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八十二(1 / 1)
仔细算来,这是月池风失踪的第三天。
原本晴好的天气忽然下起了雨。
眼见着上一秒还出着太阳,下一秒居然就已经是乌云密布,练红明暗自慨叹着这天气也变得太快了的同时,眼角的余光却已经瞥见了自家眷属匆匆的奔过院角的走廊的身影,慌乱的样子可谓是实属少见。
下意识的用扇子微微掩了表情,比起忠云来说,练红明要相对镇定的多,只静静的站在书房门口等着忠云赶到自己面前,然后朝着自己抱拳行礼。
“红明大人!”直到站到练红明身前,忠云这才少许冷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稳重一些“报告红明大人,相府出事了。”
但练红明却如早就料到一般,红色的眸中并未泛起惊讶的神色,反倒是如释重负一般的狠狠的松了口气:“哈啊……总算是出事了吗……”
“……?”
听到这样的回答,饶是忠云也忍不住愣了一愣,显然是没能想到练红明竟然是如此反应,没由来的觉得自己一得到消息就没头没脑的往这边冲的行为有些犯蠢。
而练红明也不多作解释,只抬手揉了揉眉心,眼下因为多日未曾好好休息过而使得黑眼圈愈发浓重,衬在略有些苍白的皮肤上看得很是明显。
“还是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不语的沉思了一会儿后,练红明终于还是放下了手,转眼看向忠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相府怎么了?”
“是。”得了上头的指示,忠云这才回过了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开始继续说下去“说是出了命案,死的人……好像是红明大人您寝殿里的宫女。”
练红明的眉头又一次倏地一下就皱起来了。
“我寝殿的?哪个?”
“好像是唤作知鹤的,家住城东,是洛昌的本地人。”
被忠云提及了名字,练红明这才依稀觉得好像确实有些印象,模模糊糊的记起来是个和月池风差不多大年纪的女孩子,平日里总是跟在自己身边做些杂事的打点之类的,这么多年了也不曾听说过对方惹出过什么乱子,给他的印象还是挺靠谱的。
怎么突然就和左相扯到一起去了?
见着练红明这边百思不得其解,倒是忠云那边脸色多了些莫名的尴尬,轻轻咳了一声吸引回了练红明的注意力:“咳……那个,红明大人,属下这边也因为这件事少许调查了一下,有些话……属下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练红明也是头一回看到忠云说话这般支吾,只抬手挠了挠头发,朝着他抬了抬下巴:“但说无妨。”
“因为死的是红明大人寝殿内的宫女,来禀报之前,属下特意去您寝宫的其他宫女那探听了一下。”交代了一下前因后果,忠云话说到这微有一顿,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听其他人说,似乎这名叫做知鹤的宫女乃是月近侍的旧识,但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好……”
“……这和现在的事有关系?”
练红明这句话问的很是直接而又莫名,反倒是噎得忠云差点被一口口水给呛住了,忽然有点不知道该吐槽自家上司在感情这种事上,到底是专一,还是迟钝。
但这也怪不得练红明,毕竟在早先遇到月池风之前,他们煌帝国的第二皇子殿下全然就是一门心思扑在了工作上面,别说是谈恋爱了,就连忙的去相个亲的时间都没有。而这种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宫女即便对他抱有思慕之心,以练红明这样紧凑的日程,估计也没那个功夫回去注意到吧。
“红明大人。”略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头,对于自家上司这样让人连气都气不起来的类型,忠云只觉得一阵无力“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呀。”
被如此委婉的暗示,练红明觉得自己就算再蠢也应该明白了——况且他也没有笨到那种地步。
尴尬的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恼怒之余,练红明只能转而加大了力度在自己的头发上一阵乱挠,一头原本梳理得还算整齐的红发忽的就被他自己弄成了一团乱。
但这么一来二去的,事情倒也就说得通了。
反正不管是左相和埃尔萨梅还是知鹤,双方的利益没有冲突,而且能够顺利的将月池风从他身边带走,知鹤想必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那为什么她又会死?
若非不是她今次出事,想必自己也不曾会把疑心放在她的身上。
虽然没有暴露身份,但是还是被杀了,这是为什么?
杀人的是左相?
不……不可能,若是左相动的手,想必一定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是根本不会让人知道已经有一条人命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
“……!”
思绪灵感的火花几乎是在一个瞬间内点醒他的头脑,联系上目前所有可能的情况,直直的只把疑犯的箭头指向了一个人。
有杀人的动机,也有这样的能力的那个人……
——月池风。
“但是,她又是怎么……”怎么会在相府?
这样的一句自言自语练红明并未全部说出口,只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拈着下巴开始沉沉的思考起来。
从月泠歌的话中看,左相与埃尔萨梅联手已经几乎是既定的事实,而将月池风带走的那个蒙面男人,想必也一定是那些曾经担任着煌帝国神官的类似于傀儡的魔导士——虽然在之前与练玉艳的对决之中已经被从皇宫中全数除去了踪迹,但这并不代表那些神官在世界其他地方的□□也被消灭了。
即便失去了领导者,也要继续将那虚妄的执念继续下去……吗……
“皇兄那边如何了?”
