧嘴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
孙蕾拿上书包,走出了门,她一边快速的往前走一边从包中拿出一本厚厚的黑色的日记本。她打开它,上面密密麻麻的是她写的日记,她从第一页一直读到最后一页,速度快得用一目十行都有点不准确了。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扫描仪,只要她的眼睛带过,她就记住了所有的内容。她把日记本重新放回到书包里,然后走到站台前,坐上了一辆刚刚驶进站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的座位已经坐满了,孙蕾站在了车中央的一个位子上。她专注的盯着车外,但是她的脑海中却在努力的记起那些她今天将会见到的人。她必须把那些陌生的名字和那些陌生的脸联系在一起,这样才不会让别人怀疑她的身份。她是一个极佳的模仿者,连她自己也佩服自己,不过她还是需要小心,在她的计划还没有完成之前,她必须小心。
“你是叫孙——”
孙蕾扭过头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他的身边,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长款风衣,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头发有些凌乱而为经修剪。孙蕾没有说话,她在脑海中尽量的搜索着这个面孔,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还是一无所获。
“孙蕾。”孙蕾谨慎的说。
“景辉,我是你们学校高三的历史老师,我认识秦颜。”景辉笑着说。“真巧,我们坐同一辆车。”
秦颜?这个名字很深刻,就像她刻意的想要记住她,所以一遍一遍的提醒着自己。而刚才在她的日记中,她自己也不止一次的提到过她,看起来她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哦,你好,真的好巧。”孙蕾热情的笑着说。
“你们一家虽然算得上是常住居民,但是你们不是本地居民,不是吗?”景辉别有深意的盯着孙蕾问。
“是的,我们在这里住了八年了,我们了解这。”孙蕾说。
“但是恐怕你的邻居们可并不像你了解他们那样了解你们一家。何不来个家庭日,喝喝酒,互诉一下衷肠,也许你们的关系——能更近一步。”他露出一个阴森森和邪恶的笑容。
“你的建议很有用,谢谢。”孙蕾感激的说。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其中的另外一层意思,也许不是没有,而是她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是吗?”景辉冷冷的撇了撇嘴。“听说第一批‘英勇战士’都是一群毫无用处的垃圾,看起来传闻说的没错。”
“我们不是战士,至少我不是。”孙蕾冷静的解释道。
“我知道,你们只是一群精神病。”景辉说。“你们是‘红色计划’的雏形,理论上也属于它的一部分,只是比较失败的一部分罢了。不得不说炎氏家族是梦游者中的天才,他们找到了一种制造杀人机器的方法。”
“我们的主人并不想制造杀人机器,他只是想找到一种治好精神病人的方法。”孙蕾解释道。
“那可谓歪打正着了。现在告诉我他们的手稿藏在哪?”景辉威胁道。
“很抱歉,我并不知道手稿在哪?当我醒来的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变样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主人们。”孙蕾坦诚的说。
景辉不甘心的注视着她。“但是你们当中总有人知道手稿的去向的。”
“很多人都死去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身处在一家医院,我试图想要找主人们,但是——他们消失了,就这样凭空消失一点踪迹也没有了。”
“你别和我说你不知道秦颜的身份,她可是你们的新主人。”景辉冷冷的说。
“似乎是,但是我还不确定。”
“难道你要看着你唯一可能的主人处在水深火热中吗?”景辉问。
孙蕾疑惑的看着他。“她怎么了?她看起来一切都很好。”
“傻瓜,看起来一切都好可不代表一切都好。金氏家族的人正在追杀她,我们必须帮助她找到手稿。”
“真的,我很乐意帮忙,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我可以和其他的人联系一下。”
“还有其他的人?”
