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七十八（1 / 1）
练红炎发现弟弟有些心不在焉。
虽说只是对于反党处置方案的临时会议，但期间练红明时不时的走神情况不光是让练红炎几度不悦的皱起眉头，更是让同样前来参加回忆的几名书记官也十分感到疑惑——毕竟二皇子殿下工作的认真态度人尽皆知，见到如此场景也实属罕有。
当然也有不疑惑的，比如已经能将事情前因后果猜到个七八分的练红霸。
此时这位第三皇子正百无聊赖的用手指绕着自己的鬓发，间或又偷偷抬眼瞄着练红炎愈发皱紧的眉头，这才几分无奈的用手肘捅了捅还在发呆的二哥好心提醒：“明哥，炎哥在瞪你了哦。”
“……恩？”被迫回神的练红明根本没有听到弟弟善意的提醒，只有些呆然的发了个疑惑的鼻音后，复又几分不解的再次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炎哥在瞪你。”
面对着已经分心至此的练红明，练红霸也着实是无奈了，回答的同时又努了努嘴示意着练红炎的方向，一双玫色的眸子中分明写着的是“祝你好运”这四个大字。
收到弟弟目光暗示的练红明顿时心如明镜，只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左右两边书记官面前的记录内容就已经大概掌握了议题的发展方向，接着又假惺惺的干咳了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端起自己面前的竹简便打算开口发表意见。
“我……”
“今天就到这里吧。”
打了满腹的经纶草稿，练红明才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却听方才一直瞪着自己的兄长率先丢出了这么一句话，直接将他后面半句没说完的话全都堵回了嗓子眼儿里。
练红明识相的闭上了嘴。
“那么，恕臣等先行告退。”
见练红炎神色着实不悦，其余的书记官们也不再作停留，只各自朝着三位皇子拜了礼后便一个个自会议厅之中鱼贯而出，显然是不想参与接下来的兄弟大战——虽然怎么看都是练红炎单方面的完虐自家熊弟弟。
全然置身于事外的练红霸表示——他就笑笑，不说话。
“心情不错么，你。”
“……嘛……一般般……吧？”
听着自家兄长这样看似无心的一言，练红明觉得自己就算再迟钝也该明白其中到底是何本意，无奈之下只得尴尬的陪笑了数声，顺便捞过桌子上新换的羽扇几分掩饰的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因为终于把人吃干抹净了所以心情确实很好这样的话打死他都不能说出来啊。
察觉到弟弟真实想法的练红炎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半晌之后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记得下次不要再犯。”
“是。”
得到兄长原谅的练红明也是松了口气，见练红炎没有要继续进行讨论的样子后，便开始收拾起桌上略有些堆叠的杂乱的卷宗竹简准备先行告退。
而看着练红明这样收拾整理的动作，反倒是练红霸懒洋洋的托起了自己的下巴，微垂的眼睫之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明哥你真是少有的这么心急呢。”玫发的少年轻挑了一下眉毛，再抬眼时，表情已经回复了平日里的明快模样，连话语里都满是调侃“莫不是才分开就又想见小近侍了吧？”
“啊啊是啊你还真是深得我心。”
但对于练红霸的这种阴阳怪气，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的练红明也自有一套应付的办法，干脆的承认之语果不其然的让练红霸不满的鼓起了腮帮子。
“明哥你这样很无聊诶。”
“是你先挑起这个话头的吧。”
“唔啊啊——明哥你居然已经站到小近侍那边去了吗？！好伤心！超伤心的哦？！我和炎哥都会伤心的哦？！”
“……所以说为什么要扯到皇兄身上……”
本以为对付不了哥哥至少还能治得了弟弟的练红明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真是太年轻太天真了——看看隔壁练红炎那一脸看似正经实则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吧！他俩根本就是一伙的！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皇兄，不要连你也陪着红霸胡闹行不行……”痛苦的扶住了额头，练红明忽然觉得自家兄长严肃正经的形象忽然在瞬间就崩坏的全无。
练红炎则是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我只是站在兄长的角度在关心弟弟的终身大事而已，和红霸有什么关系。”
编！继续编！
练红明只觉得自己都快要抓狂暴走了，但面上依旧还是维持着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素来敏捷的思维让他只在一个挠头的时间里就已经打好了该如何还击的草稿，放下手的同时便慢慢的启了口，语气淡定的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自然。
“嘛，我确实是有打算要娶妻了。”
“噗——”
听闻练红明的这句话，练红霸一口刚入口的茶水就这么毫无形象的喷了出来，呛咳的整张小脸都有些微微的泛红，满眼的不可思议。
但还不等他继续朝练红明追问，却只见二皇兄动作颇为慵懒的一偏脑袋，看似无神实则暗含锋利的眸光却已经落在了练红炎身上，薄唇一开一合，反驳的话语竟是让练红炎都一下子给没了脾气。
只听他说：“不知皇兄和我，谁会更早一些呢？”
——这是挑衅啊！赤[]裸[]裸的挑衅啊明哥！你这是逼炎哥明天就去上门提亲是吗？！
略有些风中凌乱的练红霸还沉浸在练红明的上一句中不可自拔，却未曾想过只是下一秒的时间，练红明就已经转头望向了自己，脸上虽是带着微微的笑意但怎么看怎么可怕。
“只不过等我和皇兄都成家之后，宫内的相亲大会估计都要让红霸一个人去参加了吧？真可怜呢。”
“……不是还有白龙……”
“哦呀？你要拖着皇上陪你去相亲吗？意外的大胆啊，红霸。”
“……”
练红霸深深的认识到了和智将斗嘴是多么不理智的行为，深深的。
