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六十五（1 / 1）
练红明一直认为练红霸是个努力又积极上进会为人着想懂得进退的好孩子——只可惜这样的想法终于在了这一天的早晨，被划去了最后一条。
练红霸是个努力又积极向上会为人着想的好孩子，恩。
“……所以说明哥你已经快一天都没理我了诶……我知道错了啦，下次我绝对闭着眼睛自己出去啦行不行！”
“谁和你下次！”
对着练红霸这样明显没有任何诚心的道歉表示头疼，练红明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视线却率先越过了还双手枕着脑袋的弟弟，投向了自今早那个意外事件之后就一直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月池风。
就像是现在这样。
仅仅只是对上了他的视线就会迅速的把头扭开，就连平日里只跟在自己身后短短一步的距离都被拉长到了数米之外，更不用说是如以往一样的触碰行为。
“真是的……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略有些委屈的自言自语了这样一句，练红明叹了口气，却又瞥见了练红霸正眯着眼用一种异常奇妙的眼光打量着自己“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不……只是有些意外罢了。”练红霸抽了抽嘴角，略有些无语“……明哥你居然这么没有自觉之类的……”
“？”而对于这样模糊的回答，练红明只是眨了两眨眼睛表示不解，接着又很快的放弃了继续追问“算了……反正只要人没事就行。”
练红霸嘴角抽的更厉害了：“……才不是没事吧喂。”
被练红明突然提到这么一句，练红霸这才忍不住的开始回想起昨天半夜的事来。
那时的练红霸原本早就睡得迷迷糊糊了，直到后半夜被手下的魔导士摇醒时还特别不愉快的赏了她们几个巴掌，接着又被仁仁纯纯丽丽三人扑在身上一边撒娇，一边告知着练红明的眷属方才终于回了营地，还带回了关于反党的最新消息。
一边念叨着那个女人真是会给人添麻烦，匆匆赶到练红明的军帐里时，正巧看见的是练红炎在用菲尼克斯替月池风治疗的场景——除却身前一道自肩膀斜贯至腰间的砍伤之外，就连凝结胸前和嘴角的血迹都已经是趋近于黑色的暗紫，不论怎么看都是中毒的表现。
“呜啊——真是命大……”练红霸记得当时自己还这么惊叹了一句，接着又看向一直单膝跪在地上的忠云“是谁干的？”
忠云当时支吾了很久，虽然表情都被额前的长发遮了去，但隐隐还是能感觉到有些为难。试探性的朝着练红明望了很多次，似乎像是在问着是不是应该说出来。
练红明当即会意，回了一句“行了我知道了”之后就没了声音，接着又凑到了治疗完毕的练红炎身边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只有练红霸全程保持着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家的两个兄长到底有什么事隐瞒着自己。
“呐，炎哥……”
“出去吧，有事明天再说。”
练红霸刚想脱口而出的一句发问就是这么被练红炎简单扼要的堵在了半空，顺带还被兄长经过时很是自然的提起了后领给拖了出去，只在帐篷的门帘落下的那一瞬间瞥见了练红明缓慢的在床沿坐下的身影。
再见到练红明就是今早那个诡异的场景了。
只不过对于自己这位已经宅到一定境界的二哥为什么会对月池风这样要啥没啥的女人产生兴趣，练红霸就算是想破头了都想不出来。玫色的眸不由得同样向后一睨，瞥向那个正侧着脸看不清表情的女人，微微眯了起来。
“红明大人，红炎大人有请。”而正是趁着这个当口，有士兵前来通报着练红炎的邀请，让这难得的兄弟散步时间被打断了去。
练红霸略有些不悦的拉长了调子，扯着练红明的袖子像是在撒娇般的抱怨：“诶——明哥你好狡猾，你看炎哥都想不到我呢。”
“你啊……”练红明向来对弟弟这样的撒娇无力，只得按了按练红霸头顶的帽子算是对他的回应“好了，我得过去了。”
“是是。”练红霸这才松了手，佯装元气满满的样子朝着练红明挥挥手“一路走好——”
“……为什么说的我是去做什么大事一样啊……”
又是无力的叹了一句。练红明大概也是习惯了，只又无声的望了一眼远处的少女，想着她暂时应当也是没那个心思再偷跑出去，这才转身跟着那名传令的士兵一起走了。
感受到一直扎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终于被撤去，这边的月池风也总算是悄悄的松了口气。
只不过还没等她放松身体超过两秒，忽然架上了脖子边的重剑带着冰冷的温度，只又一次将她全身所有紧张的神经全数调动了起来。
黑眸微移，视界之中，练红霸那双带着浓浓攻击性的玫色眼眸就已经落进了视野之内，再加上嘴角嗜血的笑意，怎么看怎么让月池风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又惹到了这位小祖宗了啊？！
“……那个……红霸大人……”月池风下意识的讪笑了两声，悄悄朝着边上移了移，试着离这把架在脖子上的大刃稍微远些“……请问您这是……？”
并未给月池风能够逃走的机会，练红霸顺手把刀刃又继续贴近了一些，笑的非常愉快：“这句话，反倒是我要问小近侍你的呢——”
少年刻意拖长了的音调像是小猫撒娇一般的挠得人心痒痒，但这样的声音在月池风耳中听起来却像是某种冰冷的诅咒，让她的头皮没由来的发麻。
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月池风只觉得自己的嘴角都要笑得僵住了：“小、小的能有什么事会让红霸大人感兴趣……”
“嘛，确实，我对你的人没什么兴趣。”像是为了偷懒一般将重剑的重量全部都架在了月池风的肩膀上，练红霸伸手扯住了少女额前的黑发，揪紧的力度让月池风吃痛的皱起了眉头“但是啊，如果你的存在会影响到明哥的话——”
忽然被压低的音量，刀刃切进皮肤之内划出的刺痛，月池风甚至感觉到了血液划过脖颈时所带出的微痒触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杀了你哦。
虽然并没有真正用语言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这样的四个字却已经随着满身的杀意传进了她的脑海深处，宛若是噩梦一般的不停重复着。