“不是很多,我们不经常联系。”
“好的,有消息通知我。我真的很想帮助你们。”
“谢谢,你看起来是一个好人。”
“所以你们已经帮助好人,好人总是做好事的,你该把我写入你的日记本中,注明景辉是朋友,而且值得相信。”
“对,你说的对。”孙蕾拿出了日记本靠在扶手杆上,拿出笔写下了景辉刚才说过的那句话。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句话不会帮助她,不会帮助秦颜,她不知道自己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陷入到了危险中。
赵巩凡拿着DV机对准了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男子,他中年,身材健壮结实。他的手和脚都被绑在了床上,动弹不了了,但是他也并没有挣扎,而是眼神无神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这是我们的第四次实验,病人1004号,暂时很冷静,并没有出现任何前几批实验者身上出现的痛苦,焦虑,自残和反应过激的副作用。他看起来很正常。”赵巩凡拿着DV机绕着床转了一圈,他看着床上的试验品,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我想——”他拿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能听见我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男子呆滞的眼神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眼珠甚至都没有动一下,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就好像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我们希望造出来的完美战士,既能服从命令,不会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又具有无畏而又果断的强大的行动能力。是的,我们需要一个机器人,一个听指挥,能够杀人的机器人。”
“现在我要放开实验品了,待会我会向你们——”赵巩凡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从DV机的摄像头里看到发生的事情了。被实验的男子挣脱了手上和脚上的束缚——他的力量大的惊人。他站在床边用凶恶的眼神盯着他,看起来就像是盯着一个猎物。
“不,”他惊恐的往后退。“冷静下来,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想拉开门逃出去,但是门从外面锁上了,而在门上的玻璃窗上不仅映出了他那张年轻而又稚嫩的脸,还有一张冷漠而又残忍的脸。
“救我。”他剧烈的拍打着门,但是门依然没有开,霍仁德冷冷的看着里面即将发生的一切,他甚至很享受这一切,就好像是看一部血腥的恐怖电影。而在实验室的后面,赵巩凡已经被扑上来的男子撕碎了喉咙。他就像是一头凶猛的动物,动作迅速而不拖泥带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迟疑和愧疚。
“失败。”霍仁德有些失望的自语道。他按了一下门边墙上的一个红色的按钮,实验室内的防火莲蓬头被打开了,但是喷出的却没有水,而是一种病毒气体。实验室内还活着的那个男子瞬间就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那个家伙回来了让他直接找我。”霍仁德对身边站着的女助理说。
“好的,我会告诉赵先生的。”
他们一起走向了走廊的另一头。
唐洲悦把车停在了车棚里,向着教学楼走去,但是她的身体却忍不住的在发抖,眼神毫无空洞而又毫无聚焦,让人很担心下一秒她就会忽然倒下,但是她奇迹般的支持住了,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往前走着。
“洲悦。”林星宇发现了她,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他担心的跟在她的身边,“你怎么了?”他感觉到有些事情在她身上发生了。
唐洲悦慢慢的缓缓的僵硬的扭过头看着林星宇,但是其实她的眼神是涣散的。
“洲悦。”林星宇适时的伸出手扶住了身体打晃的她,把她轻轻的抱入怀中,“发生什么事了?”他担心而又焦急的问。
“他——”她的眼中满是惊恐,话卡在喉咙里。
“没事了。”林星宇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我在这呢。”
唐洲悦趴在林星宇的胸膛上小声的啜泣起来。
“嘘,好了。”他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唐洲悦的哭泣声渐渐的停止了,但是她的身体依旧在发抖。
