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六十一（1 / 1）
跟着去了烟华宫与宁妃拉了许久的家常，练红明看了看屋外的天已有了几分暮色，便盘算着是不是应该留下来陪母亲吃顿便饭，毕竟自己近日确实已经很少过来探望，也是该多陪陪宁妃一些。
但可惜的是，练红明这样的想法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忽然寻上门来的传令兵给全数打回了肚子里，一句“红明大人大事不好了”直接就让原本屋内还算是温馨和睦的氛围一下子降至温度的冰点，连带着向来不过问朝政之事的宁妃都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练红明倒是在前几年的西征之中经历惯了，听到这样急促的口吻也并不惊慌，只淡淡开口，说话声音之中无形的带有一股能够使人镇定下来的震慑力：“冷静点，出什么事了？”
“是、是！”受到练红明的影响，那原本还有些慌张的士兵这才渐渐的冷静下来，单膝跪地，以掌握拳置在身前朝着座上的人行了一个标准的礼“驻守军营的红霸大人发来急报，原本增派去北山探索反党踪迹的搜索队共三十一人，只有……一人生还。”
“你说……什么……？！”
×××
匆忙的拜别了宁妃，月池风一路紧跟着练红明从烟华宫直奔皇宫的大门，远远的就看见忠云早就备好了马车等在门外，看样子收到消息的时间比起他们二人来说要更早一些。
“红明大人！”见了匆匆赶过来的练红明，忠云也不多话，只手脚麻利的掀开马车门帘替二人节省时间“红炎大人已经先一步骑马出发了，请您也赶快上车吧！”
练红明只潦草的点了点头就干脆的一步跨上了车，接着抓住马车的门框又转回了身来，朝着还呆立在车边上的月池风伸出了手，语气颇有些催促：“上来。”
但不知怎的，向来都是跟在练红明身后到处跑的月池风，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之中却并未立刻抓住练红明的手，反倒是有些退缩般的犹豫了。
练红明也来不及多想，只不耐的“啧”了一声，抓着月池风的胳膊就往自己的方向一扯，接着直接拦腰抱起给塞进了马车的车厢里，半点都不曾给过月池风反抗的机会。
“走！”
“啊……是！”
忠云被练红明这样少有的粗暴行为给吓的愣住了。
不过好在他也算是个反应快的，见着自家主子已经发话，便也直接坐上了驾驶席扬鞭一甩，驱使着马车往军营的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喂。”
坐在马车之中，练红明虽然心下也是在担忧着军营之中此时的情况，但是这一路无话的氛围却更是让他感到诡异，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一直低垂着脑袋，缩在车厢角落里的月池风。
“怎么了你？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都不说。”
听到练红明发问，一直闷不吭声的月池风这才摇摇头，应了句“没事”，算是终于有了些反应。
只不过她这样的行为是个人都能看得出绝对不是没事的样子，练红明自然也不例外。
深谙月池风那死要强的性子，估计着自己要是再问下去也一定得不出个什么所以然。男人干脆放弃了语言试探，直接欺身上前，扣住少女的下巴半是强迫的抬起了她的脸。
总是半阖着的红眸却在此时因了惊讶的心情，微微瞪大了一些。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对于练红明的担心，月池风并未答话，只是侧开了眸子，躲避着男人的目光，又往车厢的角落里缩了一缩。
原本外面就已是渐暗的暮色，他们走得急，车厢里也只来得及点上一盏小灯，比起平日里来说要昏暗不少。
而正是就着这一点昏黄的弱光，练红明这才发现，月池风的脸色比起平日里的红润，此时却是有些微微的发白。
“我……就是听到消息之后稍稍有点惊讶……请您不用太在意。”伸手抵住了练红明愈发想要凑近观察她脸色的脑袋，月池风抿了抿嘴唇，却是一副不太想多提的样子“只要过一会儿就好了，我真的没事。”
练红明狐疑的眯起了眼睛，虽是被她阻挡着，但也没有半分想要让步的意思，语气愈发的强硬起来：“我耐心有限，说。”
少有的听见练红明用如此口气对自己说话，月池风自知后面的事多少也是瞒不下去的，便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做了妥协：“是……因为探索队里可能有我认识的人……所以……”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了。
明明白天还在和自己插科打诨的人，连半天的时间都未到，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被静静的被掩盖在了一方白布之下，再也不会动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一想到可能会看到熟悉的脸，还是会忍不住有些……”
“难过？”
“……不，大概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吧。”
复杂的心情一片笼统之后只能用简单的“不知所措”四字所粗略的囊括，实际上就连月池风本人都不太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境——大概只是被练红明逼得紧了，才不得不这么回答而已吧。
明明连下手杀人的时候都未曾有过什么犹豫，却在这种事上变得不知所措……月池风想来想去，都只能觉得自己真是逊毙了。
练红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认着月池风并没有说谎，这才慢慢撤去了手上的力道，转而覆上了她的脑袋，像是对待着某种小动物一般轻轻抚摸了两下。