而见到二人皆已经是对八卦自己的行为得到了心痛的领悟，练红明表示对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
“那么，我就先……”
“皇上驾到——”
预备打道回府的说辞又一次被人硬生生的打断。
练红明兀自在心里慨叹了一句今天真是不宜出门，感情自己早一盏茶之前就一句打算回去了却直到现在都还没迈出这个会议室的门槛，又忍不住狠狠吐槽了一边练白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了这个时候，果然是不讨人喜欢的小鬼。
但实际上真等练白龙迈进这间屋子的时候，不光是练红明还是剩下的练红炎和练红霸，三人的表情皆是在一瞬间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接着又很快的恢复正常。
而这转变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练白龙同样阴沉着的脸色，更是因为跟在他身侧与他同时走进这间屋子里的男人。
——当朝宰相，左清和。
“陛下。”
皇帝前来探班，即便几人是关系还颇为不错的兄弟，但在外人面前，该做的礼仪还是得做的。
练白龙淡淡的扬了手表示免礼，之后这才朝着练红明三人表述今天来此的本意，是想为缉拿反党一事对三人表示慰问与感谢。
“皇上虽然仍旧年轻，但为国事操劳至此，老臣看在眼里也是倍感心痛。若不是三位殿下为此事如此尽心竭力，想必皇上一定也还会更加辛劳。”而不等练红炎三人有所回答，左相便已是极为自然的接下了练白龙的话，一字一语皆是说的无比诚挚“老臣年事已高，为我煌帝国所做的也已多有局限，还请让老臣对三位殿下表示衷心的感谢。”
说着，便已经提了长袍的下摆作势就要朝着三人下跪。
“宰相大人还请快快请起，我等皆是晚辈，为国分忧也皆是本分，您不必行此大礼。”
一边说着这样的场面话一边去扶左相，练红明感慨自己果然是个劳碌命设定的同时，也还是忍不住狠狠的吐槽了一句这位宰相大人真是演的一手好戏。
而得了练红明的这一台阶配合，左相自然也是没有再继续有要下跪的意思，只施施然的起了身，脸上也是堆满了笑：“红明大人真是深藏不露，听闻身为总军师的您此次竟是上了前线，甚至只凭借着一人之力便将反党的首领一举缉拿，让老臣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您过奖了。”
维持着公事化的笑容应付着左相连绵不绝的称赞，练红明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快有抽筋的趋势了，无奈之下只得默不作声的调转开视线试图朝着练红炎和练红霸求援，但只一眼他就差点要被气的吐血。
只见练红炎完全是将他放置不管，只顾着和表情一直不太好看的练白龙进行着眼神交流，视线碰撞之激烈，练红明几乎都要看到空气里的闪电火花了。
而练红霸则是更直接干脆的朝他耸了耸肩表示着自己的无能为力，扭过头去观看隔壁的眼神拼杀了。
此时此刻练红明只想深深的怀疑他们是不是亲兄弟。
“不过，红明殿下。”
“……是？”
求援不得，练红明只得苦逼的回过头继续听左相的念叨。
“恕老臣越矩调查，您所缉拿的那名反党少年，似乎还有其他家人在洛昌……这一点，身为军师的您，知道吗？”
“……诶？”练红明有一瞬间的哑然，似乎是完全没料到左相竟会抢在他们前头去对月泠歌作身份的调查。
但这份惊讶很快的便被冷静所取代了。
“我知道。”练红明脸上的表情又一次回归了平日之中的淡漠“但在凯归顺之后，月家也只是一户在煌帝国安家落户的普通商贾罢了，与这次的行动并无牵扯。”
“不，不不，这您可就错了。”
随着愈发加深的笑意，左相那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否定，让练红明忍不住的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反党首领可是凯国‘破月将军’月敬雄的儿子——虽说自月家归顺与煌帝国之后确实再没了什么大动静，但经由老臣调查，在反党集结人员期间，似乎也曾在月家名下的产业内来往颇繁呢。”就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与练红明脸上越听越严肃的表情相反，左相却是越说越轻松“毕竟是战败国的遗民，即便身体归顺于煌，心却说不定仍是凯心呐——老臣也是全为国家着想，便已向皇上讨要了圣旨，将凯国月氏一门全数缉拿归案了。”
“什……”
练红明突然就明白了为何自进门开始练白龙的脸色就一直很是难看，想必这位宰相大人讨要圣旨的手段，应当不是让皇上全然心甘情愿的做法吧。
但……全数……？
“陛下，宰相大人。”正这么想着，原本无人的门口却又传来了一声浑厚的男中音。
练红明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认出那是练红炎眷属之一的周黑惇，估摸着大概是有事找练红炎禀报，便也不作他想，只又将思绪放回了方才的问题之上。
但练红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周黑惇此次却并未往练红炎的方向而去，反倒是径直走到了自己身侧，凑在耳边压低了声音交代的非常小心。
但这短短的一句转答，足以让原本还维持着再静观其变一会儿想法的练红明彻底转变了自己的态度。
“宁妃娘娘命人前来传话——月近侍已经被带走了，还请您……多加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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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在做什么？”
本是靠在牢房之中半眯半醒，但突然安静的环境之中忽然传来的窸窣响动，让月泠歌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越过锈迹斑斑的铁栏，他清楚的看见少女用力撕下自己的衣摆，自编入衣服边角的线料之中抽出了一根细长的什么东西，在昏暗的空间之中黑沉的诡异。
月池风回过头看他，表情间已经隐去了先前的失态：“我要逃狱。”
“诶……？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