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八十三（1 / 1）
“喏，这是你们要的东西。”
随着一声不太负责任的拖腔调调，裘达尔只轻轻抬手一甩，就将那包裹着足以使左相身败名裂证据的纸包丢在了宽大的会议桌上，接着又撑住了下巴，百无聊赖的用自己那双猩红色的瞳绕视了周围练家的王之器一圈，最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真无聊啊你们……把一个朝臣弄下台还要这么大费周章，又不是打不过。”
“要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武力解决，那我还倒是觉得省心了，只可惜不是所有的人头脑都和神官大人您一样简单。”
“……白龙，我和你有仇吗？”
只哼笑了一声算是对满脸苦逼的裘达尔的回应，练白龙这边手上却也没闲着，只动作利落拆开了那原本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纸包，将里面的东西分出了几份，交到了同样现在还在场的练红明几人手里。
翻阅着这一封封的文书信函，甚至还拿起了夹在在里面的一枚金印，练红明虽是没多说什么，但嘴角一抹夹杂着讽刺意味的冷笑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练红炎倒是不说话，只无声的挑了挑眉，然后顺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身边一脸好奇的练白瑛，倒也不作什么隐瞒。
“这……私通他国进行违禁品和奴隶的买卖？！左相他……？！”
大抵是平日并不参与涉及政事的原因，虽为王之器，但练白瑛对左清和本人的印象大多也只是道听途说，再加上左相的女儿与自己多少也算是个手帕之交，也从未将那个在人前风光无限的左相往这方面想。
而现下被练红炎这么一塞，对于一直有意避开国内的这些大小事务的行为，她倒也是有些自责了起来。
“……抱歉……红炎大人，白龙……我……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见姐姐露出如此愧疚的神色，练白龙心下由不得就是一紧，刚想说些什么稍作安慰，却被练红炎率先伸手挡了去。
凭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练白龙，练红炎一双眸子里看似没什么感情波动，但只目光一转，几丝锋芒的锐色便已经显现了出来。
不紧不慢的将练白瑛手里的信函拿回，粗略的翻阅之中，练红炎刻意不去看练白瑛此时的表情，只一字一句说的很是缓慢：“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呢？白瑛。”
“……！”
女人的身体猛的一震，如同原本掩藏在心底深处的真实被人毫不留情的捅开，一张脸上迅速的褪去了血色，转而变得煞白。
张了张口试图为自己辩解些什么，练白瑛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但却在视线擦过男人平静的侧脸时便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无声的又一次垂下了脑袋，抿着嘴唇，握紧了被掩藏在宽大衣袖之下的拳头。
气氛一时之间僵得有些怕人。
练白龙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左看看练红炎右看看练白瑛，最后还是决定远离他们两人之间那胶着的空气，默不作声的绕到了还在一心一意研究着这些罪证的练红明边上，顺便还暗自感叹了一声“果然也只有红明大人还能保持镇定”，却全然不知练红明此时真正的内心想法。
别说镇定了，他想杀人还差不多。
“红明大人，看下来情况如何？”
“不如何。”
面对着练白龙的问话，练红明因了这样的心情，答的多少都有点烦闷，只在练白龙面前扬了扬那些白纸黑字，顺便朝着还无聊盘腿坐在会议桌上的裘达尔挑了挑眉毛，搞的裘达尔愣是一懵。
“不过若是要用来当证据，我想已经是足足够的了。”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练红明又将视线从裘达尔转回了练白龙，语调里隐隐带上了些催促的意味“下令搜查的圣旨呢？我赶时间。”
练白龙这才有些无奈的笑了，一边从宽大的袖中取出早就备好了的圣旨，一边调侃着少有这种状态的练红明：“月近侍倒也是个奇女子，竟然能让红明大人您这样的人都有如此反应，连我都开始对她有些好奇了。”
“是你们想多了，她没什么特别的。”
自练白龙手中接过圣旨，练红明只随口道了声谢便已是脚步匆忙的迈出了会议室的大门，一直守在门外的忠云见状便也急忙的跟了上去，边走边听着主人的调遣与吩咐，手脚麻利的去办事了。
练红炎这才有心情从那些书信中抬起头，轻轻的瞥了一眼练红明离去的方向后，又朝着门外的几名眷属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也一起跟过去后，方才收回了视线。
“那个红明居然也会有这种表情——啧啧。”咂了咂嘴，裘达尔用双手枕着脑袋，全然是一副正观摩着什么好戏的模样“喂，红炎，你这样下去可是要被你弟弟超过了啊。”
“神、神官大人……！”
眼见练红炎眉头渐蹙，饶是练白龙也能察觉到此时这位堂兄心中有多么不爽这一话题——况且现在练白瑛人还在当场，而且才刚经历过一个小尴尬，裘达尔这话一出……怎么看怎么是在作死。