“别担心，没事的。”
“……恩。”
×××
忠云驾车的技术很是不错，又稳又快，自皇宫出发到达军营原本需要一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的被缩短去了将近一半，直到下车之后，月池风还能遥遥的看到练红炎的坐骑正拴在某个营帐之外，没来得及被人牵走。
——看来确实是忙的很了。
“皇兄和红霸呢？”一边疾行着往军营里走，练红明嘴上却并未停止发问。
随行的士兵答的也是匆忙，似乎是还没从突如其来的忙乱之中换缓过劲儿来：“啊……是！红炎大人和红霸大人此时都在主帐，正在对那名唯一生还的士兵进行询问。”
“是吗。”
确认了目的地，练红明的步子愈发的加大了些，不多久便已经能看到白顶的巨大帐篷出现在三人的面前，想必应该就是军营的主帐了。
练红明并不通报，只掀了帘子便迈了进去，果不其然的一下子就找到了练红炎和练红霸——此时他们两个正盯着一个还跪在地上的士兵，嘴唇一张一合看样子是在问些什么。
“啊，明哥！”率先发现他的人还是练红霸，只招了招手算是问候，语气之中有些小小的失落“抱歉啊……在这种时候还要让你和炎哥过来。”
心知这样突然的发展着实突然，也怪不得练红霸。
练红明只得拍了拍弟弟的脑袋以示安慰，接着又转向似乎已经将审问告一段落的练红炎，以掌握拳行个个礼：“皇兄。”
“你来了。”练红炎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辨不出喜怒“事情的经过都已经听说了？”
“是的，听到消息我立刻就赶过来了。”
回答完练红炎的问题，练红明顺着兄长的目光朝着地上看去，只见一名士兵正颤抖着跪在营帐之中的地面上，至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敢说半句话，看样子对于眼前人强大的气场很是感到恐惧。
月池风一直跟在练红明身后，自然也是将地上跪着的那人看了个清楚——虽然那人一直低着头看不到脸，但月池风还是莫名的觉得有些眼熟，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重新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是……是！”
听见练红明开口，那人又是瑟缩了一下，这才磕磕巴巴的开始重新复述起当时的情况来，声音因为害怕而有些微微的拔高，听上去颇有些阴阳怪气。
但显然这个人不太会抓重点，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月池风听来听去，也只得出了一个路遇埋伏遭到袭击这样的信息，感觉他说和没说几乎都没啥区别。
但是……果然还是觉得有哪里奇怪啊……？
“既然遭遇袭击的时候你在现场，那么你应该有看到吧？凶手的脸。”
兀的出声发言打断练红明的发问，月池风如此不礼貌的行为很快的便引来了练红霸有些恼怒的视线，但却被练红炎率先抬手制止了练红霸即将出口的发难，用眼神示意着弟弟稍安勿躁，且先听听月池风想要说什么。
练红明也同样是知道比起自己来说，对于那群敌人月池风要来的更了解一些，因此也并不打算阻止她，反倒是乐得清闲，听听月池风到底能问出个什么来。
“……脸……”
那士兵大概也是没想到会突然换了人提问，这才陷进了自己已经乱成一团的记忆中开始寻找起当时自己所看到的情形，同时也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想要看一眼现在正对自己提问的人到底是谁。
但也正是这一眼，不光是让月池风惊了，连带着那士兵自己也都是被吓了狠狠一跳，原本还算是镇定的情绪忽然一下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向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接着又惊恐万分的向后退着，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一样。
少女的面庞与记忆之中带着疯狂笑意的凶手的脸慢慢重合起来，竟是一丝不差。
月池风完全没想到这名幸存下来的士兵居然就是左公子，蹙着眉头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一看到她就会怕成这样，试探性的问了问：“那个……你还好吗？”
只不过始料未及的是左公子愈加疯狂起来的表情，甚至连想都没有想便抓起了地上的什么东西向她掷了过来。
亏得练红明反应快，抓着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带才险险的躲了过去。
“是……是你！就是你杀的！你这个凶手！”左公子的语调只在一个瞬间就化为了从未有过的尖利，惊恐之余甚至还有着极为愤怒的情绪夹在其中，指着月池风便是一顿狂吼乱叫“从今天一见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早上巡逻的时候也是！就是你！就是你想要杀了我们！”
“哈？等等你在说什……”
“我绝对不会看错的！就是你！杀了他们的人就是你！”
“……”
显然谁都没能料到居然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营帐里的几双视线忽的一下就全部定格在了月池风身上，一时之间气氛被压抑到了极致。
而月池风更是一脸茫然，对于左公子的指认完全不知该如何辩解。
但也正是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某个人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却忽的闪过脑海，考虑着事情如此发展的可能性，月池风忍不住瞪大了眼，全然的不可置信。
——难道……是他？！