虽然知道了月池风现在在哪让练红明感到略微安下了心,但凭借他们手中现有的证据,也无法现在就贸然的就去左相府找人。
一边考虑这是否可以趁着夜色借用但他林的力量潜入进去找人,但是又想到那些傀儡魔导士几乎都是不用睡觉的全天执勤,练红明虽然心有不甘,最终还是咬咬牙放弃了这样一个过于鲁莽的想法,转而继续追问起忠云。
“有查到什么最新的消息吗?”
忠云点了点头:“是的,陛下和红炎大人那边似乎已经调查到了最近几年,左相与他国使节频繁来往,以及对我们本国奴隶业干涉甚多的事情……属下觉得,红明大人您最好还是亲自去一趟为妙。”
“……果然也和之前反对废除奴隶制一事有关吗……”不耐的咂了咂嘴,练红明为了月池风的事心烦意乱之余,只觉得自己离退下一线这件事还早的很“只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和财富就傍上了那种危险的家伙,这个左相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虽说天华有句古话叫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真要为了这种一时的荣华富贵而与那种亡命之徒为伍,练红明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觉得左相是老糊涂了。
说起来之前好像还为了要和练家攀关系而一直把女儿往他身边送来着……不过今次有了知鹤的这件事,看来他也是不得不多长个心眼了。
——毕竟,他可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把那个笨蛋给娶回家,做自己的皇子妃啊。
“走吧,我们去皇兄那里。”
“是。”
×××
“啧……!可恶!”
只听一声重重的撞击声自主座的方向传来,原本刚端起杯子想要喝茶的月池风只无声的抬了抬眼,看看那边因为家中出了命案而开始被上头调查的左相,微微的勾起了唇角,笑的很是诡谲。
而多半也是注意到了月池风的视线,作为此次事件的被牵连者,原本看月池风就不太舒服的左相这下也是越来越来火,一手将那青瓷的茶杯攥的死紧,狠狠的瞪着依旧淡定品茶的少女,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将那茶盏给狠狠的丢过去。
“还请稍安勿躁,宰相大人。”察觉到了左相此时爆棚的火气,倒是那一直站在月池风身后的蒙面魔导士先站了出来,挡在了两人之间“虽说此次是池风大人做的过激了一些,但那名宫女实则也并非对您而忠诚……除去她,也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过激?!这哪儿只是过激!这明摆了就是要我栽在练家的那群臭小子头上!”
虽是被劝解着,但左相火气仍是未消,只又狠狠的一掌拍在了桌上,用力之大,甚至连杯中的茶水都溅出了不少。
他自白帝在位时便已在朝为官,而在红帝篡位之后,这才甫又爬上了宰相的高位,直至经历了第三任皇帝练玉艳的动荡之后也是拼尽了全力才保住了自己现在的地位,佯装成一副为国家鞠躬尽瘁的模样来博得众人的好感。
而这么多年的努力……又怎能全部在此功亏一篑?!
“而且,所有的事情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你居然带了这个女人回来!”怒气终于达到顶点,左相最终还是没忍住朝着月池风凌空一指“之前你不是说是个早就已经埋下种子的迷宫攻略者吗?!怎么又会变成这个一直跟在练红明身边的女人?!”
“关于这一点,还请恕小人对您表示深深的歉意,宰相大人。”
但面对着怒气爆棚的左相,蒙面的魔导士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惶恐与无措,即便是道歉的声音都仍是那样的沉稳,就像是根本不在意左相此时的心情。
“确实,那是我们原本的打算,只是不曾料想到那名攻略者会被二皇子殿下给击败,并且夺去了金属器。”话说到这里,蒙面的魔导士摊了摊手掌“一旦失去了金属器,即便是埋下了种子,攻略者也不再具有价值……反倒是池风大人,竟然在第一次使用之中就已经能够操纵暗之金属器进行全身魔装,比起那名攻略者来说,要更为适合为我们这次的计划提供助力呢。”
“……唔……”
被对方的解释驳得有些哑口无言,左相这才少许平复了一下情绪,又一次看向全程一直保持着沉默,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月池风。
只见少女像是全然置身于事外,甚至连表情都未曾变过一变,依旧是维持着那样安静的样子品着杯中的茶水,一言不发。
“……真的没问题吗?她可是二皇子身边的……”
“啊,这点还请宰相大人不用担心。”见着左相仍有犹豫,那蒙面魔导士的声音便微微扬了起来,却更像是在暗示着什么,笃定的说道“池风大人是不会背叛我们的。”
“恩……如此便是最好……”
将目光自终于安下心来思考的左相身上移开,蒙面的魔导士方想移步站回月池风身后,却在转身后看见少女痴痴遥望向门外天空的动作时,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掩藏在白色布巾之后的脸上,无声的勾起了一抹近乎于扭曲的笑容。
——你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