“好了,让我们去一个温暖一点的地方。”林星宇说,他轻轻的扶着唐洲悦的腰,带着她往校门外走去。他把她带进了校门外的一间咖啡屋,让她坐了下来。然后点了两杯热巧克力。
“没关系,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林星宇温柔的说,他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热巧克力放到了她的面前。“喝点,这会让你好受一点。”
唐洲悦喝了一大口,但是她没有停止,她几乎把一杯都喝完了,林星宇把自己的那杯递给了她,她又喝了半大杯。而她的情绪也在这些热巧克力的作用下镇定了下来,脸色恢复了神韵,身体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了。
“他——他——”她说话的语调断断续续的,似乎被吓坏了,“他对我做了什么事,我感觉我的头好痛。”她终于痛苦的把这句话完整的说了出来。
“谁对你做了什么?”林星宇一头雾水的问。
“就是我爷爷。”唐洲悦生气的吼道。“我爷爷,他对我的脑袋动了手脚,我——”她痛苦的抓着头。“星宇帮帮我。”
林星宇愣了一下,然后他的神情痛苦起来。“洲悦,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爷爷已经去世了。”
“可是他又回来了。”唐洲悦坚持的说。
“他已经死了,不可能回来了,你必须接受现实。”林星宇痛苦的说。
一年前的一个错误——一年前,他刚和林菲来到这个陌生的小县城,他对林菲这个私自做出的决定心中充满了怨恨和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林菲要放弃一个早已经熟悉的地方而来到这个小地方,他不喜欢这里——但是他必须装作喜欢这里,因为他很害怕,正是那个时候他知道林菲有一个亲生女儿。他害怕林菲不爱他抛弃他,他害怕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会烟消云散。所以为了得到林菲的关注——而不是让她把更多的经历花在寻找丢失的女儿身上,他故意结识了一群小混混,故意在学校闹事,故意在街区搞些破坏,而他所要的只不过是为了证明林菲还是爱他的,就算她有一个亲生女儿一切也都不会改变。
而就在那晚,他本来不想喝酒,他本来不想进那个老人的家,不想在他的房子内搞破坏,但是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一切的不想都变成了现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唯一感觉到的事情就是老人从卧房气冲冲的冲了出来,然后其他人一窝蜂的冲出了门外,而他是最晚的那一个,他听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都绊倒了,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但是他没有回头,他义无反顾的离开了。他很害怕的跑回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祈祷着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不会发生,他一夜未睡,但是第二天早上他却听到了一个噩耗,那个老人在那天夜晚突发心脏病死了。他们大多数的人都只是罚了一点款,而没有受到刑事拘留,但是他却总是忍不住想,如果那一天晚上他能够回头,也许他就可以救那个老人了······。
而现在一年前的错误,他以为对他的折磨和惩罚已经足够的久了,但是现在——当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这个因为自己饱经命运捉弄的女孩,那一晚的情景就一幕幕的重现在他的面前。
“不,他回来了。”唐洲悦坚定的说,“我告诉过你他回来了。”
“那只是你的幻觉,一切都只是你逃避现实幻想出来的。”林星宇说。他想要伸出手去握她的手,让她冷静一点,但是唐洲悦把自己的手移开了。
“你错了,”唐洲悦急切的解释道,“他不是我的幻觉,他就站在我的面前,而且我真实的触摸到了他。”
林星宇悲伤无助的注视着她没有说话,如果这个女孩的表现能够正常一些,那么至少他的负疚感被减轻一些,但是事实却偏偏不是如此。
“相信我。”唐洲悦恳切的说,“我会向你证明这一切的。”
“我相信你。”林星宇言不由衷的说,他不知道此刻他除了说这句话还能说什么。
“你不相信我对不对?”唐洲悦痛苦而又悲伤的说,“我会向你证明这所有的一切的。”她站了起来,生气而又痛苦的离开了。
唐洲悦知道自己搞砸了一切,她错误的以为只要自己不计较,她就能和那个老人一起生活,她可以把他当成爷爷,他们相依为命,像是以前一样。但是她错了,他要的不是一个孙女。他强行给她注射了一种她不知道的药剂,从此之后她就时常处于一种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有时候她正在做一件事,但是忽然之间她醒过来就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她感觉到有东西在侵蚀她的脑袋,慢慢的,最终它会彻底的拥有她。