所幸练红炎素来不轻易动怒，只扬了扬唇算是露出了个挑衅的笑容，答的也颇是淡定：“哦？那么神官大人有何指教？”
裘达尔顿时就被练红炎这笑容瘆到了，连忙打起了哈哈：“喂喂别摆出这样的表情啊红炎，我也就只是说说……”
“我看也是时候该叫红玉回来了，和巴尔巴德的结亲文书早晚也是该下……”
“你说什么？！”
要不是练红炎提起这事，裘达尔几乎都快忘了这茬了。
虽说对练红玉总是挂在嘴上的“小阿里巴巴”就从没看顺眼过，但又被练红炎提及了这桩当年差点就真正成真的婚约，裘达尔现在想来还只觉得心里恨得牙痒痒。
“你这么急做什么？”练红炎依然淡定“我也就是说说。”
“……”
看着练红炎将裘达尔驳得哑口无言，练白龙愣的眼睛都快直了。
——红炎大人你到底是受谁影响才变成这样的啊？！
×××
只不过大概是谁都没能想到眼前这个情景。
“这是皇上亲自拟召的圣旨，宰相大人，还请让步。”
“呵……皇上尚且年轻，随意听信于谗言，老臣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红明殿下，您这玩笑是否也开的太过了些？”
“哦呀，我看着很像是在开玩笑吗？那还真是失礼。”
将羽扇执在身前轻轻摇着，练红明没什么表情的站在相府偌大的庭院中央，面前是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看的左相，而身后则是身为眷属的忠云以及奉了练红炎的命令跟来的乐禁和周黑惇，紧跟着还有约莫十名左右的随从，以人数来看，并不算是很大的阵仗。
但即便是亮出了练白龙所给的圣旨，左相却仍是立在大堂的门口一动不动，只用着那副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的逐客令试图将练红明劝回皇宫。话语之间，对于练白龙批下圣旨这一举止的讽刺依稀可辨。
练红明倒也是不恼，只抬眼看了看还未浮现出惧色的左相，又瞟了眼已经不知不觉将这间庭院所围起来的相府护卫，心下已有了几分了然。
“只是奉了圣令前来做些例行检查罢了，宰相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委婉的示意着院外这群全副武装着的护卫，练红明心中只暗自觉得好笑“莫不是真的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那怎么会呢，是红明殿下多虑了吧。”左相也是咧开嘴笑了几声，算是打了个马虎眼儿“倒是老臣不知，这红明殿下您要找的东西，又到底是个什么呢？”
而这一次，练红明没有立刻回答。
红色的眸在左相的脸上定格。
明明只有数秒的对视，但那双红眸的深处所绽放而出的狠戾之色，却让左相觉得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甚至连脊背都开始逐渐发寒。
捕捉到了左相脸上那一闪即逝的不安与犹疑，练红明更是愈发的确信起来，不禁扬了扬嘴角：“等我找到，自然也就知道了。”
“……”
左相的脸色一点一点的难看了起来。
“那么，红明大人，我这就和乐禁大人分头去搜查看看，还请您和忠云在这里稍作等待。”
“恩，那就拜托二位了。”
并没有太关注左相的脸色，周黑惇与乐禁相互对视了一眼，便朝着练红明行了个礼，接着各带领几名随从分头穿过庭院左右两边的拱门，在周围护卫们怪异的眼神之中离开了。
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练红明这才稍有些安心的松了口气——毕竟再怎么说乐禁与周黑惇也是练红炎的眷属，更何况身为同化之体的他们可谓是煌帝国这些个王之器眷属之中最强的几人，练红明也是没有理由不放心的。
但……
视线又一次落回自己正对面的左相脸上。
“……？”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眼睛产生了错觉，原本那面色不太好看的中年男人的脸上，此时此刻竟然闪过了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诡异的笑容。
……怎么回事？
“！”
而负责保护练红明安全的忠云也察觉到了周遭忽然变得压抑起来的空气，忍不住抬步上前挡在了练红明前面，警惕的绷紧了身体。
周遭的气氛无形之中开始变得压抑起来。
“唉……红明殿下，您要是早些听从老臣的建议，乖乖回去皇宫的话，可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了呀。”极为惋惜般的重重叹了口气，摇头耸肩摊手间，左相脸上原本还搀和着几分迎合的笑容正一点一点的转变为狰狞“不过也是庆幸来的人是您呀，若是红炎殿下或是陛下，老臣可就不一定有办法对付了呢。”
闻言，练红明下意识的微微眯起了眸子：“……什么意思？”
“嘛，意思就是——”
随着左相最后一声刻意拖长了的尾音，某种感觉就想是触电一般的击中了练红明，那气息熟悉到让他根本不曾考虑过怀疑究竟是否真假。
目光自面前的男人开始，一点一点的向上。
——然后定格。
纤细的人影伫立在由青灰色瓦片堆砌而成的屋顶之上，黑色的长发正随着自高处而过的浅风微微起落，连带着那与发同色的眸子里都仿佛稍许起了些摇晃的微澜。
但这眸中的浮光掠影很快便被一片冰冷的肃杀所取代。
将□□背负于身后，月池风的表情静的像是万籁俱寂的死夜。
而蒙面的魔导士悬浮于天空之上，笑的却是无声且疯狂。
——“盛宴……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