黑色的瞳孔深处倒映出的少年清秀的面容，似乎也在这一句无声的警告之后，渐渐与另一张熟悉的脸相重合——
微扬的眉梢、讥嘲的眼神、沾染着喋血笑意的唇角。
——这样的表情，像极了犯下了无法挽回的罪业的，她所熟悉的那个人。
“……泠歌……”
她像是着了魔般朝着那张脸伸出了手，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正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姿势受制于人，只要练红霸一个手滑估计就能让她人头落地。
但连指尖都还未触及，月池风只感觉到伸出的手被人用力的拍开到了一边，自手掌传来的热辣的痛感终于是让意识清醒了一些。再看去，只见练红霸的双眼满满的都充满着嫌恶的目光，颇为不爽的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月池风心知方才是自己有些失神，在经历了早上那样的事情之后，也怪不得练红霸会拿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估计这小祖宗大概已经把自己看成了想要借着他们上位的女人。
只可惜月池风心里千真万确的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她现在甚至在后悔从一开始就不该和这群什么皇子皇女有交集，就算最初练红炎要拿自己老爹做筹码也就该随便他去，现在简直就是一时的意气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啊这。
“如果红明大人的话。”自练红霸脸上移开了视线，月池风定定的看着路边栽种的树木，稍事的在内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又慢慢的看了回去“如果是红明大人的话，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月池风，没有再自称为“小的”，而是使用上了“我”这样的称呼。
察觉到了这一点的练红霸不由得微微皱了眉，玫色双眸锐利的视线直接的刺进了那片黑色的迷雾之中，似是想要探寻到这句话是否出自于对方的本心。
“我凭什么相信你？”练红霸嗤笑一声“以之前幸存士兵的指认，再加上你昨夜的独自行动……我很难相信你是和这次的事件完全无关的呀，小近侍。”
面对着练红霸对于自己行为的评判，月池风仔细想了想，觉得确实自己的行动太有所欠缺思考了，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认为还是自己早些自白比较好：“确实如您所说……这次的事件，我可能真的逃脱不了关系。”
“……哦？”倒是练红霸没想到她会承认的如此爽快，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我不否认这次来袭的敌人之中，确实有与我关系密切的故人，因此对于红霸大人您的怀疑，我可以理解。”陈述着自己观点的同时，月池风的表情中，也渐渐褪去了方才被练红霸以死威胁时的慌乱，一抹坚定之色自眼底流露“但是，若您认为我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伤害红明大人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语尾着重加强了的音调伴随着黑眸之中强烈的决意——练红霸盯着这双眼睛看了许久，手中的大刃却一直未曾从少女的肩上松动半分，反倒是有了些愈发逼紧的趋势。
“理由？”少年挑了挑眉。
被练红霸突然问了这样的问题，月池风张了张口，原本类似于告白的回答在舌尖打了个弯儿，最后出口的只是一句“因为红明大人很重要。”
练红霸看着她，连眼睛都没眨：“你在说谎。”
“……”月池风觉得自己要抓狂了。
放着之前的练红炎不说，为什么她每次对练红明告白都不是对着本人的啊？！上次是练红炎这次是练红霸，难道下次要轮到练白瑛了是吗？！是不是等到她对着所有练家人都表白过一遍才会轮到练红明本人啊？！
但是……
即使是这样，明确了自己心意之后，面对着练红明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亲吻、拥抱、相拥而眠、甚至是被带去面见了他的母妃。
月池风她，自始至终，除了那些似乎是漫不经心脱口而出的占有宣言，“喜欢”“爱”之类的名词，她一次都未曾从练红明口中听过。
或许是他觉得已经没有再那样说的必要了但是——
这样的话……自己……
……和其他女人……对他来说到底有哪里不一样啊……？
并不是因为“喜欢”和“爱”而将她放在身边，只是像是饲养宠物一般的需要她的讨巧卖乖，然后给予她赞赏奖励的话……
那么渴求着他的目光注视的自己，想要占有与被占有的自己，不停贪婪的在内心呼唤着他名字的自己，即使是被要求没有他的同意不准离开他的身边半步，也只能拼命的，为了他战斗至死为止啊……
除此之外，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方式……已经没有人还能教她了。
“我没有说谎。”所以只能用这样决绝而坚定的目光，回视向那个正对着自己发出质问的少年“红明大人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不管是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我所为之战斗的人，只有红明大人一人而已。”
不是为了凯，也不是为了煌，也不是为了自己。
——除了练红明外，谁都不是。
所以，所以……
直到再次见到泠歌的时候，她也一定……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杀了父亲，用着麻木不仁的表情笑着说着这些的人……已经不是她记忆中所熟悉的月泠歌了。
即使是明白自己对他的亏欠，也已经无法原谅了。
“红明大人所要前进的道路上，不管有任何阻拦，都由我来斩杀！”
——这一次，就让她连本带利的，全部都，统统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