秦颜和周师翼一起走到了教学楼的楼下,秦颜停了下来。“你能先上去吗?”秦颜说。
周师翼给了她一个不解的眼神。
“我想和田道文聊聊,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理我了。”秦颜情绪低落的说。自从果园那件事之后,田道文就再也没有和她联系过,她试着打电话过去,但是他也没有接。
“你让我嫉妒了,看起来你关心另一个男孩比我多。”周师翼假装正经的说。
秦颜笑着轻轻的打了他一下。“快走吧。”
“中午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周师翼问。
“我今天想和孙蕾和艾米一起吃饭。”秦颜说。
“好吧。”周师翼撇了撇嘴。“我上去了。”
“待会见。”
秦颜看着周师翼走到了相邻的另一栋教学楼里去了。她走进了田道文的教学楼,她已经打听好了他班级的所在,就在二楼的东边。在到达之前,她拿出了手机给田道文打电话,想要把他从教室约出来,她知道他总是很早来学校的,所以这个点他一定在教室内,但是电话依然无人接听,秦颜很确定他是在躲着她了。
田道文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本英语书几乎遮住了他的整个脸,但是却无法遮挡住他脸上悲伤而又沮丧的心情。他看了一眼桌角的手机,他不确定这是秦颜打来的第几个电话,但是他却一个都没有接。他自己问自己为什么他就不能大方的接起电话,然后说:“hi,好久不见。”但是每次当真的面对秦颜的时候,他却又做不到了。得了吧,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也没有那么的大,他不是早已经有了预感,预感到秦颜一定和梦游者有关系吗?而现在预感只是被证实了,为什么他就要显出一副痛苦不堪,无法接受的样子?
也许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答案,而是答案引出来的结果。如果秦颜只是一个半反抗者,也许他的族群会接受她,然后他们还有可能在一起,而如果秦颜是一个混血儿,那么事情显而易见,她在反抗者族群中是不会受到欢迎和接纳的,而现在这种结果已经初现端倪了,他的族群开始不信任他。
果园的那次火灾对于反抗者来说是一次重大的创伤,在他们需要一个领导者告诉他们怎么做的时候,他却醉醺醺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道文你太让我失望了。”他记得虞静静的这句话,记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
也许这样也好,他不是一直都抗拒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吗?也许他可以远离这里,去一所梦想中的大学。他不用非娶虞静静不可,他可以随自己的喜欢娶任何一个女孩。
有人敲他的桌子,他把书拿下来,是他们班的一个女孩。“有人找你。”她看向门口,田道文也看向门口,秦颜就站在那儿。该来的还是要来了。他假装大方的笑了笑,站起来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找到有事?”田道文问。
“你不接我电话,我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秦颜凌厉的质问道。
“是吗?”田道文敷衍的装傻起来。“一定是没有看到。”
“我们能别这么互相欺骗,坦诚一点好吗?”秦颜生气的说。
田道文走到了阳台的栏杆前,他的眼睛盯着远方。
“我想——”秦颜深吸了一口气,“我想你知道我是什么了,如果——”她的话卡在喉咙里,无论结果怎么样,结束和田道文的这段友谊,潇洒的和他说再见,这永远是最难的事情。
“你爱我吗?”田道文扭过头盯着秦颜问。
“什么?”秦颜既吃惊又困惑的问。
“如果没有周师翼,你会爱上我吗?”他执着的盯着她问。
秦颜咬着嘴唇挣扎的看着他。“道文,你知道根本没有如果,所以我无法回答你的这个问题。”
“你都懒得撒谎哄我高兴了。”田道文落寞的说。
“我只是不想骗你。但是你一定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不想失去的朋友。”秦颜深情的低语道。
“朋友的意义就是我是个失败者。”田道文自我挖苦的说。
“别这样,你知道你不是,你知道你在我的心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子。我不想失去你。”秦颜说。她悲伤的看了他一眼,紧紧的抱住了他。“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吗?”她呢喃的问。
田道文回抱住了她。“是的,我们还是朋友。”他用沙哑而又疲惫的嗓子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